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的皈依弟子)相繼而來跟我們一起叩拜,使我更覺到:“諸法平等”。果齋本來做了個夢,夢見果舟的手足變成了血糊糊的樣子。爲了這個,他自己也有點猶豫不決,不知應否來參加叁步一拜?過後,正如恒實和我一樣,他們倆發覺這一點:一切法門的目的的是停止妄想;而斷絕妄想,最不容易。我們的自性即是佛性,我們之間沒有彼此之分。遮蓋我們自性的妄想執著也一樣,都生于“我相”。無論你運用何種法門,到底不離這個;對你最困難的法門往往就是最應機的一個。所有修行者只有同一個工作,就是“心地”上的工作。這條公路只不過是幻想能了。在這條公路上,我們所嘗到的甜和苦,或修禅,或持戒,或念佛,或持咒,以及布施,忍辱,乃至八萬四千法門,完全是一樣的。
任何人都能參加。法是無分勝劣高下,順逆難易的。我們這些師兄弟都能具體地見證。正如果齋說:“所有的恐懼,原來都由我心所造而已。”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八年四月十九日 加州高打之下
師父上人慈鑒:
雖然我們已經說過很多遍,但還要再強調一次,恒朝和我能做上人的弟子,以及得到這次朝山的機會,我們是何等的幸運!我們被風吹雨打,這是天賜的考驗。這條路上杳無人迹,有時候下雨,兩叁天都未曾跟旁人交談。恒朝和我也不需要談話,這真是修行的好環境!
華嚴經上曾說:
“信心的力量是堅固不壞的,信心能永遠消除煩惱之根,人們如果信心堅定就不會執著任何環境,還離一切困難,心境自然安穩。”
我們從天氣的變化上得到許多益處,好使我們快些舍棄這個“臭皮囊”。上周末有個大風暴。從太平洋驟然而降。這暴風雨從早上六時開始,徘徊了四十八個小時才離去。風勢猛烈得使我們無法站起來,傾盆大雨猶如飛沙走石般洶湧而至。飓風來臨時,我們剛巧在山背的一個沒有遮蔽的高坡上,只見足下白浪澎湃幾乎無路可走。很明顯的,我們只有一個下山的方法,那就是照常拜下去。逆雨而行,真不容易:每進一步,風就把我們吹退兩步,好像拳師迎面痛擊。逆風而走,我們的身體必須傾斜四十五度才不致完全摔倒,在地上泥濘裏拜,泥漿已經結了冰,成爲一堆堆濕黏如膠泥水潭。頂禮時,只覺得冰水從頭、膝、手掌,逐漸滲透而上升,直至整個手臂和衣服都濕透了。一旦站起身來,“砰”的一聲,又立刻被飓風的拳頭打退幾步。如是者延續了好幾個小時。
傍晚,好不容易才用凍硬的指頭解開衣上的鈕扣及拉鏈,取出最後一件幹衣服,其他的衣服在油燈下烘幹。我們用雙手摩擦了足足半個鍾頭,才把僵硬得有如冰棒的兩條腿蘇活過來。
誰要執著這無用的皮囊?這風暴是最厲害的BIG SUR 風。拜了叁分之一的下午我們已精疲力竭,身體上每一條神經,每一根筋骨都麻木了。但此時我硬要抱著勇往直前的決心,腦海裏不時浮現上人贊歎玄奘法師的偈頌:
“百折不撓金剛志,萬魔不退菩提心。”
恒朝于日前剛誦讀了上人說過的話:
“所有衆生的苦,我都承擔把它當作自己的;所有現世的樂,我把它向給一切衆生。”
我還記得華嚴經十行品裏的一位菩薩,爲了救生心切,一旦聽到自己有機會隨入阿鼻地獄代衆生受無量劫的痛楚,不禁雀躍歡喜。而我在這兒被雨淋濕了就想罷休嗎?當時我就下了決心——真的皈依叁寶。我把一切皈依上人,以此報師恩。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就是依教奉行的時刻。就算死在那地方,我豪也遺憾。我要盡我所能,做上人的好弟子!
下定了決心,對我的習氣及恐懼作了積極抵抗後,我的心平靜下來。雖然身體上沒有立刻感到舒適,但心中卻覺得非常真實。在我們頭上一圈藍色的光輝突然呈現,而雨也逐漸停止了。是不是天龍設法終于來護持呢?我不知道。那時太專心叩拜,也無暇打這個妄想。但有一樣事情是千真萬確的——信心是最堅固的東西。這天氣是我們生平經曆中最惡劣的一次,但信心能降伏這天氣。最重要的,信心降伏了我的心。我的“心”才是最奸詐、最狡猾、最不聽話的“魔”。倘若沒有具足智慧慈悲的善知識引領,早在叁個月前我便被妄想擊敗。我們的工作一直進展,一步一步,我的“猴子”心開始聽招呼,慢慢地克己複禮。旅程尚還哩!Big Sur 只是一個道場及戰場而已。
總而言之,這是個玄妙無價的經驗,對我們的修行簡直是強心劑。碰上這種考驗,我們所有的機關總掣也要開動,迫使我們爬向高峰——這才是堅固修行的好方法。所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次日,一切如常,我們仍舊誦念,仍舊頂禮,仍舊回向功德,但在我們的觀感中,已産生了變化。第一,不會如往時對身體生命看得那麼重要——身體只是一所,正在敗壞的房子,何苦費這麼大的心力?“我相”只能帶來諸多痛苦與悲傷。我們對事物實價的觀感,産生徹底的變化:從今以後,我只想把目光放到鼻端上;我想要知道的,就是我背著的法界經;我要說的,只是警惕衆生用功修道的話;我要做的一—在我個人因緣範圍所能及一—是要消災並帶來快樂;我要擁有的,是無形的財寶:法具、方便智、經典;唯一想去的地方,就是盤起雙跏趺,所能達到的處所;唯一想要的名號,就是“法師”。
願萬佛城迅速成就。爲了饒益所有衆生,願萬佛城成爲世界的修行場所、道德中心,願它獲得萬佛功德的莊嚴!
弟子 果真頂禮
恒朝
一九七八年五月 將士陣亡紀念日 Big Sur
師父上人慈鑒:
今早我們步行回到叩拜的地點,看見一條巨大的響尾蛇,在路旁盤卷著。待我們拜到那邊,他還會在嗎?如果看不見了,他又躲到那兒去?會不會在草叢堆中?
第一步,要截斷妄想。打妄想,每次只帶來麻煩。只有一心禮拜,才會息滅一切麻煩。假若我們因緣駐定要身受一條大毒蛇的侵襲,我們也無從躲避,盡管讓它來好了。如果我們沒有這種業報,它也不會來。慢慢地,夾雜著痛楚和辛酸,我們開始體會“菩薩畏因不畏果”的真谛。一切事物,好的壞的、逆的順的,皆由我們的思想所決定。一切唯心造。在心地上播下種子,種子成熟後,便絲毫不差地現出應受的果報。
從前,我一向以爲自己的行爲是好的、健全的,還能裨益他人。我覺得自己天天學習,天天進步,覺得自己“來曆不簡單”,有點兒自命不凡。我以爲有自知之明,對人對事,都認得很清楚……哈!!
經過一年的跪拜,才發覺自己一無所知。我的所作所爲,完全爲了利益自己,毫不清淨。我不斷地攀求,自己還不知道,日益沈迷,還不警醒。執著與妄想,把我千纏萬縛,使我顛倒迷惑。我的一舉一動,損人損己,而我還滿以爲自己前途無量,東奔西跑,卻一無所得。
時至今日,我的一言一行,皆犯了身語意叁業。 在跪拜和打坐時,我把情形洞悉得最清楚。一旦離開這兩個法門,去吃飯、睡覺、寫日記、談話,甚至洗漱,也時刻分散精神,自招麻煩。如果我要爲世界消災解難,我必定要從頭開始,在“方寸”上用功夫,首先要在心地上大掃除。在公路上的種種挫折和考驗,分明地表現出“一切唯心造”。
“兩腿伸直兩眼閉,祖教鹦鹉出籠計”。
—上人于一九七八年一月,在萬佛城結禅七偈—
如果不從頭開始,我算是個什麼?學個什麼?
“如人善方藥,自疾不能救,
于法不修行,多聞亦如是。”
—華嚴經菩薩問明品—
現在,往外流溢的欲念很強,我正在心猿意馬。我用盡方法去抵消修道的壓力——寫寫信、或觀光,或者故意發明新玩意,例如,去調查新的紮營地等等。總之,我想逃避跪拜和坐禅。當我真的靜下來,心念專一,我可以截斷第一個妄念,用定力去轉境界。但到目前爲止,還很勉強,很困難。“方寸”太狡猾、太不聽話,很難收拾。我再不可以相信我的思想。
不過,在我心裏,也有一位“善知識”。他慢慢長成,他沒有私欲、年齡或情愛,他不貪賄賂、不聽“皇帝”的差遣。他具有恒常不變的智慧和毅力。有時候,我不理睬他。當我不睬他時,他好像不存在。但他有忍耐心、有剛毅心,因緣成熟他就回來,度一切苦厄。
我不能從思想中去找到他,他不說話、不掩飾、不造作、不客氣、不遊戲。既不隸屬任何機構更不受任何管轄,他是完全真實存在的。他像個影子,不能用壓力去逼迫他。他能降伏身心。他不貪勝利、不生氣,什麼也不執著,甚至對“不執著”也不執著。
他沒有面孔、品格,但他包含鐵實的道理,我不能戰勝他,因爲他不爭。我一旦用壓力,他便退隱;我演戲時,他好像看不見。就像你想咒罵太陽,或者遷怒月亮,無有是處。有時候,我還是不理睬他,盲從五欲和五鈍(貪、嗔、癡、慢、疑)的驅使厖但到頭來,發覺這條路行不通。因爲,我已慢慢憶念菩提;若要成佛,便不能自甘墮落。不管弟子如何拖延時間,成佛是我們本來的歸宿,早晚也要證到正覺和大悲,而就路還家,因爲這才是我們本來面目。
有時候,我等待著我們其中有一個人退心。我欽佩恒實的志向和毅力。在任何環境之下,他會重新再來,他是恒不退轉的。因爲他已經明白,無論做什麼,或者到那兒去,他未曾離開本位,還是要與一切衆生共成佛道。這種契悟,賜予他堅忍和力量。
雖然,我們將來都會成佛,但在今生中能夠接受佛法洗禮的人很少;而得蒙善知識指引者,更是鳳毛麟角。生生世世,我們在漫長的黑夜裏輪回,而奔向正等覺的機會卻是難能可貴。我們現在能聞法睹僧實在是太幸運、太幸運了!每當逆境來臨,弟子如此思惟,便會打起精神,勇猛精進,更加努力地拜。這是擺脫自己毛病斷除衆生苦根的不二法門。不管你采用任何法門,還是要放下。若能真放下,就能保佑一切處的衆生。願一切有情,早成佛道!
弟子 果廷頂禮
修行者的消息
(一九七八年六月~十月)
恒實、恒朝法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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