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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學象征 第七章 禅宗哲學的開悟論▪P2

  ..續本文上一頁歎:“學道無成鬓染華,不勞千劫漫蒸沙。” 《蘇轼詩集》卷21

   在調心諸喻中,“牧牛”是最爲普遍的一組。《佛遺教經》:“譬如牧牛,執杖視之,不令縱逸,犯人苗稼。”佛教以“牧牛”喻調心。禅宗發揮此旨,形成了很多牧牛公案。石鞏在廚房作務,馬祖問他在幹什麼,石鞏說在牧牛,“一回入草去,摹直拽將回!”《五燈》卷3《慧藏》“草”象征見取,即對外認同。“入草”喻落于無明之草,故禅師指引學人向萬裏無寸草處去,《祖堂集》卷6《洞山》:“直須向萬裏無寸草處立。”《傳燈》卷15《慶諸》: “直須向萬裏無寸草處去始得。”  “萬裏無寸草,迥迥絕煙霞”《雪峰錄》卷下。 “萬裏無寸草”是徹悟之境,無絲毫塵緣妄念。禅宗擔心學人執著,又提醒不可粘滯在清淨境,“萬裏無寸草,淨地卻迷人”《宏智廣錄》卷1, 而要有轉身一路,“草漫漫,門裏門外君自看。荊棘林中下腳易,夜明簾外轉身難”《從容錄》第89則。 雜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回機踏著通霄路,何處青山不是家”《頌古》卷24疏山如頌。

   “牧牛”要保持心態的調和,一旦落入見取的“草”中,就要立即將心拽過來。大安參百丈,百丈引用《佛遺教經》開導他,說發現真我、明心見性即是 “騎牛至家”,悟道後的保任是“如牧牛人執杖視之,不令犯人苗稼”。大安後來說自己在沩山叁十年,“只看一頭水牯牛,若落路入草,便牽出,若犯人苗稼,即鞭撻調伏。既久,可憐生受人言語,如今變作個露地白牛,常在面前,終日露迥迥地,趁亦不去也”《傳燈》卷9《大安》。 

   大安所說的牧牛就是調心過程。開始時,心總是追逐外物,要刻意防範,不讓它隨便溜走。如牧童牢牽牛繩,絕不放松。久而久之,牛便馴服柔順,時時相隨,鼻繩遂成多余之物,因爲它已成“露地白牛”。對此,詩家也每每形諸吟詠。如黃庭堅《奉答茂衡惠紙長句》:“春草肥牛脫鼻繩,菰蒲野鴨還飛去。” 《全宋詩》卷1010又《何造誠作浩然堂》:“無鈎狂象聽人語,露地白牛看月斜。”同上卷999陸遊《次韻範參政書懷》:“度日只今閑水牯,知時從昔羨山雞。”同上卷2177又《閑遊所至少留得長句》:“高僧晏坐雪蒙頭,閑牧從來水牯牛。”同上卷2225朱熹《借韻呈府判張丈既以奉箴且求救藥》:“飛騰莫羨沖天鶴,純熟須參露地牛。”同上卷2384

   有關“牧牛”之詠,享譽禅林的是各種《十牛圖頌》。

   二、“十牛圖頌”

   禅宗用圖畫、文字將開悟的過程和在各個階段的體驗表現出來,系統地描繪出由修行而開悟而入世的心路曆程,這就是著名的牧牛圖及其圖頌。從詩學淵源上看,寒山禅詩、汾陽頌古是其濫觞。參《禅宗詩歌境界》之《臨濟宗禅詩》章。  《十牛圖》用十幅圖畫描繪牧牛的過程,有圖、頌詩、文著語,表示了從尋牛覓心到歸家穩坐的過程,以闡示修行的方法與順序。《十牛圖頌》一卷,全稱《住鼎州梁山廓庵和尚十牛圖頌並序》,收于卍續藏第113冊。  《十牛圖》與《信心銘》、《證道歌》、《坐禅儀》合印,稱四部錄,在禅林影響尤大。十牛圖用牧人和牛的形象,象征修行者馴服心牛,以重現本來面目。《尋牛》其一:

   茫茫撥草去追尋,水闊山長路更深。力盡神疲無覓處,但聞楓樹晚蟬吟。

   “尋牛”,喻迷失自性。著語:“從來不失,何用追尋?由背覺以成疏,在向塵而遂失。家山漸遠,歧路俄差。得失熾然,是非蜂起。”本心人人具足,由于相對觀念的生起,逐物迷己,人們貪逐外塵,悖離本覺,心牛遂迷亂失落,離精神家園越來越遠。撥草尋牛,就是要尋回失落的清明本心。心牛迷失既遠,尋覓起來也很艱難,以至力盡神疲,也莫睹其蹤。然而于山窮水盡處,蓦現柳暗花明。在楓葉流丹晚蟬長吟中,隱隱有牛的蹤迹。《見迹》其二:

   水邊林下見遍多,芳草離披見也麼?縱是深山更深處,遼天鼻孔怎藏他?

   “見迹”,喻漸見心牛之迹。著語:“依經解義,閱教知蹤。明衆金爲一器,體萬物爲自己。正邪不辨,真僞奚分?未入斯門,權爲見迹。”修行者依據經典、禅書,探求修行意義,聆聽師家提撕,明天地同根,萬物一體,甄別正邪真僞,領悟到禅的要義和方法,尋到了牛的足迹。深山更深處也掩藏不住鼻孔朝天的牛,無明荒草再深也遮蔽不了清明本心。但見迹還沒有見牛,還沒有進入禅門。《見牛》其叁:

   黃莺枝上一聲聲,日暖風和柳岸青。只此更無回避處,森森頭角畫難成。

   “見牛”,喻發現本具之心牛。著語:“從聲入得,見處逢源。六根門著著無差,動用中頭頭顯露。水中鹽味,色裏膠青。眨上眉毛,非是他物。”黃莺清啼,日暖風和,柳枝搖綠,賞心悅目。“本來面目”通過聲色等呈顯出來,處處都有它的作用,但它又是如此的妙用無痕,如水中鹽味,色裏膠青,必須具備慧耳慧目,才能使它無處回避。它頭角森森,卻又離形絕相,絕非丹青所能描畫。見牛較之見迹是一大進步,但見牛並非得牛,見道尚非得道,它只是初步開悟。《得牛》其四:

   竭盡精神獲得渠,心強力壯卒難除。有時才到高原上,又入煙霞深處居。

   “得牛”,喻已證悟自性。著語:“久埋郊外,今日逢渠。由境勝以難追,戀芳叢而不已。頑心尚勇,野性猶存。欲得純和,必加鞭撻。”雖然得到了牛,但這是一只長期奔馳在妄想原野的心牛,野性猶頑,惡習難以頓除。它時而奔突在高山曠野,時而貪戀于芳草園林,因此仍需緊把鼻繩,用嚴厲的手段,來馴化它的習性。修道者雖然見道,但無始以來的習性猶深,受到外界影響時,極易退墮到未開悟以前的情境,必須嚴苛自律,羁鎖住慣于分別、取舍的意識。對此,禅宗謂之“見惑理知的惑可頓斷如破石,思惑情意的惑需漸斷如藕絲”。見性悟固然不易,悟後的修行更重要。因此得牛之後,還須繼續牧牛。《牧牛》其五:

   鞭索時時不離身,恐伊縱步入埃塵。相將牧得純和也,羁鎖無拘自逐人。

   “牧牛”,喻悟後調心。著語:“前思才起,後念相隨。由覺故以成真,在迷故而爲妄。不由境有,惟有心生。鼻索牢牽,不容擬議。”人的思想之流如長江大河,念念不停流。雖然見牛,並不意味著一了百了,隨時都有無明發生, “毫厘系念,叁途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羁鎖”《五燈》卷7《宣鑒》。 因此開悟之後要繼續保任,要不斷地斷除煩惱,攝伏妄念。前一階段是奪人,這一階段是奪境。人們在日常的差別境中,一念剛起,二念隨生。迷惑的起因在于二念,若在一念興起時,能如紅爐點雪,頓作消熔,就不會生起迷執。對此禅宗稱之爲“後念不生,前念自滅”。時時用菩提正見觀照,直臻于純和之境,才是覺悟證真,不爲境遷。此時種種調伏手段即可棄而不用,人牛相得。《騎牛歸家》其六:

   騎牛迤逦欲還家,羌笛聲聲送晚霞。一拍一歌無限意,知音何必鼓唇牙!

   “騎牛歸家”,喻騎乘馴服的心牛歸于精神的故裏。著語:“幹戈已罷,得失還無。唱樵子之村歌,吹兒童之野曲。橫身牛上,目視雲霄。呼喚不回,牢籠不住。”學禅者經過了發心尋牛、學習佛禅義理見迹、修行而見性見牛、見性悟道得牛、在正念相續中精益求精牧牛,可謂艱難曲折備曆辛苦。馴牛之時,尚需要不斷地鞭撻。修行者進行艱苦的砥砺,終于使心靈脫離情識妄想的羁絆。心牛馴服,人牛合一,已臻一體之境。此時,妄想已被調伏,本心無染,清明澄澈,充滿喜悅。一如天真爛漫的牧童,笛橫牛背,沐浴晚霞,騎牛歸家。一拍一歌,于不經意間,都有無限天真妙趣,知音者自當會心一笑。《忘牛存人》其七:

   騎牛已得到家山,牛也空兮人也閑。紅日叁竿猶作夢,鞭繩空頓草堂間。

   “忘牛存人”,喻既已回到本覺無爲的精神故鄉,不須再修,無事安閑。著語:“法無二法,牛且爲宗。喻蹄兔之異名,顯筌魚之差別。如金出礦,似月離雲。一道寒光,威音劫外。”騎牛回家,牛已回到本處。牧童既已得牛,尋牛之心已忘,便可高枕而臥。此時無煩惱可斷,無妄心可調,“憎愛不關心,長伸兩腳臥”《壇經·般若品》。 沒有內境外境的分別,也沒有煩惱和菩提的執著。但牛雖忘,人猶存,“我”還沒有空掉。《人牛俱忘》其八:

   鞭索人牛盡屬空,碧天遼闊信難通。紅爐焰上爭容雪,到此方能合祖宗。

   “人牛俱忘”,喻凡情脫落而全界無物,凡聖共泯,生佛俱空。不僅迷惑的心脫落了,甚至連覺悟的心也沒有了。著語:“凡情脫落,聖意皆空。有佛處不用遨遊,無佛處急須走過。兩頭不著,佛眼難窺。百鳥銜花,一場忄麼忄羅。” 凡情脫落,是修道初階;聖意皆空,是了悟而沒有了悟之心的無所得智。有佛處不遨遊,不住悟境;無佛處急走過,不落見取。超越凡聖,截斷兩頭,遠遠勝過牛頭耽溺聖境而導致的百鳥銜花。牛頭由于四祖的教化而使佛見、法見悉皆消泯,百鳥遂無從窺其境界。此時內無我,外無法,能所俱泯,主客皆空。自性之光,猶如紅爐烈焰,舉凡善惡、美醜、是非、生死、得失等相對觀念,一一如同片雪投爐,銷熔于絕對,此時才是祖師禅的境界。《返本還源》其九:

   返本還源已費功,爭如直下若盲聾。庵中不見庵前物,水自茫茫花自紅。

   “返本還源”,喻本心清淨,無煩惱妄念,當體即諸法實相。著語:“本來清淨,不受一塵。觀有相之榮枯,處無爲之凝寂。不同幻化,豈假修冶?水綠山青,坐觀成敗。”本心清淨澄明,猶如山青水綠。此時我非我,見非見,山只是山,水只是水。尋牛、見迹、見牛、得牛、牧牛、騎牛歸家,直至忘牛存人、人牛俱忘,都是返本還源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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