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卷37《神晏》:“問:“如何是第一句?” 師便把杖作蓦口刺勢。” 或者表示甯願截頭也不爲說出,《祖堂集》卷12《清平》:“如何是第一句?”“要頭則斫將去。” 或者是大喝一聲來結束對答《傳燈》卷12《水陸》。
當相對的意識沒有生起之時,六根不向外攀援,在亘古清淨中,耳根聽不到聲音,“洪鍾未擊”。本心清明澄湛,聞性超越了物理的聲音,因此洪鍾“未擊”、 “已擊”都是“絕音響”《傳燈》卷23《道虔》。 然而寂靜的本心又絕非一潭死水,而是洋溢著活潑生機,所以雖然洪鍾未擊,卻“充塞大千無不韻,妙含幽致豈能分”。如果善于把握,不使聞性逐聲塵遷轉,在洪鍾震響之後,同樣是“石壁山河無障礙,翳消開後好沾聞”同上卷13《延沼》。 聞性圓通曆曆,流轉無礙。
“古帆未挂之時”,是航船靜泊港灣,人類沒有開始漂泊顛簸之時。《虛堂錄》卷4:“室中常示古帆未挂因緣,才開口便罵。一日在侍者寮,思之:古帆未挂,有甚難會?其實只是一漚未發已前事,一念未興已前事。” 此時 “小魚吞大魚”,自性妙用,不可端倪;而對于悟者來說,古帆既挂後,“後園驢吃草”《五燈》卷7《岩頭》, 一切現成,不容思議。“一漚未發”時,是人類的精神處于本源,還沒有開始流浪之時。雖則“一漚未發”,卻不乏活潑的機用。《五燈》卷17《祖心》:“一漚未發,古帆未征。風信不來,無人舉棹。正當恁麼時,水脈如何辨的?”《祖堂集》卷9《盤龍》:“僧問洛浦: “一漚未發已前,如何弁其水脈?”浦雲:“移舟谙水勢,舉棹別波瀾。”” 《圓悟錄》卷10:“一漚未發已前,滔滔流水;一塵未舉之際,茫茫刹塵。” 它是禅宗心儀神往的初始境界。《續古》卷2《真歇了》:“松風吟,鴉鵲詠。各自說,各自聽。唱一漚未發宗乘,提千聖不傳正令。” 同樣,“明暗未分” 也是象征人類本有的純正的精神境界。《五燈》卷12《景祥》:“有人問如何是月,向明暗未分處道得一句,便與古人共出一只手。”
佛教把一劫分成、住、壞、空四個階段,空劫時世界已不存在,空無一物。 “空劫以前自己”的“空劫”,則指世界形成之前且萬物未生之時期。“空劫以前”是世界成立以前空空寂寂的時代。天地未分之前,了無善惡、迷悟、凡聖、有無等差別對待,這是沒有生起森羅萬象以前的絕對境界。禅宗用“如何是空劫以前自己”作爲話頭參究,與“父母未生時”、“空王以前”、“空王那畔”、 “朕兆未萌前”等,意義相同。“空劫以前”萬物未生,“空劫以前自己”是超越意識思量的本我。芙蓉問如何是空劫以前自己,法燈于言下“心迹泯然” 《五燈》卷14《法燈》。 丹霞問清了如何是空劫以前自己,清了正准備回答,丹霞立即截流鏟斷:“你鬧在,且去。”同上《清了》
“威音王佛”是過去莊嚴劫最初的佛名,象征極其遙遠的時間,“威音那畔” 指威音王出世之前,象征人類本有的純正精神境界。“妙體凝寂,絕諸戲論,不生不滅,非有非無,不動不搖,湛然常住。喚作舊日主人翁,名曰威音那畔人,又名空劫前自己。”《真心直說》它是思量不及的境界:“威音那畔,水泄不通,便是釋迦親來也分疏不下。”《續古》卷2《芙蓉楷》是一切名相無從安立的境界:“透過威音那畔更那畔,宗之與教是假道,佛之與祖是強名。” 同上卷5《此庵淨》是一切現成的現量境界:“現量是父母未生前威音那畔事。”《大慧錄》卷22是超越相對的絕對境界:“只爲不落心意識,不落淨穢邊,透出威音那邊,全明本元要地。”《圓悟錄》卷11是禅者竭盡全力要體證透入的境界:“威音那畔一著子,往古宿衲忘軀命力行之,務要拈花面壁之風不墜,以圖報佛祖深恩。”《虛堂錄》卷4禅宗運用金剛般若,旋立旋破,指出“直饒向威音那畔、空劫已前薦得,猶是鬼家活計,未爲透脫一路”《續古》卷3《佛性泰》, “直得七佛已前威音那畔薦得,猶是話會在”《圓悟錄》卷6, “直饒空劫已前威音那畔,一時坐斷,大似釘樁搖橹,膠柱調弦”同上卷10。
五、“心月”、“心珠”
“心月”、“心珠”意象群,側重本心的圓明性。禅宗以此象征本心光明,不受汙染,天真獨朗,無纖毫情塵意垢。
“心月”和“心珠”均象征自性湛然圓滿,光輝朗潔。《菩提心論》:“照見本心,湛然清淨,猶如滿月,光遍虛空,無所分別。”《金剛頂瑜伽中發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心論》,大正藏第32冊。 禅宗認爲,本心圓滿自足,每個人“盡有常圓之月,各懷無價之珍”,只是由于受了欲望浮雲的蒙蔽,以致 “月在雲中,雖明而不照;智慧惑內,雖真而不通”《傳燈》卷25《玄則》。 因此要掃蕩浮雲,彰顯本真。“古人見此月,今人見此月。此月鎮常存,古今人還別。若人心似月,碧潭光皎潔。決定是心源,此說更無說。”《五燈》卷18《道完》心月不隨物質現象遷謝,皎潔照人。寒山詩雲: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潔。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全唐詩》卷806
秋月映照著碧潭,通體的皎潔。但這種皎潔,遠非語言所能描述,因此寒山子隨說隨掃,不著死語。盤山的法語,將心月的質性形容得無可比倫,遂成爲禅林名句:“心月孤圓,光吞萬象。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忘,複是何物?” 《五燈》卷3《寶積》
韶山《心珠歌》:“此心珠,如水月,地角天涯無殊別。只因迷悟有參差,所以如來多種說。……勸時流,深體悉,見在心珠勿浪失。”《傳燈》卷30《韶山》謂心珠如水月澄明,超越時空。由于有迷悟之別,所以佛陀祖師有各種不同的譬喻,無非是讓人體悉到這顆本來現成的“心珠”。丹霞《玩珠吟》: “識得衣中寶,無明醉自醒。百骸雖潰散,一物鎮長靈。……罔象先天地,玄泉出杳冥。本剛非鍛煉,元淨莫澄渟。……瑞光流不滅,真氣觸還生。”又有《弄珠吟》:“般若靈珠妙難測,法性海中親認得。隱現常遊五蘊中,內外光明大神力。此珠非大亦非小,晝夜光明皆悉照。覓時無物又無蹤,起坐相隨常了了。 ……罔象無心卻得珠,能見能聞是虛僞。”《同上》卷30丹霞《玩珠吟》 摹寫出心珠光明亮麗、能夠照破無明黑暗、存在于每個人的身上、超越知性思量等特質。石鞏慧藏也有《弄珠吟》長篇吟詠本心自性《祖堂集》卷14《慧藏》。
“心珠”也叫“神珠”。郁山主乘驢過橋,踏橋板而墜,大悟作頌:“我有神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一跌之時,根塵震落,攀緣盡除,神珠遂熠熠發光,“從茲不出茶川上,吟嘯無非啰哩啰”。 《五燈》卷6《郁山主》
“骊珠”也是對本心珍貴光明的象征。丹霞《骊龍珠吟》:“骊龍珠,骊龍珠,光明燦爛與人殊,十方世界無求處,縱然求得亦非珠。……自迷失,珠元在,此個骊龍終不改。雖然埋在五陰山,自是時人生懈怠。不識珠,每抛擲,卻向骊龍前作客。不知身是主人公,棄卻骊龍別處覓。認取寶,自家珍,此珠元是本來人。拈得玩弄無窮盡,始覺骊龍本不貧。若能曉了骊珠後,只這骊珠在我身。” 《祖堂集》卷4《丹霞》用骊珠比喻自家有無價重寶,光明燦爛,在迷而不減。只要識取這顆人人本具的寶珠,就會作自己的主宰,獲得精神上的富足。
“明鏡”也叫“古鏡”,象征皎潔清純的本心自性。心靈原真地反映外物而不受外物影響,如明鏡鑒物,不分妍媸美醜,像來影現,像去影滅。明鏡蒙塵,喻本心受染。北宗主張拂塵磨鏡的漸修,而南宗認爲此心在聖而不增,處凡而不減,雖蒙受塵埃也不失其明亮,縱是“暗中明鏡”,也照樣“萬機昧不得”,映照萬物《傳燈》卷20《中度》。 禅宗指出,“人人盡有一面古鏡”同上卷12《慧然》, “森羅萬象,長短方圓,一一于中顯現”《碧岩錄》第28則。 古鏡未磨,“火不待日而熱”;古鏡既磨,“風不待月而涼” 《五燈》卷19《宋杲》。 “磨鏡”象征除去妄想汙垢,恢複自性的光明。神秀主張“時時勤拂拭”的磨鏡方法,而慧能頓悟自性本淨,主張不磨而磨的無爲之功。宗杲禀承慧能禅法,認爲既然本來無一物,則磨與不磨均不改本心的清淨,正如火本熱、風本涼,不待日炙、月浸才有熱火、涼風。
“家家門前火把子,明如日月照山河。”《頌古》卷36佛鑒勤頌本心光明皎潔,如鏡,如珠,如月,如“火把”、“一段光明”、“一道神光”,本心的光明照徹山河,亘古不滅。參禅悟道,就是要停止一切外在的希求,使本心的“火把”映照出亮麗的人生,“路遠夜長休把火,大家吹滅暗中行”同上卷21保甯勇頌。 這枚“火把”就是人人本具的“一段光明”。“一段光明” 圓滿自足,未曾欠少,“人人盡握靈蛇之珠,家家盡抱荊山之璞。經行宴坐,舉措施爲,一段光明,未嘗間隔”《黃龍四家錄·晦堂心》。 它超出思維計度,是秋霜與明月相輝的清純雅潔,是蘆花與雪色相映的高華澄澈:“一段光明,燦燦月含霜夜。一壺爽氣,沈沈水與天秋。”《宏智廣錄》卷1它遍布乾坤,在生命的時時刻刻都發揮著作用:“諸人各有自己一段光明,周遍法界,交光相羅,如寶絲網,無壞無雜。”《續古》卷5《退庵先》它的本身從來沒有昏暗過,《禅林僧寶傳》卷4《師備》:“一段光明,未曾昏昧。” 由于人們向外求覓,以致于不能見到它的光芒。《碧岩錄》第86則:“雲門室中垂語接人:“諸人腳跟下各各有一段光明,輝騰今古迥絕見知。雖然光明,恰到問著又不會,豈不是暗昏昏地。”” 只要揚棄執取分別的意念,就可以重新煥顯出“一段光明”:“霜天皎月上中峰,一段光明…
《禅宗哲學象征 第五章 禅宗哲學的本心論》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