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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學象征 第二章 公案頌古與不二法門▪P3

  ..續本文上一頁即是“對揚”。雪窦喜愛俱胝豎指接人的作略,認爲自天地開辟以來,只有俱胝一人擅用此機。若是其他的人接機時,往往亂用機鋒,唯有俱胝終身擅用一指頭接人。

   “曾向滄溟下浮木,夜濤相共接盲龜。”衆生在生死苦海之中,頭出頭沒,此生彼死,此死彼生,不能徹見本心,永遠難以出離業識的大海。俱胝慈悲接引,在生死苦海中以一指頭接人,度人出離生死。他豎起的一指,如同向生死苦海中放下浮木,接引盲龜,使衆多迷人得以到達涅槃彼岸。

   此詩前二句鋪陳其事,贊歎俱胝的機用,並以宇宙的空闊廣袤爲後文作鋪墊。後二句熔鑄《法華經》意象入詩,境界蒼涼雄闊,氣格高古悲涼,流露出獨坐大雄峰的曠世孤獨和普度衆生的大悲情懷。

   與俱胝一指同出一轍的是“禾山解打鼓”公案及頌古。《碧岩錄》第44則:

   禾山垂語雲:“習學謂之聞,絕學謂之鄰。過此二者,是爲真過。”僧出問: “如何是真過?”禾山雲:“解打鼓。”又問:“如何是真谛?”禾山雲:“解打鼓。”又問:“即心即佛即不問,如何是非心非佛?”禾山雲: “解打鼓。”又問:“向上人來時如何接?”禾山雲:“解打鼓。”

   唐末五代禾山無殷禅師對于學人的參問,四次均答以“解打鼓”。禾山的垂語,出自《寶藏論》。《寶藏論》說,有學的聲聞、緣覺二乘位叫做“聞”;習學既盡,證得無學的聖位叫做“鄰”,謂之絕學無爲閑道人,此時才開始與道相近。超越了這兩者,才是真正地通過了修行曆程,邁入菩薩乘,是徹底向上的境界。學人的反應很快,聽了禾山的垂語後,便問如何是真正的超越,禾山說: “我懂得打鼓。”可謂言無味語無味,想要明白它的底蘊,必須是修證已經透脫的人才行。因爲這句話容不得推理、議論,要悟當下便悟。在這以後學人又有叁問,禾山都一律用“解打鼓”回答,其意旨在于“開示真正之解脫唯在于領會此一包含所有事實而始終同一之“解打鼓”。……蓋真正體會諸佛悟境之人,視無味之言語,無關于慧解;若能于此理會,則當下猶如桶底脫落,執情盡除而蓦然開悟”《佛光》第2146頁。 與此公案機鋒異曲同工的是淨果答僧,叁次都用“一場忄麼忄羅”,禅林稱爲“淨果叁忄麼忄羅”;保福答僧,四次都說 “卻是爾瞞我”,禅林稱爲“保福四瞞人”;另外還有“雪峰四漆桶”等,都是修證已透脫的宗師各自拈出甚深微妙的奧義,以作爲接引學人的機用。雪窦略微指出一條線索,頌出這則公案:

   一拽石,二搬土,發機須是千鈞弩。象骨老師曾輥球,爭似禾山解打鼓。報君知,莫莽鹵,甜者甜兮苦者苦。

   “一拽石,二搬土,發機須是千鈞弩。”雪窦引用了與公案機鋒相同的禅門典故來吟詠四打鼓。歸宗一日問維那師到什麼地方去,維那說拽石去。歸宗說: “石頭可以讓你拽,但不要動著中間的樹。”《碧岩錄》本則引木平和尚凡見新僧到來,就先令他搬叁次土,並在木牌上寫了一詩:“南山路仄東山低,新到莫辭叁轉泥。嗟汝在途經日久,明明不曉卻成迷。”《傳燈》卷20《善導》雪窦用“千鈞弩”比喻歸宗拽石、搬土的機法,說禅門宗師遇到了像獰龍猛獸般大根器的人,才用千鈞弩的機鋒來接引,對那些鈍根小器,是不值得發動大機的。

   “象骨老師曾輥球,爭似禾山解打鼓。”雪窦再度引用與公案機鋒相侔的禅門典故來映襯禾山解打鼓。雪峰一日見玄沙來,叁個木球一齊輥,玄沙作倒地勢,雪峰深予印可。《雪峰錄》卷下:“上堂,衆集定,師輥出木球,玄沙遂捉來安舊處。又一日,師因玄沙來,叁個一時輥出,沙便作偃倒勢。師曰:“尋常用幾個?”曰:“叁即一,一即叁。””玄沙之對,深契雪峰之意,與禾山解打鼓妙義相通。  雖然雪峰、玄沙二人的作略也堪稱大機大用,但雪窦認爲,他們的機用仍比不上禾山解打鼓。因爲禾山解打鼓,更具有簡潔明快、一句截流的一指禅機。

   “報君知,莫莽鹵,甜者甜兮苦者苦。”雪窦擔心人們在他的詞句上釘樁搖橹,所以又予以掃除,說不可莽鹵。因爲這禅悟之境,是冷暖自知、甘苦自知的內證境界。

   此詩在吟詠禾山解打鼓公案時,將與之機用相同的公案信手拈來,作爲烘托、陪襯,充分凸顯了禾山解打鼓的機境之高。在平等一味的禾山鼓聲中,千差萬別悉皆消融。最後雪窦又將自己的吟詠予以拂卻,以避免讀者守株待兔而不能領悟公案的意趣。雪窦引導讀者對公案本身作深入的參究,將禅悟的主動權交還給讀者,最得禅宗隨說隨掃、不立文字的精髓,使得頌古也因此頗具婉約蘊藉之致。

   與俱胝豎指、禾山解打鼓機用相侔的是“雲門胡餅”。《碧岩錄》第77則:

   僧問雲門:“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雲門雲:“胡餅。”

   僧問超佛越祖之談,雲門是一代宗師,便水漲船高、隨波逐浪地答以“胡餅”。因爲僧人問話之中有大大小小的縫罅,所以雲門用胡餅攔縫塞定。雲門複示衆說: “見人道著祖意,便問超佛越祖之談,汝且喚什麼作佛,喚什麼作祖?且說超佛越祖底道理看。問個出叁界,汝把將叁界來,看有甚麼見聞覺知隔礙著汝,有什麼聲塵色法與汝可了?”《五燈》卷15《文偃》悟得此語,便能悟得胡餅之旨。法演說:“驢屎比麝香。”這裏容不得意識計量。如果認爲胡餅便是超佛越祖之談,就沒有活路;既不把它當作胡餅來理解,也不把它當作超佛越祖來理解,便是活路。雲門的答語,與俱胝豎指、禾山解打鼓一樣,都難以用知性透過。後人往往臆解說:“粗言及細語,皆歸第一義。”持這種見解的人做個講經說法的座主,也許能博得多知多解的美譽,但與禅悟卻失之千裏。對本則公案, “諸方頌極多,盡向問頭邊作言語,唯雪窦頌得最好”圓悟語。 雪窦頌雲:

   超談禅客問偏多,縫罅披離見也麼?胡餅{祝土}來猶不住,至今天下有誵訛。

   “超談禅客問偏多,縫罅披離見也麼?”一般的參禅者多愛問什麼是超佛越祖之談,對這種風氣,雲門曾予以激烈批評:“你諸人橫擔拄杖,道我參禅學道,便覓個超佛越祖底道理,我且問你,十二時中行住坐臥、屙屎送尿,至于茅坑裏蟲子、市肆買賣、羊肉案頭,還有超佛越祖底道理麼?道得底出來;若無,莫妨我東行西行。”便下座《古尊宿》卷15《文偃》。 學人只管追問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殊不知所提的問題有很大的漏洞,雲門遂以胡餅攔縫塞定。學人還是不肯休歇,繼續追問,因此雪窦感歎:“胡餅{祝土}來猶不住,至今天下有誵訛。”後世的參禅者,往往在胡餅上求理解,不然就在超佛越祖上頭去揣摩、猜度不已。殊不知公案的意旨並不在這兩頭,雲門之答乃是“抛棄一切佛見受佛拘束的見解和法見受到法所緊縛的見解的禅門至高佛向上佛的境界之上境界”。《一日一禅》第297頁。按《佛光》第5344頁:“回答佛意、祖意、如何是超佛越祖之問,而絕不容以思量分別之余地,即顯示超佛越祖之言,除穿衣吃飯,屙屎送尿外,別無他意,故即便是超佛越祖之談,亦無如一個胡餅吃卻了事。”此與《頌古》卷33白雲端所頌“飽來一任帶刀眠,誰問西來閑達摩”意同,然猶有“縫隙”。  

   此詩從胡餅生發,通過胡餅塞縫的藝術形象,生動地傳達出雲門胡餅的精髓。首句以“問偏多”指出超談禅客之多,暗示詢問超佛越祖之談是參禅者的通病。次句以“縫隙離披見也麼”,引發學人省悟超談之問的疏漏之處。後二句“胡餅 {祝土}來猶不住,至今天下有誵訛”,感歎學人不識本心,擾擾外尋,以致誵訛蜂起。暗示只有回光返照,方可風平浪靜,心國太平。小詩于明快之中,別具蘊藉宛轉之致。《從容錄》第87則天童覺頌:“胡餅雲超佛祖談,句中無味若爲參?衲僧一日如知飽,方見雲門面不慚。”句中無味,系用洞山守初語意:“洞山這裏言無味、食無味、法無味,無味之句,塞斷人口。兄弟,到這裏難爲湊泊。”《古尊宿》卷38《守初》  雲門胡餅,塞斷了一切二元意識所生起的漏洞。

   “雲門花藥欄”與雲門胡餅有異曲同工之妙。《碧岩錄》第39則:

   僧問雲門:“如何是清淨法身?”雲門雲:“花藥欄。”

   僧問什麼是本體自性的清淨心,即不受塵世凡俗汙染之心,雲門答以“花藥欄”,答與問似風馬牛不相及,實則大有深意。雲門之答,壁立萬仞,斷絕攀緣,了無意路可尋,這是雲門的殺人刀,將學人對“清淨法身”的迷執一刀截斷,讓他莫妄想。因爲自性清淨心不可向外尋求,更不可涉理路,落言筌。問話僧是雲門弟子,又是久參禅客,言下有悟,便說:“以這清淨法身再一路一直上去時又會如何?”雲門說:“當你說法時可以摧破一切異端邪說,就會像金毛獅子,哮吼之時,狐兔之輩都會聞風喪膽。”意含認可此僧之修行圓熟,然尚未完全認可。僧問玄沙“如何是清淨法身”,沙雲:“膿滴滴地。”與花藥欄實無二致。雪窦是過來人,自然知道其中真義,頌雲:

   “花藥欄”,莫颟顸,星在秤兮不在盤。“便恁麼”,太無端,“金毛獅子” 大家看。

   ““花藥欄”,莫颟顸。”圓悟指出,“人皆道雲門信彩答將去,總作情解會他底”。信彩答將去,即隨興而答。持這種看法實爲情識妄解,如謂““清淨法身”,乃指遍一切處之佛身。對于僧所問“如何是清淨法身”,雲門漫不經心地答以“花藥欄”,意謂清淨法身遍于一切處,故答案非僅限于“花藥欄”” 《佛光》第5341頁。 雪窦下本分草料,掃除這種妄念說“莫颟顸”。因爲雲門之意並不在花藥欄上,猶如“星在秤兮不在盤”。雪窦此句透露出很多玄機:水中原無月,水中的月亮只是空中月亮所現,就如星秤杆上星點狀的記號在秤上不在盤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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