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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南宗分燈 叁、石頭希遷

  叁、石頭希遷

  (一)石頭生平

  石頭希遷(700-709),俗姓陳,端州高要(今廣東省高要縣)人。其生平,可從以下幾個時期申述之:

  1、少年時代。這位後來慣于靜坐沈思的一代哲人,當其年少之時卻是性格剛強好動,重然諾,特自信,敢做敢爲。史載:其鄉邑有畏鬼神,多淫祀之風,殺牛祭酒以祀神靈,每當此時,陳氏少年即挺身而出,毀祠奪牛。一年之中,這種情況屢次發生,鄉老不能禁之。由堅決反對本土固有的原始自然神靈崇拜開始,而後踏上畢生追求佛陀智慧、長于精巧思維的道路,這實際上是在兩種不同的文化之間進行選擇的結果,從一個側面可以具體而微地昭示後人以八世紀的南中國社會所發生的某種文化遷移之軌迹,故堪可注意。當然,天時地利均不可或缺,陳氏少年故鄉地近新州和曹溪,而時值六祖惠能在此安渡其輝煌的晚年:他思想成熟、皇帝問法、舉世風從。值此因緣際會,陳氏少年投身惠能門下,得度爲沙彌。可惜不久六祖告別人世。史載六祖入滅前夕,有一小沙彌憂傷地近前問訊:“和尚百年後,當依附何人?”六祖微微一笑,答以叁個最簡潔的字:“尋思去!”此即希遷,時年十四,少年時代至此便落下了帷幕。在失去了指引靈魂的導師後,他一度經曆了痛苦地傍徨求索時期:或“上下羅浮,往來叁峽。”或“每于靜處端坐,寂若忘生,”可想見其精神渴求之迫切。

  2、青年和中年時代,在經曆以上一個短暫的時期後,石頭因得長老指點,言下醒悟,遂前往吉州廬陵(今江西吉安)青原山靜居寺,真的尋找到了“思”即他的師兄行思。青原行思作爲六祖門下年長弟子,本是石頭大師兄而已,至此便義不容辭地擔起了師父的責任。石頭受六祖熏陶而來,兼之極具慧根,故與行思見面後,問答之間,機辨敏捷,直下承當,以至于是行思不禁欣然稱道:“衆角雖多,一麟足矣。”後遣石頭持書往參南嶽懷讓,使之又經受了一番錘煉,圓滿而歸。因此,希遷少年時代受六祖薰陶後,青年乃至中年又得到了以上兩位“大師兄”的及時促進,可以說占盡天時地利,後來他便得行思付法,終成師徒之名。

  3、晚年時期。八世紀的南嶽衡山是一個巨大的曆史文化之迹;在整整一個世紀之間,這座僻處潇湘蠻荒之地的靈山,對于那些即將在中國禅宗史上開宗立派的禅僧巨匠們,幾乎具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強烈魅力,使他們一代接一代地競相奔赴這座南國靈山,在镌刻于其上的那一連串流光溢彩的著名名字中間,石頭希遷當屬最爲璀璨奪目的人物之一。天寶初年,他辭別青原行思,來到南嶽,在南寺前的巨石上結庵而居。自此,亦即公元八世紀四十年代,迄于九十年代初,近五十年間,他都活動于南嶽及其鄰近地區,直至荼毗于斯。門下弟子有惟俨、大顛、慧朗、道悟等。

  史稱湖南石頭、江西馬祖爲“並世二大士”,那主要是就其身後影響而言。至于生前,則顯然與一生“踏殺天下人”、開辟“選佛場”的馬祖不同,石頭過的是另一種回異于此的沈思默想的哲人生活。這從他的遺著中可以清楚地體現出來。其遺著有兩種:一名《參同契》,一名《草庵歌》,均十分簡潔,然而風格各異。前者深奧玄難,是智慧結晶(下文另析),而後者則形象生動,輕松明快,以近乎純然的文學筆調描繪了這位大智者後半生將近半個世紀的草庵生活;他悟後任運,一切怡然自得:“吾結草廬無寶貝,飯了從容圖睡快。成時初見茅草新,破後還將茅草蓋。”他是何等的孤高自信:“世人住處我不住,世人愛處我不處……庵雖小,含法界,方丈老人相體解。上乘菩薩信無疑,中下聞之必生怪。”他對于眼前的智者生活心懷無限的欣喜:“青松下,明窗內,玉殿朱樓未爲對。”對于逝去多年的師長,他一往情深:“遇祖師,親訓誨,結草爲庵莫生退。”大智慧者具有真正潇灑胸襟:“百年抛卻任縱橫,擺手便行且無罪,”留存後人有無限的叢容,有不盡的深長回味:“欲識庵中不死人,豈離而今遮皮袋。”

  (二)石頭的思想與修行

  1、石頭思想的叁個遞進層次

  石頭思想理論的特色表現爲處于曹溪、牛頭、華嚴乃至傳統佛學與道家道教多種不同文化系統的邊際地帶,以曹溪宗旨爲核心和基礎,而對其它諸種系統加以利用吸收、調和融會,最終提出獨樹一幟的“回互”理論,開辟了一條具有一定自覺性的禅文化整合之路。這種融會、整合決非大雜燴,而是經過漫長的哲學沈思生涯的精心鑄煉,按照一定的內在邏輯,次延展開,具有比較鮮明的遞進轉接的層次性。

  (1)直承曹溪宗旨,以“明心見性”爲思想基礎。石頭立宗的宣言是:

  吾之法門,先佛傳受,不論禅定精進,惟達佛之知見。即心即佛,心佛衆生,菩提煩惱,名異體一。汝等當知,自己心靈,體離斷常,性非垢淨,湛然圓滿,凡聖齊同,應用無方,離心意識,叁界六道,惟自心現;水月鏡像,豈有生滅,汝能知之,無所不備。

  六祖慧能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爲中國禅宗開辟了一片空前廣闊的新天新地,而石頭獨拈出這一種大革新賴以發端的理論淵源——慧能心性理論作爲自己的思想基礎,實是意味深長之筆。慧能深受涅槃佛性論與般若性空觀影響,認爲自心與本性體一不二,迷起一切煩惱,煩惱亦不離此心,故“何不從于自心,頓現真如本性?”(《壇經》語),他強調自心,主張任運自然,不應該對萬法有所執著,而應于當下現實人心之中頓現真如本性。石頭上根智慧,很早便領會得此旨,這一點在初次谒見青原行思時即表現出來:師(行思)問曰:“子何方而來?”遷曰:“曹溪。”師曰:“將得什麼來?”遷答:“未到曹溪亦不失。”師曰:“憑麼用去曹溪作什麼?”遷答:“若不到曹溪,怎知不失。”如此真謂能“知自己心靈”,這是石頭平生思想曆程的最根本起點,是其全部思想的基礎存在。事實上,他畢生亦以此旨指引學人,形成特色,如馬祖點拔招提慧朗,使慧朗終于得見石頭心地的故事:

  慧朗……往虔州龔公山谒大寂(馬祖)。大寂問曰:“汝來何求?”師曰:“求佛知見。”曰:“佛無知見,知見乃魔界。汝從南嶽來,似未見石頭曹溪心要爾,汝應卻歸。”師承命回嶽造于石頭,問:“如何是佛?”石頭曰:“汝無佛性。”曰:“蠢動含靈又作麼生?”石頭曰:“蠢動含靈卻有佛性,”曰:“慧朗爲什麼卻無?”石頭曰:“爲汝不肯承當。”師于言下信入。

  所謂不肯承當者,即未能明心,未能知自心,故未能自信爾。相比之下,潮州大顛對于石頭思想的領悟力似在慧朗之上。他初參石頭,便被劈頭問道:“那個是汝心?”他答:“言語者是,”乃被石頭喝出。經旬日,他又去問:“前者既不是,除此外何者是心?”石頭喝出。經旬日,他又去問:“前者既不是,除此外何者是心?”石頭答:“除卻揚眉動目,將心來。”大顛說:“無心可將來?”石頭就勢提示道:“元來有心,何言無心?無心盡同謗。”顛于言下大悟。這種心性論,正是對慧能心性論的直接繼承。

  (2)、調和融會其它諸家思想。慧能以下,所謂南嶽、青原二系之分別,實則是以馬祖和石頭明確奠定其思想理論爲分水嶺的。呂澄先生以“觸目是道”和“即事而真”來概括此二者之區別,認爲一重主觀,著眼體用,一重客觀,著眼未來,這一概括無疑是一種精當的宏觀把握,同時也還可以進一步明確兩個界定:第一,兩家同爲“心宗”,以明心見性爲第一要義,這一共同的特色是主要的、根本的、以上所謂“分水嶺”不是思想理論的根本差異,而毋甯說是側重點不同,方法有共,區別是相對的。第二,尤其重要的是,這種區別和對立是經曆了長達幾個世紀的思想運動之事纔逐漸得以明確的。

  具體來說,這種差異,最初即是由石頭和馬祖分別肇始的,前文曾分析馬祖繼六祖以後自覺地進行了一套“心”的宗教的建構,其方法是單刀直入,少有旁顧,畢生注重參究“自心”,最終發揮出一個“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平常心是道”這樣一個漂亮的富于實踐色彩的哲學體系來,石頭走的又是另一條道路,從明心見性這一共同起點出發,他注意旁搛雜取,廣泛吸收利用來自各個不同文化系統的思想理論,以充實和豐富自己對于禅的形而上的哲學思考。撮其要者,有如下幾端。

  一、親近牛頭禅。宗密在《禅源諸诠集都序》中說“泯絕無寄宗”時即以石頭、牛頭並舉,認爲二者:“說凡聖等法,皆如夢幻,都無所有,本來空寂,非今始無……凡有所作,皆是迷妄。如此了達本來無事,心無所寄,方免顛倒,始名解脫……”這是宗密大概而言,未曾對二者主要是石頭系真正宗旨加以深究,但是他覺察到般若性空之學對二者的共同影響,這是不錯的。石頭之世,牛頭禅亦值活躍期,門下頗通往來,牛頭禅佛學思想中十分濃厚的玄學化因子和般若學功底,無疑對石頭有相當影響,這正是石頭與曹溪下神會及馬祖諸宗所不同的特點之一。牛頭禅大倡“無情有性”、“無情成佛”,被大珠慧海斥爲“如此之言,甯堪齒錄!”神會也明確予以否定,獨石頭對此意有所得,借閑悟慧朗之機申明“蠢動含靈卻有佛性”,這無疑是在其宗門的發展道路上留下了超出曹溪、善于吸收利用它宗思想的方便之門,他的叁傳弟子洞山良價直接拈起“無情說法”的公案而得以悟入。

  二、再往上溯源可至僧肇等人的傳統佛學,據《祖堂集》載,石頭因讀《肇論》,至“會萬物以成已者,其惟聖人乎?”之句,受到啓發,感歎道:“聖人無已,靡所不已。法身無相,誰雲自他?圓鑒虛照于其間,萬象體玄而自觀。境智真一,孰爲去來?”乃有《參同契》之作。《肇論》中所載《涅槃無名論》,是否確爲僧肇作近人有異議,但石頭注意從中國傳統佛學思想之中吸取營養,這又是曹溪後人之中所獨樹一幟的。

  叁,融入法華思想。其畢生結晶“回互不回互”之說,可以說直受華嚴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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