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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臨濟法門(叁)——楊歧宗的建立 叁、宗杲及“看話禅”▪P3

  ..續本文上一頁,是指將業識染汙種子拔除。需要指出的是,這裏所謂煩惱種子只是比喻性說法,並不是實體性、物質性存在,它只是一種習氣,一種原始的帶傾向性力量。所謂拔除,是指上述所說的由識到智轉變,完成這一轉識成智的過程,般若之體當下即顯發無上妙用。此時已消除了我障和法障,無分別心和生死心,從而進入一種自由的天地。

  宗杲還對這種境界描述說:

  若得地一下了,儒即釋,釋即儒,僧即俗,俗即僧,凡即聖,聖即凡,我即你,你即我,天即地,地即天,波即水,水即波,酥酪醍醐攪成一味,瓶盤钗钏熔成一金,在我不在人,得到這一田地,由我指揮,所謂我爲法王,于法自在,得失是非,焉有罣礙?

  這也就是禅師常講的自己做得主宰,心能轉物而不爲物所轉的境界。有了這樣的境界,“種種勝妙境界現前,心不驚異;種種惡業境界現前,心不怕怖”。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不爲情困,“隨緣放曠,任性消遙。”這實在是人類共有的對人生自由的向往和追求。

  (七)看話禅與默照禅

  宗杲在創立看話禅的同時,對當時僧界和士大夫階層流行的默照禅,進行了激烈的抨擊。默照禅的代表人物,是活躍在北宋末年到南宋初年的曹洞宗禅師宏智正覺。宏智正覺是汝州(河南臨汝)香山寺枯木法成的弟子,受丹霞子淳影響很大。法成與子淳都提倡坐禅,子淳常教導僧衆“把今時事放盡去,向枯木堂中冷坐去”。正覺承續了二人重視坐禅的傳統,同時充實獨具特色的觀法,形成與宗杲看話禅相對峙的默照禅,宗杲在其與當時的士大夫的通信中,多次批駁默照禅,透過這種批駁,我們可以更清楚地看出看話禅的特質。

  默照禅有兩方面基本內涵,一方面是通過坐禅,休歇衆緣,體得清淨本性,亦即“明空劫前事”;另一方面是觀照法界虛空,即體證萬法之空性。此“默”與“照”的關系是一體無二的,前者是心之體,後者是其神照功能,以正覺的話說,則是“一切法到底其性如虛空,正恁麼時卻空它不得。雖空而妙,雖虛而靈,雖靜而神,雖默而照。”正覺認爲,靜坐守寂是獲得開悟的惟一方式。

  宗杲的批評也集中于這兩個方面,首先是坐禅求靜問題,宗杲並不一概反對參禅打坐。有位叫劉彥修的居士來信雲:“夜夢畫思,十年之間,未能全克,或端坐靜默,一空其心,使慮無所緣,事無所托,頗覺輕安。”宗杲在回信中指出這位居士的修法屬于初祖達摩的“壁觀法門”。所謂“慮無所緣”即達摩所說的“內心無喘”;所謂“事無所托”也即摩所說的“外息諸緣”。確實,正覺的默照禅與達麼的壁觀法門,都要求外不被因緣流轉,內無攀緣之思,而且都必須在靜坐默究中完成,它們之間有著淵源關系。但宗杲卻認爲,達摩禅只是開悟的方便法門,而不是究極真實。“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可以入道,是方便門;借方便門入道則可,守方便而不舍則爲病。”默照禅恰恰是認方便爲究竟,將手段當成了目的。

  坐禅默究是爲了求靜,但單純默坐真能達到心靜、心寂嗎?宗杲認爲若要心地清淨,必先究明生死大事,生死心不滅,只是枯坐求靜,反倒會愈求愈迷。他說:

  今時有一種剃頭外道,自眼不明,只管教人死獦狙地休去歇去。若如此休歇,到千佛出世也休歇不得,轉使心頭迷悶耳,又教人隨緣管帶,忘情默照,照來照去,帶來帶去,轉加迷悶,無有了期。

  宗杲還認爲,于靜處做工夫,只是祖師應病與藥的方便,是針對那些心性浮躁、無明煩惱熾盛者所開出的對治法門,而且只是入道初門。真正有一定進境後,還必須于鬧處保任靜境,雖在繁雜世緣中,而心不忘卻竹椅蒲團上事,若一處鬧處就把持不住,正說明在靜中做工夫不到家。他說:

  若以靜處爲足,鬧處爲非,則是壞世間相而求實相,離生滅而求寂滅,好靜惡鬧時,正好著力,蓦然鬧裏撞翻靜時消息,其力能勝竹椅蒲團上千萬億倍。

  宗杲還常舉南嶽懷讓磨磚作鏡的公案來開示學人,單純地坐禅求悟,而不在明心地上下功夫,則如同磨磚而欲成鏡一樣荒唐可笑。顯然,宗杲對坐禅的看法,是直接承續六祖慧能的觀點的,他也屢屢引用永嘉玄覺的名言“行亦禅,坐亦禅,語默動靜體安然”,力圖將學人引導到現實生活中去修行,將禅行與平凡的生活打成一片。

  關于默照禅的第二個方面,宗杲也認爲對自我心性的體證不同于對象性認識,因爲此心性無方所、無名相,不能做爲通常的認識對像去把握。而這一點也正是寵智正覺的“默照禅”所反複強調的,正覺認爲“默照”工夫是“不觸事而知,不對緣而照”,不是在靜寂狀態中起心動念,去觀照某一特定對像,而是即默而照,即照而默。實際宗杲和正覺所說的這種特殊形式的體證和觀照,是在人的第八識發生的心體的自認識,認識者和認識對象是一體的,而不是像前五識和第六識那樣,有能知所知、能證所證的區分。而且這種本心的自認識,只有在第七識都暫時停歇的情境下總能實現。這也就是正覺所說的:“照與照者二相寂滅,于寂滅中能證寂滅者是你自己。”

  對摒息人們慣常的情識見解,宗杲與正覺相同。不同之處在于,宗杲認爲,只是情念不生、冥然無知,並不必然就會明心見性,徹悟本來面目或本地風光。在一念不生之後,還必須把住一個話頭,或“乾屎橛”,或“露”,或“東山水上行”,當然最便捷的是把住一個“無”字去參究。由參話頭功夫不僅可以徹底止息妄念情識,而且也是通向開悟的必由門徑。默照禅所追求的一念不生而又靈光曆曆的境界是開悟的必要條件,但不是充分條件。欲得心地洞明,必有“枯歇身心”的功夫,但身心枯歇,並不一定意味著大事了畢。宗杲常以“百盡竿頭,更進一步”來說明,“頓舍外塵,時時向自己腳跟下推究,推來推去,內不見有能推之心,外不見有所推之境。淨倮倮、赤灑灑,沒可把……當人知是般事,便好猛著精彩,向百尺竿頭,快進一步,”如果于空無所有之境止步不前,則是坐于魔窟鬼穴中,永無悟期。

  另外,對心體之妙用,宗杲與正覺也有不同的說法。證得心體亦即證得般若之體,般若之體發爲妙用,應該是遇緣接物、自然合道。所謂“如實而見,如實而行,如實而用”,即是這種意思。正覺雖然也講“般若故興大用,涅槃故寂滅無余,無余故煩惱永盡,大用故聖化無窮,”但他的“默照禅”因爲是在靜坐守寂中完成的,所以有排斥實際的生活和日常的認識的傾向。“隱幾虛心還自照,炷香孤坐絕它思”,顯示出其禅行強烈的內斂性格,而“形儀談如,陶腹空虛;懶不學佛,純不知書”,“夢蝶境中閑有趣,露蟬胸次淨無塵,”則反映出回避現實、于物我相忘中求得逍遙和解脫的修行取向。

  宗杲則將空觀貫徹到世間事物,認爲若證得般若,世間一切無不是方便,無不是妙用,就人的認識活動而言,在未證未悟時,衆生隨識而行,在煩惱生死海中頭出頭沒。若證得般若心體,則轉識成智,隨智而行,隨智而行並不是斷滅一切心行,而是即心行而顯智慧。“教中所謂隨識而行不隨智,以故昧卻本地風光、本來面目。若或一時放得下,百不思量計較,忽然失腳蹋著鼻孔,即此識情。便是真空妙智,更無別智可得。若別有所得、別有所證,則又卻不是也。”而且更重要的是“空”不虛懸,必藉“有”而顯,第八識轉爲大圓鏡寂,還必須通過前六識轉爲無分別智和成所作智來得到表達。“從上大智慧之士,莫不皆以知解爲俦侶,以知解爲方便。于智解上行平等慈,于知解上作諸佛事。如龍得水,似虎靠山,終不以此爲惱,只爲他識得知解起處。既識得起處,即此知解便是解脫之場,便是出生死處。”

  再就遇緣應物而言,默照禅主張于靜處求靜,正覺本人“畫夜不眠,與衆危坐,叁輪俱寂,六用不痕”,他教導學人也是“結屋安禅,兀如枯株”“惟廊照本真,遺外境界”。對蕪雜喧鬧的現實,采取“坐忘”“無心”的態度。宗杲批評道:

  今時人不悟個中道理,妄自涉事涉塵,處處染著,頭頭鑿絆。縱悟則塵境紛纭、名相不實,便擬凝心斂念、攝事歸空、閉目藏睛。隨有念起,旋旋破除,細想纔生,即便遏捺。如此見解,即是落空亡外道,魂不散底死人,溟溟漠漠,無覺無知,塞耳偷鈴,徒自欺诳。

  這種批評是相當激烈的。宗杲認爲佛法不離日常生活,如果能于平常生活中“覺得省力時,便是得力處”。所謂“省力”不過是隨緣酬酢,自然合適,不須著意而已。古德雲:“但于事上通無事,見色聞聲不用聾”,又雲:“愚人除境不忘心,智者亡心不除境。”能夠于一切處皆無心,則一切差別境界自然化爲平等境界。

  禅是講人生解脫的理論和實踐的,這種解脫不是對現世矛盾的回避,無論是思想上的“枯歇身心”,還是行動上的“枯坐守寂”都是如此,因爲這種回避並不能最終解決矛盾,而最多是暫時忘卻這些矛盾。待回到現實生活,人還是不能擺脫這些矛盾的困擾和壓迫,不能獲得人生真正的自由和逍遙。無論是“看話禅”還是“默照禅”,都是心地法門,皆屬于出世間解脫法的範疇。但出世間解脫並不能摒棄世間法而實現,只有正確處理和解決了出世間與世間的矛盾,纔能于世間、出世間出入自在,此即在世間而出世間,出世間而不離世間。在這方面,宗杲確實比正覺高出一籌。這並不是說宗杲解決了禅師們都要遇到的這一基本矛盾,而是說,他更自覺地意識到這一矛盾對人生解脫的重要意義,他的禅法因而也更具有圓融世間和出世間的品格。在宗杲看來,所謂出世間解脫法,不過是在世間“識得破,作得主,不被他牽引”。于逆順境界方寸不亂、腳跟立定。宗杲雲:“逆境界易打,順境界難打。逆我意者,只消一個忍字定省,少時便過了。順境界直是無你回避處,如磁石與鐵相偶,彼此不覺合作一處。”所以于現實生活中把得住並不容易,許多人于做工夫時能守得靜寂,一涉世緣即方寸大亂,這就不能說功夫到家。

  宗杲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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