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眼光看我,然後以惡毒的口吻吆喝道:
“難道你還未遇上基督的家庭嗎?”
今天,另一輛車子停在路旁。
“你應該試試道教......或者吃迷幻藥。”然後,他變得很忿惱,歇斯底裏地對我喊叫:
“你們真是笨伯!”還擲了一塊石頭,但沒有擊中我。
傍晚,我們在山巅上拜,下來就是深遂的峽谷。過了蘇俄河,我們沿著山路蜿蜒而上,拜到另一個山嶺上。四周空曠靜寂,杳無人煙。蓦地,發覺有兩個男人,躲在右邊山坡的矮樹叢裏,悄悄地窺視著我們。居高臨下,遊目四顧,在幾十尺以外寥寂的海灘,仿佛聽到有人在那裏呼喊。但是野風強勁,飕飕作響,淹沒了呼叫之聲。我們視若無睹,聽而不聞,只管回向功德,走回紮營的地方。
有一個青年男子從後面走上來,問我們在做什麼。
“回複自然嗎?”
我向他示意,我們倆人都在禁語不願和人交談,並且出示一份新聞通告,但他沒有閱讀。忽然,一個陰影從他面料上掠過,刹那間,他變得暴戾獰惡。他用鄙夷的口吻說:“閉上嘴巴,哼!你們應該信耶稣,你們走過的路徑是錯誤的,完全錯誤......!”他咆哮著,嗔怒得發抖。我們愛莫能助,只好繼續前行。
“你們很笨......太笨!”他瘋狂地呐喊。然後,他的面部和身體,都失去控製,筋肉縮成一團,像中了邪。他開始向我們擲石頭:
“你們該死!你們走上歧路,往死亡的路上走!”
這時,像棒球般大小的石頭劈哩叭啦的落在我們四周,像雨點一樣。雖然距離很近,但卻沒能擊中我們。而這個人越來越狂暴,選了一塊特別大的石頭,迎面擲來。這時已走到車子旁,我正在猶豫該怎麼辦的時候,躲在樹叢裏的兩個男人悄悄地走上來。
“老友,我們的車子失靈了,可以把我們載到附近的公用電話亭嗎?”
在這極短的時刻中,擲石子的青年人集合了他的同伴齊向我們進攻,他們的手都握著石頭。
“朝那個方向走?”我問那兩個男子。
“那個方向!”他的手指著相反的方向。
“好,快進來!”
我開動車子引擎。第一次引擎不著。
“南無觀世音菩薩......”我念。
再試一次,引擎著了!我把車子駛向仁哪市,此時,石頭已經在我們四周散落。從反射鏡裏,我看到他們叁五成群地追在車子的後頭,不停地擲石子。路上滿布石塊,但沒有一塊擊中。
“哈,他們向你擲石頭?”其中一個男人笑著問。我點點頭。
“他們只是孩子。”他的聲音緩和而親切。
“老拙穿衲襖,淡飯腹中飽,
補破好遮寒,萬事隨緣了,
有人罵老拙,老拙只說好,
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
吐在我面上,任它自幹了,
我也省力氣,你也少煩惱,
這樣波羅蜜,便是妙中寶,
若知此消息,何愁道不了?”
如果你能行持彌勒菩薩的老拙歌,萬事一定會遂心如意。但這首歌的意義,對我是很陌生的。世俗教育的薰陶和環境的感染,使我習慣于鬥爭、競奪和勝利,這才叫做“掌握命運”。要我默默忍受辱罵、誹謗、毆打,倒是很不容易。這跟我一向所受的訓練,完全相反。一方面,我喜歡別人贊歎,喜歡成功;另一方面,我最不喜歡被人辱罵。可是,要吃甜的,怕吃苦的,是一種累贅。真正的解脫,是一無所求,一無所畏。這種心情,需要長期的鍛煉才能收效,任運自在不是一蹴可及的。
在公路上,我們有很多機會去練習忍辱。當晚,我把車子駛到兩哩以南的地方紮營。可是,第二天早上,又要在同一個山澗拜,即是深入我們侵略者的地盤。我們每天只拜一哩路,還有好幾天會受他們攻擊!附近沒有其他的山路。我們開始緊張起來,心如兔蹦,忐忑不安。爲什麼?因爲我們剛發了願,以後不與任何衆生吵架或鬥爭,不要爲自己的利益,而用心、口、意、拳頭、辯論等任何方式去鬥爭。明天,是期中考。
我的氣脈不平和,它像泛濫的海潮,湧漲到脖子和肩膊上,凝成緊緊的一團,使我緊張得頭昏眼花。每一次,當路上的車子在我們身旁稍微停頓一下,我便慌張得跳起來。我的內心雖不願鬥爭,但我的鬥爭習氣仍然很重。我已放下武器,可是還未放下恐懼,還不懂得利用慈悲去降伏魔軍。
“菩薩願一切衆生,遠離一切殺生,不畜刀杖,不懷怨恨,有慚有愧,仁恕具足。”
—華嚴經十地品第二離垢地—
于是,我開始找出路:打吃的妄想,或者去找其他的山路,總而言之,企圖用種種方法來壓抑內心中的恐懼。
然後,我想:“這真像一場戰爭,戰爭從那兒來的?”戰爭,源于我的貪欲和好勝心。“要做第一”的這個流行歌曲每天晝夜不停的在我腦海裏盤旋著。在我心中,無時無刻不在爭奪勝利,盤算計度。我這一生一世不是和自己競爭,便是和我的家眷、朋友,乃至陌生人競爭,永無止息。
正如上人于本年一月在金輪寺的開示說:“美國人都喜歡做第一。他們都要做領袖,世界上所有的毛病皆從此而起。你相信嗎?一切毛病,源于貪心和攀求。”
我們美國人,還要跟其他國家鬥爭,甚至與虛空爭勝。“在世界上要居第一位,登陸月球也要占第一。”
從前,我把一切事務視爲比賽和遊戲,把他人視爲敵人或對手。每一次都要獲得最大的利益,拼命攫取時間,總要勝利,總要做第一。有人說,要出奇製勝,不守規矩,才能勝利。可是,不守規矩,也是戰爭的起源。不顧一切去損人利己,彼此傾軋,就是在心地上的戰爭。這種嗜殺好戰的戾氣會彌漫法界,導致地球上的天災人禍,結果刀兵四起,殺人盈野,村裏爲墟,生民塗炭。心裏的鬥爭,是人世間戰爭的導火線。
今天,青年人向我們投擲石頭的小戰爭,是世界上大戰爭的一個縮寫。一切罪魁禍首,是衆生心裏的顛倒知見。
“你一定要大展鴻圖、揚眉吐氣、出入頭地,要萬人敬仰你,不做到這一點絕不罷休!”
從前,這是我的座右銘。現在,我明的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道理,那就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因果循環而已。我應該默默地接受這個果報,不要怨天尤人。我若反抗,或者再鬥爭,豈非罪上加罪!當我真正不爲名利鬥爭,他人也不會再來惱害我。我自己若不能改過自善其身,怎能兼善天下造福世界呢?所以華嚴經的菩薩說:
“若自不能修正行,令他修者,無有是處。”
我應該修行什麼?
首先要不殺。诤訟、打架,都是導致殺戮的因緣。當我只求自己勝利的時候,我應該反問自己:“那麼,失敗的是誰?”我們很少想到這個問題。世上有很多種殺戮的因緣足以導致死亡,是不容易看出來的。記得在孩提時代,我曾觀摩一個國內足球大會,球員都是戰鬥機航空隊的隊員組成,他們是在東南亞(越戰)獲得最高榮譽的空軍戰士。他們轟炸敵人的飛彈最具威力,因而殺傷的人數最多。然而,我國人民把他們推舉爲最崇高、最勇猛的部隊。那一次的足球賽,使我驚心動魄,至今猶有余悸。
在路上叁步一拜,有很多小孩子問:“如果人家打你、罵你,或者和你吵架,你怎麼辦?”
我坦誠地告訴小孩子:“如果我們運用慈悲喜舍,沒有人來打擾。只有你心裏願意鬥爭時,鬥爭的機會才會出現。而爭訟是永不會停止的,只會愈恨愈深,以怨報怨,惡性循環。”就算你在心裏默黩逼迫他人,他人也會逼迫你。恐懼,源于往昔所造的惡業。
我畏懼明天的來臨,畏懼擲石頭的青年人,這是因爲我的殺業和鬥爭業很重。從前爲了要做第一,我犯了不少惡業,現在是受果報的時候。反過來說,恒實一點也不害怕,爲什麼?因爲每個衆生的業力不同。衆生業網彌天蓋地,無始無終,互相交錯,脈絡相同;如海生波,此起彼伏,因果酬答,無有已時;合中有分,分中有合,牽一發而動全局。因果昭彰,業網是絲毫不爽。兩個人可以並肩而行,在咫尺之間,心情卻有天淵之別,這是因爲業力所感不同的緣故。
“衆生各各業,世界無量種,于中取著生,受苦樂不同。”
—華嚴經華藏世界品—
第二:
上周,在卡米鎮,有兩個男孩子不停地騷擾我們,對我們咀咒,還擲水球、石頭。我很清楚地認識,此是無始劫以來,爭作第一的果報。現在,我唯一的防身“武器”,是菩薩的願力;唯一的保障,是一心禮拜,衷心忏悔。
“......知時知量,以慚愧莊嚴,勤修自利利他之道于此行......中,勤修出離,不退不轉,成堅固力。得堅固力已,勤供諸佛。”
—華嚴經十地品之一—
在洛杉矶,一個非常忿惱的女人曾大聲吆喝:“停止拜!真討厭!要知道這是美國。”
禮拜,對我個人而言,是個艱難的法門。諸法門中,我最不歡喜禮佛。因爲禮佛,令你感到謙恭、卑下,剛巧對治爭第一的好勝心。向來,我以爲勝利者不向人叩頭。而每個人都希望勝利,不願失敗。爲了爭取勝利,世界的黑業彌漫。于是,我開始拜......叁步一拜。
拜得愈多,辛勞愈多,契悟也愈多。自從我開始拜,我的生命出現了一個新轉捩點,一切都好轉過來了。這種安祥快樂,我不願意占爲私有,我願意跟他人分享。我要把一切布施出去,爲衆生消災解難,願一切衆生,共成佛道。每當我禮佛,不爲他人添麻煩,這就是幫助世界,這也是愛國之舉。所以,我們在美國的土地上拜,毫無愧疚之感。
在卡米鎮,那群青年人正預備來一個水球侵略戰。一個年長的男人問道:“你們爲什麼要這樣拜呢?”
于是,我簡單向他解釋。他的臉上綻開了柔順、欣喜的笑容,眼眶不禁充滿淚珠。他豪爽地與我們握手,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膊上說道:“這真好......我相信要費足兩年的時間!”
這時,擲水球的男孩已悄悄離去。
我心裏想:“唉!假設我能把一切男人當作自己的父親看待,世界上便不會有忿惱的青年人,不會有戰爭。假設我不爭做第一,視一切女人爲母親、爲姐妹,世上也會減少很多悲哀。”
這是一個單純的思想。但…
《修行者的消息(恒實、恒朝法師)》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