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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學象征 第八章 禅宗哲學的不二法門

  第八章 禅宗哲學的不二法門

  

   禅宗運用“不二法門”,超越一切對立,以明心見性,回歸于清湛純明的本心,徹見“本來面目”。象征禅宗哲學的“不二法門”,主要有“彼此不二”、 “垢淨不二”、“生死不二”、“指月不二”、“色空不二”等意象群。

   一、“彼此不二”

   《法華經·方便品》:“佛種從緣起。”緣起論是佛教最有價值的部分之一。《雜阿含經》卷47:“此有則彼有,此生則彼生;此無則彼無,此滅則彼滅。” 這是佛教緣起論的精譬表述。“緣”是指事物間普遍聯系和條件。一切事物均處在因果聯系之中,依仗一定的條件和相互作用而産生發展和消亡,沒有固定不變、獨立存在的性質。各種事物由于因緣和合而生起,因緣離散而滅謝。諸法從緣生,諸法從緣滅。世上萬事萬物都是因緣和合而成,此有則彼有,此生則彼生。

   現代物理學爲緣起論提供了科學的佐證。據卡普拉《現代物理學與東方神秘主義》,量子力學的波粒二象性原理指出,在測量儀器和微觀客體間存在著不可控製的相互作用,科學家無法扮演獨立的客觀觀察者的角色,而是卷入到他所觀察的世界中去。約翰·威勒把這種觀察者的介入看成是量子論最重要的特點,主張用“參與者”來代替“觀察者”一詞。玻爾在其名著《原子論和自然的描述》中提出:“物理學中的新形勢,曾經如此有力地提醒我們想到一條古老的真理:在偉大的生存戲劇中,我們既是觀衆又是演員。”靴袢假設原理指出,在原子和亞原子學中,基本粒子的存在是不可能的,它是互相聯系的過程而非物體,“每個粒子都由其他所有粒子組成”。靴袢哲學把宇宙看成是相互關聯的事物的動態網絡。玻母說:

   人們被引向關于整體不可分割的新觀念,它否定了可以把世界分解隔離的獨立存在的經典概念……我們把通常的經典概念顛倒過來,那種觀念認爲世界的獨立“組成部分”是基本的實在,而各種系統只是這些部分特定的、偶然的形式和組合。我們應該說,整個宇宙的不可分割的量子性相互聯系是基本的實在,而有相對獨立行爲的部分僅僅是這個整體中特定的、偶然的形式。《現代物理學與東方神秘主義》第109頁,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現代天體物理學、宇宙學也從宏觀上向我們表明,物體並不是彼此分離的實體,而是與它們的環境不可分割地聯系在一起。天文學家弗雷德·霍伊爾指出: “宇宙學的最新發展明確地指出,我們日常的條件是無法離開宇宙中的遙遠的部分而存在的,如果脫離宇宙的遙遠的部分,那麼我們關于空間和幾何的概念也就完全錯了。我們的日常經驗,甚至在最小的細節上都是與宇宙的大尺度性質密切地聯系在一起的,以致于根本不可能設想這兩者可以分離。”同上第172頁。

   對人與物之間的“感應”現象,葉嘉瑩先生認爲是由于“宇宙大生命”的存在:

   這種人心與外物的感應……其中最重要或者可以說最基本的一個原因,我以爲則是生命的共感。在宇宙間,冥冥中似有一“大生命”之存在。……生物界之中鳥鳴、花放、草長、莺飛,固然是生命的表現;即是非生物界的雲行、水流、露凝、霜隕,也莫不予人一種生命的感覺。這大生命是表現得如此之博大,而又如此之紛纭,真是萬象紛呈,千端並引。而在這千端與萬象之中,卻又自有其周洽圓融的調和與完整。“我”之中有此生命之存在,“物”之中亦有此生命之存在。因此,我們常可自此紛纭歧異的“物”之中,獲致一種生命的共感。葉嘉瑩《迦陵論詩叢稿》第276頁,中華書局1984年版。

   此種生命共感,使人與自然渾成一不可分的整體,相互滲透攝取,水乳交融。

   萬事萬物皆緣起,聲音也不例外。《楞嚴經》卷4說:“譬如琴瑟琵琶,雖有妙音,若無妙指,終不能發。”本是形容學人開悟,需要自心清淨與師家指點的因緣和合。蘇轼《題沈君琴》也借用此語,表達了對聲音和合的體認:

   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于君指上聽? 《蘇轼詩集》卷47

   僅有琴弦不能發聲,僅有指頭也不能發聲。琴聲産生于手指與琴弦的相互作用。韋應物《聽嘉陵江水寄深上人》亦雲:“水性自雲靜,石中本無聲。如何兩相激,雷轉空山驚?”《全唐詩》卷187表達了同樣的禅悟體驗:水石本靜,由于地勢的高下,江水激石,這才有了聲音。如果水石之間沒有因緣的合成,則水聲就無從産生。世上萬物,莫不如此。

   對彼此不二的典型象征是“張公吃酒李公醉”:“張公吃酒李公醉”,本武後時民謠,《全唐詩》卷878收此,原注:“張公者,斥易之兄弟也。李公者,言李氏也。”同書卷872載有無名氏《曲中唱語》:“張公吃酒李公醉,盛六生兒鄭九憐。”此語爲禅林廣泛稱引。  

   李公醉倒街頭,自是張公吃酒。《續古》卷3《白雲端》

   東勝身洲走馬,南瞻部洲著撲。《圓悟錄》卷2

   東勝身洲射箭,西瞿耶尼中垛。同上卷7

   嘉州大像吃黃連,陝府鐵牛滿口苦。《大慧錄》卷21

   嘉州大像吃一拳,陝府鐵牛拗折角。《密庵語錄》

   嘉州大像吃鹽多,陝府鐵牛添得渴。同上

   東京城裏說話,西京城裏應諾。《古尊宿》卷26《全舉》

   南山起雲,北山下雨。《五燈》卷12《可真》

   新羅國裏坐朝,大唐國裏打鼓。《古尊宿》卷6《道蹤》

   必須說明的是,這些禅語也可以作爲圓融之境的象征,也具有直覺意象的特點,自他不二、圓融互攝和直覺意象,叁者的內涵有重合之處。不論是表征自他不二還是圓融互攝的意象,都是超出邏輯思維的。《五燈》卷20《法忠》: “張公吃酒李公醉,子細思量不思議。”《五家宗旨纂要》雲:“如“張公吃酒李公醉”,“前叁叁,後叁叁”,“六六叁十六”,其言無意路。”  對各種 “不二法門”,均可作如是觀。

   二、“垢淨不二”

   “垢淨不二”,包含著對垢淨相對意識的斷除,以及對利、衰、毀、譽、稱、譏、苦、樂等相對意識的斷除。禅宗“八風吹不動”的體驗,就是建立在對垢淨不二體證的基礎之上。

   1.垢淨不二

   垢淨等一切分別來源于自心,若除去分別對待心,則一切對立及其給人們帶來的迷惑也就冰消瓦解。鸠摩羅什大師在《維摩經·入不二法門品》注中指出,好比洗髒東西,等到把髒東西完全除去了,才談得上是幹淨。淨與垢相對而言。既已無垢,淨亦不存。禅悟直觀則將這種由穢而淨、淨亦不存的漸進過程,轉化爲淨垢不二的直覺體證。禅宗往往以不淨之物來譬喻清淨法身,以破除學人清淨與不清淨的二分觀念,獲得淨穢一如的體驗。在回答什麼是“清淨法身”時,禅師用截斷清淨之念的意象來加以象征:如:“屎裏蛆兒,頭出頭沒”《傳燈》卷15《思明》, “蝦蟆曲蟮”同上卷19《玄衲》, “濃滴滴地” 《五燈》卷7《師備》, “廁坑頭籌子”同上卷11《歸省》,  “滿眼是灰塵”同上卷15《光祚》, “醬甕裏蛆兒”《古尊宿》卷38《守初》, “村歌社舞那伽定,疥狗泥豬清淨身”《頌古》卷33秀岩瑞頌。 白居易問唯寬禅師怎樣修身養性,禅師戒以“心本無損傷,雲何要修理?無論淨與垢,一切念勿起”,白居易仍感困惑,再度發問說,垢念不可有,淨念爲什麼也不能生起?惟寬說:“如人眼睛上,一物不可住。金屑雖珍寶,在眼亦爲病。”《傳燈》卷7《惟寬》

   2.八風不動

   《起信論》主張通過施、戒、忍、進、止觀五門發起大乘正信,其施門說 “亦當忍于利衰毀譽稱譏苦樂”。“八風”是使人心動搖的八種障礙物:利、衰、毀、譽、稱、譏、苦、樂。合己意或不合己意利、衰,暗中毀謗或贊譽毀、譽,當面稱贊或譏嘲稱、譏,身心的煩勞或快樂苦、樂,這八種東西能煽動人心,所以叫“八風”。“八風”大體上可以分爲淨穢二類。“八風吹不動”,即不爲這八種障礙物所左右。

   禅宗對“八風”的超越,是建立在般若空觀基礎上的不二法門式的超越。禅宗認爲“八風”最能磨煉性情。《最上乘論》:“五欲者色聲香味觸,八風者,利、衰、毀、譽、稱、譏、苦、樂,此是行人磨煉佛性處。”禅宗對“八風不動” 的修行境界贊賞有加:“定者對境無心,八風不能動。八風者,利、衰、毀、譽、稱、譏、苦、樂,是名八風。若得如是定者,雖是凡夫,即入佛位。”《頓悟入道要門論》卷上“安耐毀譽,八風不動。”《永嘉集》“對五欲八風,不被見聞覺知所縛,不被諸境惑,自然具足神通妙用,是解脫人。”《祖堂集》卷14《懷海》對“八風不動”的悟境,禅宗創造了很多喻象來加以象征。

   “無漏岩”:“寒山無漏岩,其岩甚濟要。八風吹不動,萬古人傳妙。” 《全唐詩》卷806寒山詩“八風吹不動,千古鎮常安。”《從容錄》第19則禅者常說“八風吹不動天邊月”,即是指晶瑩如月的本心不爲八風所動。黃庭堅《代書寄翠岩新禅師》:“八風吹得動,處處是日用”《全宋詩》卷998, 則是在寒山子詩後下的一轉語,謂雖遇八風,置身其中卻不爲所染,是更高的超越境界。

   “珍寶山”:“八風吹不動者,真是珍寶山也。”《最上乘論》

   “不系舟”:“知心非心意非意,八風傷逼豈懷愁。隨風東西無我所,獨脫逍遙不系舟。”《善慧錄》卷3

   “耳邊風過”:“利、衰、毀、譽、稱、譏、苦、樂,八風也,于他本分宗師,如耳邊風過。”《從容錄》第33則

   “盲人視物”:“二六時中,對五欲八風,如盲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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