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大的把握也。
強製授戒
從前面講到現在,我都從「個人的意願」而來談戒。但于世.出世間中,還有不少是強製授的戒─不守還不行。這從何而有的呢?以下且繼續申述:
在世間中,若目標相同者,常互相凝聚而形成一團體。比如好登山者,乃組織成登山社。好音樂者,乃結合成愛樂社。好禅坐者,乃凝聚成禅坐會。若團體既成形已,乃必訂有「公約」;而此公約,即是這團體的每份子當守的戒律。
因爲「公約」,或有助于原本目標的達成,或爲彼此溝通的方便,甚至以此形爲團體的標識。故既是公約,則有強製性也。比如此僧伽共修營,便是一臨時性的團體,這團體當有祂所欲完成的目標。于是這團體的每一份子,就得遵守祂的公約。比如課程的安排,即爲有助于目標的達成。比如作息的規定,則爲溝通的方便。甚至清晨的課誦,也可說是佛教團體的標幟之一吧!
所以對是否參加此一團體,你可憑意願決定,參加或不參加?但一旦參加後,即必得遵守此團的公約。于是持戒,就從意願出發而形成強製性的授戒.守戒。
當然戒條的訂立,還是由全體團員共同的意願而確定的。或者雖前人已訂了,但由通過團員的意願而加以修訂。然不管如何,對個人而言,總有強製性的。
佛教戒律
于是乎,我們且從自發性守戒與強製性授戒的觀點,來看佛教的戒律。佛教本爲出世解脫的目標,尤其更因向往釋迦牟尼佛的教法而共凝聚成的團體。
所以既因對佛陀的崇仰而有自發性的守戒,也因已形成僧團故,而有強製性的授戒。(對居士而言,因團體的組織形態還不完整,故還以自發性的守戒爲主。由是守不守五戒?視個人的發心而異!甚至如以因緣不具足,或擇守其中四戒.叁戒,亦可隨個人而調整。)
然在同一終極目標下,中期與近期的策略,還未必相同。比如佛教,即使皆以出世解脫爲根本目的;但在近期目標裏,禅宗乃以即生開悟爲主要素求,而淨土宗卻以往生淨土爲進階。所以因于中期.近期策略的差異,故所當守的戒便有幾許的不同。比如淨土宗者,當日誦佛號多少聲?或持淨土叁經多少部?而禅宗者,乃以修定參禅爲主要功課。所以戒,其實還非單純地比丘二百五十戒爾。這在以下的「開遮持犯」中,將有更詳細的解析。
所以佛教的戒律者,乃爲達成解脫目標而必須依從的因果關系。故對意願求解脫者而言,行持律儀終究是解脫因,而非束縛緣。故當發自由衷的意願而盡力去行持也。
授戒與戒體
或問:既持戒是意願與智慧的結合,那我想行持就去行持,則豈有授戒儀式的必要嗎?
答雲:以經由授戒儀式的過程,而能納入「戒體」,故能增加防非製過的定力。
如世間人要作的事,或只內心思惟欲作,或經向衆誓願必作,其間動力的大小,真有天淵之別。若只內心思惟欲作,則隨時反悔或放棄,都較無所謂。反之,已作過向衆誓願的儀式;則自形成非做不可的鞭策力,故有助于其精進邁力。同理,授戒亦然,以經由授戒的儀式故,而自形成非守不可的內驅力,故能增加其防非製過的定力。
古來或謂「戒體」,乃從「戒師」或「得戒和尚」世世傳承而延續下來。因此很多「戒子」,乃刻意選擇「得戒和尚」;爲冀望能從那裏熏習得較清淨的戒體。然我乃認爲:戒體,如以唯識學來看,則是內熏之善根種子也。故知見的正確.意願的虔誠與道心的堅固,才是形成清淨戒體中更重要的因素。否則,如單把戒體當作外來者,而不知用道心來護持它.培養它。則即使一時得之,也終必不能保固。
功德多少
下面我們再來檢討功德的問題:如前既雲,持戒乃發自個人的意願,則何必斤斤計較于功德呢?以功德說到後來,竟好似爲他人作功而得到的酬勞一般;誦一部經有多少功德,念一聲佛有多少功德。功德多,佛菩薩賜給我幸福安樂;反之,功德少,則不得菩薩諸天的謢持庇佑。這些我皆認爲是舊有神教之遺毒爾。所以能直依法持行,而不談功德最好,以免更遭誤解。
其次,若不免必檢點功德者。吾固曰:所謂功德者,即達成預定之目標爾。以功德,乃從作功之所得。譬如爲健康故而勤加運動,爾後果然得健康已,則曰:作運動,有功德爾。同理,若以投資股票,而欲賺錢;後果然由之而賺進很多錢財,則曰:投資股票,有大功德也。簡單講,何謂功德?乃從因到果而已。所作是因,所得是果;若果遂所冀,則有功德也。
于是從此觀點而來檢討佛教功德之所在。以佛法修行的終極目標,乃不外乎完成解脫爾。因此能直接順遂解脫者,功德最大。其次,有助于解脫道之完成者,功德次之。因此開悟證果的功德最大,以彼能直接順遂解脫也。而聞思,持戒,修定等,功德次之也。
所以我說的功德,是非常現實肯切的;既自己能親身體驗之,而旁觀者,亦能從彼身心的提升淨化,而見其端倪。此功德非如某些人,直把它當成口說無憑的空頭支票,可以開口也功德無量,閉口也功德無量,而毫不必有兌現之顧慮─不是老早告示你「無量」了嗎?你爲什麼還放不下呢?
于是持戒能有什麼功德?也就不言而喻了。然而持戒能否有助于解脫,這不當只是學佛的理論而已,並且是現實生活中最切身的體驗。有些人以不明戒法的開遮持犯故,雖盡心于持戒,卻是生活得壓抑.拘謹而不自在,那持戒的功德便可堪疑了。
以上所說,既持戒的功德如此。反之,有礙于目標的完成者,乃罪過也。譬如欲以投資股票,而大賺其錢;而後竟血本無回。則曰:投資股票,有大罪過也。或以誤食毒物,而殒命喪生;則其對欲長壽健康而言,乃是不可彌補之最重過也。
以上功德罪過既如此判定,至于大小輕重亦如此權衡。就不必再煩我聒噪了。
開遮持犯
盡管大家皆知戒相者,應隨緣製宜。但如何才能如法製宜呢?恐未必得其善巧,故以下再論戒之「開遮持犯」等。
何以律能開緣?若以「法依止」的因果關系而言,殆無可變動者。然即使學佛的終極目標雖宜相同,但近期的目標,則將因宗派.因個人的抉擇而有差異。由是因近期目標的「自依止」故,在持戒的細目上,便將自呈現其差異。由是而言,律之「開遮持犯」者,且不必盡依律典所載和祖師所示。然當確切掌握者,乃目標與因果間的對應關系。否則離卻因果的大原則,而擅開方便,必將南轅北轍而已!
其次,于近期中未必只容許一個目標。或同一目標下,未必只適用一種方法。于是目標與目標間,方法與方法間,或相輔相成,或相斥相違。故須善巧斟酌,以盡其利也。
比如世間人,既希望身體健康,又圖謀事業擴展。然如以圖謀事業擴展而操勞過度,反將妨害身體的健康。于是在事業擴展與身體健康中,便得善巧拿捏,以得其宜。
至于戒之「開遮持犯」,我且以律典之事例作說明:本來在原始佛教中乃有「日中一食」的戒。爾後因印度遭受饑荒,故很多修行者即使辛苦托缽,卻未必化得足夠的食物。故如再嚴持「日中一食」戒,便將饑餓得更嚴重。于是佛陀權衡衆緣,乃宣布開通此戒,可食後更食。但等饑荒的年代過後,又宣布收回成命,續守此戒。
這也就是彼在兩個目標間作權衡:一者、守「日中一食」戒,而避免對食欲之貪。二者、爲成道故,應受此食,以資色身。以在安平歲月,資養色身,本不成問題故,乃以避免對食欲之貪爲守戒重點。而在饑荒之際,連飲食的來源都成問題,便不複有貪食的顧慮,故改以色身的滋養爲修道之基礎。
又如中國淨土宗初祖盧山慧遠大師,乃以叁十年安道于山中,不過虎溪而聞名古今。而《華嚴經》中善財童子,卻以四方參訪諸善知識而照耀遐迩。他們兩人間,一個以禁足一隅,一個乃參訪諸方;那到底是誰守戒,誰犯戒呢?其實也只是僅就各人的現前目標而自努力罷了。
所以戒之「開遮持犯」,乃必一方面清楚自己的現前目標.中期目標與終極目標爲何?一方面又覺了諸法從因到果的定則。然後才能權衡諸般,善巧統合,而得其宜。這可不是「硁硁然,小人哉」就可得其勝解的。當然更不是那些暴虎馮河.想改就改者,所能窺其一二也。
忏悔改過
在行持戒律的過程中,因「凡非聖賢,孰能無過」。故從過失而有「忏悔」法門。然而在此我要強調的是「罪從心生,唯從心滅」。忏悔不當只是個如法奉行的儀式而已,更不當是迫于形勢而不得不委曲將就的樣板而已。
所謂「罪從心生,唯從心滅」者,乃爲一切行爲的缺失,皆源于觀念的無明,或心態之偏端。故欲改正其行爲者,亦唯有從觀念與心態的提升淨化去著手。否則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又如源之不塞,而光用築堤的方法,必將有崩潰的一天。故真正的忏悔,乃必通過「覺悟」的轉捩點,才能完成。因此大悟徹底,才是最究竟圓滿的忏悔法門。
前既雲:戒的行持,不外乎依止自的目標與依止法的因果關系。同樣,忏悔法門亦不外乎此也。以真忏悔者,但爲能覺悟到「目標的錯」或「方法的過」也!譬如有人盡其一生,以賺錢爲目的,而不惜斨害身體,甚至爲非作歹。直到有一天,他終于明了,賺錢頂多是手段而不是最後的目的。心無罣礙,應才是最後的目的。故以賺錢爲終極目標者,即目標的錯。而不知欲「心無罣礙」者,乃有其它更簡捷殊勝的方便法門,則是方法的過也。
或如有人雖知學佛參禅,乃爲求得「心安」而已!于是苦心鑽研經教,經年參訪諸方,而心竟仍不得安。于是更日夜繼夜,扪心自省。終能蟠然回首:以有求故,心終不安。即使只是「求心安」而已,終究還是求啊!于是狂心頓歇,萬裏晴空。
以上從覺悟「目標的錯與方法的過」而心滅忏悔者,乃是偏向于「自發性的守戒」。然若于一團體中,除「自發性的守戒」外,還有「強製性的授戒」。故若犯過,除自覺己非外,還得公開「對大衆發露忏悔」。然以「對大衆發露忏悔」的作法,一般的律典所說較周詳,故在此不再複述。
或問:大乘法門中的拜忏,竟有何意義?
答雲:本爲方便順著經典.忏本的法義而如理思惟,檢點自心;而非徒爲形式的拜誦而已。否則只如鹦鹉似地裝腔作調,竟有何意義?甚至花錢請他人拜忏,皆是道聽塗說的惡作而已!
小結
總之,我認爲行持律儀,乃必須先明白法理,而後才能順著法理去析辨戒相。從析辨戒相而熏納戒體,從熏納戒體而如法奉行。而待如法奉行之後,才能漸成其「德」,即完成解脫道也。因此從戒法.戒相.戒體.戒行和戒德,乃能一以貫之,密合無間。至于開遮持犯.忏悔改過者,亦皆同此理也。
《破繭而出 行持律儀》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