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見于周隋間,傳教于慧可大師,摳衣邺中,得道于司空山。謂身相非真,故示有瘡疾;謂法無我,故居不擇地;以衆生病爲病,故所至必說法度人;以一相不在內、外、中間,故必言不以文字。其教大略以寂照妙用攝群品,流注生滅,觀四維上下,不見法,不見身,不見心,乃至心離名字,身等空界,法同幻夢,無得無證,然後謂之解脫。禅師率是道也,上膺付囑,下拯昏疑,大雲垂蔭,國土皆化,請南方教所未至,我是以有羅浮之行。其來不來也,其去無去也。既而以袈裟與法俱付悟者,道存影謝,遺骨此山,今二百歲矣。……當時聞道于禅師者。其淺者,知有爲無非妄想,深者見佛性,于言下如燈照物。朝爲凡夫,夕爲聖賢,雙峰大師道信其人也。其後信公以傳弘忍,忍傳慧能、神秀,秀傳普寂。寂公之門徒萬人,升堂者六十有叁,得自在慧者,一曰弘正。正公之廊庑,龍象又倍焉。或化嵩洛,或化荊吳。自是心教之被于世也,與六籍侔盛。……其銘曰:人之靜性,與生偕植。智誘于外,染爲妄識。……如來憫之,爲辟度門,即妄了真,以證覺源。啓迪心印,贻我後昆。……凡今後學,入佛境界,于取非取。誰縛誰解。萬能有千歲,此法不壞。”此碑文簡要介紹其行實和法脈傳承,重在概括其禅法,指出其以般若空觀無得無證、即妄了真,以證覺源爲特色。這和僧璨《信心銘》中所說:“不用求真,惟須息見”(即息除真妄二見),“心若不異,萬法一如”的精神完全吻合。
忽滑谷快天說:南嶽慧思與傳大士同時出世。其“頓悟心源程序開寶藏”、“但向已求,莫從他覓”等偈與《心王銘》異音同調,知頓悟心源乃一般大乘行者所主。僧璨、慧思、傳翕同時出世。其思想之相類固當然耳。
僧璨《信心銘》說:“至道無難,惟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厘有差,天地懸隔。……圓同太虛,無欠無余。良由取舍,所以不如。……一切二邊,良由斟酌。……心若不異,萬法一如。……真如法界……惟言不二。不二皆同,無不包容。……一即一切,一切即一。……言語道斷,非去來今。”其玄旨,正如忽滑谷快天所說:“歸于深信不二之句,爲敷演達摩之理入者,華嚴圓融之旨,灼熱如見。”他把《信心銘》概括爲:“夫道之爲物,洞然明白,一言不容擬議。在佛而無余,在衆生而無缺。一切二見,總蕩盡了,則萬法一如,真妄無別。欲與此道相見,無如作不二觀。不二之真宗,包容一切。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大小圓融,古今泯絕,這個妙鏡,豈言語思量之所及耶?”
僧璨以“即妄了真,以證覺源”的《信心銘》,上承達摩、慧可,下傳道信、弘忍、旁與慧思、傅翕相同調,對于禅宗的建立起了承前啓後的重要作用。當然,他“居處無常”,往來江南,江北,無比較固定的道場,說明此時離禅宗的建立仍然有一定距離。這種狀況在道信、弘忍以後,纔開始有新的改變。
(六)東山法門——從道信到弘忍
道信(579-651),姓司馬氏,靳州廣濟縣(一說河南沁陽縣)人,少出家,隋開皇十二年(591)入舒州皖公山,谒僧璨曰:“願和尚慈悲,乞與解脫法門。”璨曰:“誰縛汝?”曰:“無人縛。”璨曰:“何更求解脫乎?”道信言下立解。依學十載,得衣法。隋大業中領徒衆抵吉州(今江西吉安)。住衡嶽,欲次江州(今九江),因道俗之請,留廬山大林寺十年,愛江北黃梅縣雙峰山(舊名破頭山)之泉石,乃入住。在山叁十余年,荊州四層寺法顯、神山寺立爽等,諸州來學甚衆。有神足弘忍繼承其衣缽。唐高宗永徽二年(651)寂,年七十二,著有《菩薩戒法》、《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今不存。據印順法師考證,後書的主要資料存《楞伽師資記》,是可信的。
這信繼承其師僧璨“即妄了真,以證覺源”,真妄不二之大道,以一心靈源爲不二之真宗,任意縱橫,隨處安心爲解脫。這信對牛頭法融融說:“夫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一切戒門、定門、慧門,神通變化,悉自具足,不離汝心。一切煩惱業障,本來空寂。一切因果皆如夢幻,無叁界可出,無菩提可求。人與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虛曠,絕思絕慮,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無關少。與佛何殊,更無別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觀行,亦莫澄心,莫起貪嗔,莫懷愁慮,蕩蕩無礙,任意縱橫,不作諸善,不作諸惡。行住坐臥,觸目遇緣,總是佛之妙用,快樂無憂,故名佛師,”佛性對于人人來說,都是一切具足,在佛不多,在俗不缺,這正是從達摩到僧璨禅師以來的“頓悟法門”。他認爲客體的“境像”無所謂好醜,好醜決定于主體的“心”,主要通過調整主體之“心”來獲得自在解脫。他說:“境像無好醜,好惡起于心。心若不缰名,妄情從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編知。汝但隨心自在,無複對治,即名常住法身,無有變易。”(同上)
《楞伽經後記》載:“叁祖《信心銘》,四祖之《禅宗論》,六祖《壇經》”,似乎仍把上述叁種著作列入楞伽宗系統,但道信已開始重視《般若》的傳承。在《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中,道信幾次引用般若經典,甚至以《金剛經》所說“我應滅度一切衆生,滅度一切衆生已,而無有一衆生實滅度者”等語來說明般若實相原理。《續高僧傳》載:道信“住吉州寺,被賊轉城七十余日,城中乏水,人皆困弊,信從外入,井水還複。剌史叩問:“賊何時散?”信曰:“但念《般若》,”乃令合城,同時合聲。須臾外賊見城四角大人力士威猛絕倫……群賊即散。”可見道信對《般若》崇信的程度以及《般若經》在禅宗創建過程中所起的重要作用。
道信的禅法,據印順法師考證,當以《楞伽師資記》所傳的《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下稱《方便法門》)爲依據。《方便法門》從“文殊說《般若經》雲”開始,至“略舉安心,不可具盡,其中巧妙,出自方寸”,這是《方便法門》的主體部分。從“略爲後生疑者假爲一問”,至“了知一切未曾取舍,未曾分身,而身偏于法界之界。”是《方便法門》的問答部分。從“古時智敏禅師訓曰”起,至末尾,是雜錄部分。第一部分爲主要內容,道信一開頭就揭示了“安心方便”的根本意旨:舉動施爲,一切都不離方寸之“心”,“道場”是成佛的依處,“菩提”是佛之所以爲佛的“覺”,一切語默動靜,見聞覺知、資生事業,即是菩提,即是道場。這正顯示道信禅法作爲大乘佛教自度、度他的安心法門的特色,印順法師還把道信禅法歸納爲叁點:
1、戒禅合一。道信《菩薩戒法》雖未傳下來,但其門風有戒有禅,弘忍門下禅與菩薩戒相合,正是禀承道信門風。
2、《楞伽》與《般若》合一。道信遊學南方,深受南方般若學的影響,雙峰開法時,更將《楞伽》“諸佛心第一”與《文殊說般若經》“一行叁昧”融合起來,作《方便法門》;
3、念佛與成佛合一。一行叁昧即是念佛叁昧之一,息一切妄念而專于念佛,心心相續,念佛心就是佛。把屬于念佛法門的,“一行叁昧”引入“楞伽禅”,就成爲雙峰法門“入道安心要方便門”的顯著特色。
印公道幾點概括,十分簡明扼要,值得參考。
道信叁十四歲時,在廬山大林寺住,靳州黃梅人(今湖北黃梅縣人,先世爲浔陽人)弘忍(602-675)從道信出家,從道信出家,弘忍這時十二歲。道信之後,弘忍到雙峰山以東十裏的馮墓山(又稱東山)創建寺院,接納信衆。他們前後經過半個世紀的努力,在黃梅開創的法門,後世稱“東山法門”。“東山法門”繼承達摩以《楞伽經》傳宗的傳統,又以《般若》相融通,並從理論到實踐,從道場、道風、傳承等方面有所建樹,爲建立中國禅宗作出了卓越的貢獻。
關于“東山法門”,蕭萐父教授說:“在《大乘起信論》思想的影響下,北禅、南義進一步彙合,促使達摩以來以《般若》融通《楞伽》,來對舊禅學加以改造,並使之與儒、道修養論互相涵化,導致“東山法門”的創建及一批早期禅宗文獻(如《最上乘論》……《壇經》等)的産生,可以視作佛教禅學中國化的標志。”並且認爲“東山法門”具有破舊立新的改革精神、取精用宏的創造精神、廣開法門的寬容精神,這是很有見地的。
“東山法門”的改革,主要表現在改單純依賴布施的頭陀生活爲勞作自給的叢林生活。在道信、弘忍之前,禅僧們多孤遊乞食。如與慧可同時之僧那禅師。“自出俗,手不執筆及俗書,惟服一衣一缽,一坐一食,以爲常行,兼奉頭陀,故其所往,不參邑落。”晉末之釋僧顯,“誦經業禅爲務,常獨處山林,頭陀人外。或時數日入禅,亦無饑色。”當時的禅林,有些已有相當規模,如荊州長沙大寺,天下稱最。《釋法京傳》說,法京十叁歲出家,與同學智淵感升高座,說法無滯,凡所投造福門,大弘殿宇,小大千五百間,併京修造,僧衆湊集,千有余人,“長沙大寺,聖像所居,天下稱最,東華第一。”而弘忍“役力以申供養,法侶資其足焉,”把行、住、坐、臥四儀都作爲修行的道場,身、口、意、“叁業”都當作佛事。“四方請益,九衆師橫,虛往實歸,月俞千計”(同上)。這就是把單純靠乞食、孤遊的頭陀苦行改造成自食其力,把利已與利他、自覺與覺他、世法與出世法融通起來的大乘禅法,在修行方式上作了革命性的變革。
“東山法門”對禅宗的貢獻,在于發揚達摩以《楞伽經》“諸佛心第一”的傳統,把“東山法門”的頓漸相融通,以頓悟爲高,以頓悟名宗,其主旨是繼承《楞伽》之漸悟又突出頓悟,這是他們對當時佛教界頓悟思潮的繼承,又是在創立禅宗“頓教”法門中的創造。
“東山法門”頓漸融通之說,是有其曆史必然性的。關于中國佛教界的頓、漸之爭,學者多有論述。在南朝宋梁二代,研習《涅槃經》及其所述“佛性”思想,蔚然成風。《續高僧傳》僧旻傳說:“宋世貴道生頓悟以通經。”竺道生主張“善不受報、頓悟成佛”,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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