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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曹溪一脈 二、六祖法乳▪P6

  ..續本文上一頁有”的胸襟出發,如高屋建瓴,無念“君臨”于萬事,不予染著,這是一種抽象境界;後者從“未有”的行迹講說,如行雲流水,無念“混染”于萬事以防非止惡,這是一種具體的行爲操作過程。如果說作爲理想境界的“無念”主要在于成就一種“不除妄想不求真,絕學無爲閑道人”的自在人格,那麼,作爲修行指導原則的“無念”,則更多地是指“見一切法,心不染著”的實踐方法。當然,由于我們分析論證的需要,在特定的意義上把無念作了二重含義的論述,其實在慧能那裏,它是作爲一個總的指導思想而存在,所以無論是作爲修養的無念境界,還是作爲無修之念的無念原則,在整個修行實踐過程中,像一條防腐帶,保證了精神不作意追求,不執著外物,而處于自在解脫、來去自由的狀態。

  慧能的“無念”說,並非是讓人“百物不思,念盡除卻”,因爲那樣無異于死人,所謂“一念斷即死,別處受生”,即使從佛法的體悟來說,“若百物不思,常令念絕,即是法縛,即名邊見。”慧能要的是“于自念上離境,不于法上念生”,也就是說指念念不斷的“自念”于一切法上無住,所謂無念,是無妄念,並不是無“自念”,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慧能說:“無者無何事?念者念何物?無者離二相諸塵勞,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是念之體,念是真如之用。自懷起念,雖即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常自在。”這裏的真如本性與自念是不異不二的,它不是離念之外的存在,無念也等同于“自性起念”即真如佛性的運用,這就是說,無念它無意于抑製自發的意識活動,而是強調真如性的自然發揮和心靈的當下感受。這也是慧能系的“無念”與神秀系“離念”的根本區別所在。所以,心體離念的無念,被斥爲“法縛”。後來《大珠禅師語錄》明確發揮這一思想說:“無念者,無邪念”。也就是說,無念者,雖是無邪念,並非無正念。所謂邪念,不僅含有著相爲邪念,念無著空也是邪念,只有不念有無,既不著相,也不執空,方爲正念。神會說:“無念法,不言有,不言無。……若言其有者,即不同世有;若言其無者,不同世無。”因此,無念並不單純談空說有,而是不著空有,不執有無,出沒盡離二道,究竟二法盡除,在思維方法上表現是不落有無,空有相即的中道思想。《壇經.咐囑品》說:“若有人問義,問有將無對,問無將有對,問凡以聖對,問聖以凡對,二法相因生中道義。”人的意義不要執著于事物的差別,並由此而産生“邊見”,而是使意識處于不落一邊、不執一端的狀態,內外明徹,通達無礙。慧能就特別注重這一方法,他曾對“十弟子”說:“吾教汝說法,不失本宗。舉叁科法門,動用叁十六對,出沒即離兩邊,說一切法,莫離于性相。若有人問法,出語盡雙,皆取法對,來去相因,究竟二法盡除,更無去處。”這就是說,慧能所說的“無念”,即是離二相,破除將事物的兩個方面絕對對立的見解,法門不二,念念真如,避免了對真如本性形而上學的割裂。慧能弟子神會日事對此作了進一點的發揮,他說:“雲何不取于相?所謂如如。雲何如如?所謂無念。”“起心既滅,覺照自亡,即是無念。是無念者,即無一境界。如有一境界者,即與無念不相應”,可見,慧能的無念爲宗,實際上就是以自己當下之心念爲宗,自性是佛,所謂“悟無念法者,萬法盡通,悟無念法者,見諸佛境界,悟無念頓法者,至佛位地。”見無念即是見佛,無念即是涅槃。神會曾有一段話說見無念的功用:“能見無念者,六根無染;見無念者,得向佛智;見無念者,名爲實相;見無念者,中道第一義谛;見無念者,恒沙功德一時籌備;見無念者,能生一切法;見無念者,即攝一切法。”無念不僅是修行的指導原則,也是修養的理想境界。

  (七)無修之修

  盡管慧能講“頓悟”,但他的“悟道”並非是一種思辯的推理認識,而是個體的直覺體驗。這份個體的直覺體驗,也只能在現實生活中獲得,即于日常經驗中獲“悟”。所以是在感性自身中獲得超越,既超越又不離感性生活。慧能即心即佛的理論,必然導致其解脫不離世間,而提倡人間佛教的結局。他一面強調直了本心,即可成佛,而無須坐禅誦經,他反對傳統佛教徒將坐禅誦經作爲修行成佛的主要途徑,認爲坐禅不但不能使人成佛,反而會離佛更遠。他見人結跏趺坐,“曾自將杖打起。”他引用《維摩經》的說法說:“于一切時中,行住坐臥,常行直心是。《淨名經》去:“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只要能直了本心,即使行住坐臥也是修行。慧能的這一禅法思想,王維在《能禅師碑銘》中概括爲:“定無所入,慧無所依;舉手舉足,常在道場。”慧能把佛移入自心,從而否定了外在的修行形式,肯定了只要自識本心,在行住坐臥世間日用中亦能成佛。他說:“法元在世間,于世出世間,勿離世間上,外求出世間。”慧能的這一思想在禅宗弟子那裏得到了更大的張揚,神會就說:“若在世間即有佛,若無世間即無佛。”慧海也一再強調解脫不離世間:“非離世間而求解脫”。這裏破除了世間與出世間的界限,把二者打成一片,肯定了在現實人世便可以成就無上佛道,成佛悟道就在日常行爲用事當中,後期慧能弟子更是否定了傳統的修行方式,而提倡實踐中的禅宗。希運說:“語默動靜,一切聲色,盡是佛事。何處覓佛?不可更頭上安頭,嘴上安嘴。”慧海稱參禅學道“只是逐聲色走。”他在回答門人問“和尚修道,還用功否”時說:“饑來吃飯,困來即眠。”修道生活就是百姓日用的平常事,除此之外另覓修行之道,皆是死路。臨濟義玄說:“看經看教,皆是改業。”後期禅宗弟子盡管把心還原爲真如真心,認爲真如偏在,但同樣否定了傳統的修行,而肯定了“饑來吃飯困來眠”的修行方法,他們認爲佛性偏一切處,所謂“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運水搬柴無非佛事。”把本體之“佛性”放回到萬物之中,一切都是佛性的表現,這就是“觸類是道。”所以,禅宗追求一種本自天然、自由自在的修行生活。“道流,佛法無用功處,只是平常無事、屙屎送尿,著衣吃飯,困來即臥。”不必于日用平常行事外,別有用功,別有修行。正如《文益禅師語錄》所說的:“舉昔有老僧住庵,于門上書心字,于窗上書心字,于壁上書心字。師雲:門上但書門字,窗上但書窗字,壁上但書壁字。”禅宗所追求的就是一個“本源自性天真佛”追求的是一個“父母未生時”的本來面目,也就是生活和生命的原色,“要行即行,要坐即坐”,只要隨順自然,依心而行,就可以使“此本來面目現,本地風光露。一道清虛,便是自己放身舍命,安閑無爲,快樂之地。”

  慧能提倡的這種純任自然、不加造作的修行生活,無異于世俗平凡生活,他甚至提出了“若欲修行,在家亦行,不由在寺。”把修行活動深入到世俗生活的每個角落,而不僅僅限于僧侶生活。慧能把“佛性”移植到人們的內心,直接投入人們的生活,強調“平常心”,注重在日常的言行中見性成佛,“佛法在日用處,行住坐臥處,吃飯吃茶處,語言相問處,所作所爲處。”使“佛性”人性化、世俗化,把莊嚴的成佛境界的絕對超越性還原爲“運水搬柴”的生活瑣事,從入世中見到出世,在現實人世成就佛門正覺。這種不執著于戒律教條,摒棄傳統修習,率性而行,任意而作,在人的平凡生活中成佛轉聖的修行方式,是合乎人性的。日後禅門弟子百丈懷海“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農禅,可看作是這一進步思想的合理發展,從中也可以看出當時佛教由于實踐的要求對傳統修習的改革趨勢。

  

《第二章 曹溪一脈 二、六祖法乳》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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