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薩庇佑,讓我業障不起現行」。因爲如業障不現行,你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業障在那裏?既不知道,更遑論去對治消除。
而真有道心者,反是期待自己的業障能早點現行;故能從現行中,去檢點.對治.消除。當然業障現行,也不是一下子便全部現行;而是在內攝的過程中,會慢慢現行的。因此從不斷的現行,從不斷地對治消除中,而使心慢慢清淨了。
在不斷現行.對治與消除的過程中,心有時還比平常辛苦!但只有堅持信心,而捱過業障的考驗,我們才能「浴火鳳凰」,而得到更深、更內在的解脫與安樂。
業障的現行
身心的障礙:因此我們且不奢言要入定,要參禅見性,而只是很老實地去觀待我們的業障,從現行而去消除它。大致而言,業障現行乃有兩種方式:一種是身,一種是心。
身乃指病痛和脈結:有的人不打坐時,還覺得自己身體很健康;但一打坐了,便全身到處酸痛。其實酸痛,不是因爲打坐才引發出來的,而是雖未打坐前病根即已存在,而自己卻沒辦法發現;故待禅坐時將氣內攝,才顯現出來。同樣有很多人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脈結,但于打坐的過程裏,乃漸會發覺有一些身心的反應,其實是跟氣脈的通塞,有連帶關系的。因此從不斷地去發掘有新的病痛、有新的脈結,而不斷去勘破它.去通調它。這樣我們的體質,就自然能夠得到改善。
心則爲煩惱與迷惑:同樣我們的心,也將不斷現起一些煩惱與迷惑。于是從檢點煩惱與迷惑,我們就能更清楚知道:自己是怎樣的衆生?而既知自己的根性與業障之所在,也才能確定若修觀,當修何種觀法?若參禅,當參何種話頭?
所以業障現行處,即是道心勘驗之處,也是迷悟轉轍之處。
置心一處
業障現行處:所以即使謂「禅坐時,當置心一處」。而此處,卻非數息的數字,或念佛的佛號爾,而是指「我們業障的現行處」。
非統一此處:所以很多人講到打坐方法時,乃強調「要與方法統一」而完成小我,而超越大我。但這「統一」的觀念,其實是蠻有問題的:因爲既方法本身就是妄,則置心一處後的統一,雲何非妄呢?
故這「一」,不管是方法、小我,或大我。也不管是否統一了?但總而言之,皆翻不出妄心的掌控中。
而是爲了面對它.勘破它.切穿它。然而爲什麼又要置心于業障現行處呢?乃爲了從面對它,而勘破它.切穿它!
所以我們爲什麼要練習集中心力呢?以能集中在那個點上,你才有能力去勘破它。這情況就像我們須把力量集中在針尖上,才有能力去戳破皮囊一樣。我們的業障,不管是身的業障,或心的業障,都堅實得像包覆在硬殼中。故爲了去勘破它,必須卯足全力;而修定的方法,即幫助我們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那點上。
故集中心力者,乃爲勘破它.切穿它,而非欲與之「統一」也。而這從面對它.勘破它而切穿它,即是禅法精神之所在。很多人怕問題,故發現了問題,便趕快拿個撒隆巴斯貼一貼,圖混過去。而學禅的人,當勇于發現問題,勤于解決問題。所謂解決,即是謂:從面對它.勘破它.切穿它而放下它。因爲問題,本來自于迷惑;故若能勘破迷惑,即不再成問題。于是以不再成問題故,才能真正的解決問題。
而世間人,總以「製造大問題,來解決小問題」。故皆尾大不掉,而常奮勉于輪回的途中。
對守竅的異議
不是身之定處:所以「置心一處」的處,不當是身體的某個部位。很多人于修定時,乃是把注意力集中于身體的某一處。包括南傳的內觀法門,于修奢摩它的前方便時,也是把注意力集中于身體的某一點。比如鼻端.心輪,或肚皮等。
于是因把注意力集中于身體的某個部位,便會有導引的功能─因爲注意力在那,氣就會往那集中;而身心自然會有一些異常的覺受與變化。可是這些覺受與變化,卻不能落實在我們的平常生活裏。故這些覺受與變化,便只會形成修行的錯覺─未得謂得,未證言證。
因導引氣脈的流弊:而長期把注意力集中在某個點上,更會造成身心的失衡─如把注意力集中于頭部的某一點,于是以氣集中于上,就變成上實下虛;反之,若把注意力集中于丹田的部位,則變成下實上虛。所以不管集中于那個部位,都是會有問題的。
所以現在很多人學禅,尤其是外道禅中,大概都在跟氣脈有關的覺受中,撩繞不休。而種種導引氣脈、自我暗示的偏方,事實上只會增長衆生的身見而已。
因此很多人自以爲已在修禅中得力,其實也只是自己騙自己而已,或一大夥人皆瞎扯胡搞罷了。而外道禅的媚力,說穿了也不過如此。所以我們還是甯可說:修定,乃爲消除業障。
修觀與參禅
修觀本非作意造作:同理,修觀亦然。即使我們認定:修觀能夠啓發智慧,但修觀卻非造作。不是先去修一種觀,而待這種觀修成就了,就能消除我們的業障。我目前的觀念:認爲應直接去面對我們身心的種種問題,從直接去面對它.勘破它而超越它,這既稱爲修觀,也稱爲消業障。
所以不必茫然,不知當修何種觀法?事實上,在身心業障現行處,即已具足觀法也。
參禅更非一廂情願地胡扯:同樣,參話頭亦然。我在《禅悟密法》中,已講到這樣的觀念:不必去參一個與自己身心,當下不相應的話頭。而是在我們的生活中.逆障處,即會自然産生疑情。于是順著疑情去參,才能直接對應;而非硬去咬著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窮追不舍。
學佛.修禅是減法,而非加法
這也就說:修行佛法,乃是減法,而非加法。而一般人卻都是用加法的觀念來修行,所以才會問:「我們當如何修學,才能有次第、有效率?」我回答說:「像一棵樹,你要將之砍倒,豈必遵行什麼次第呢?只要逐漸將它砍倒就對了。這又不是蓋房子,必第一層樓蓋完了,才能蓋第二層樓。等一層層樓皆蓋完了,才成就也?」
佛法講的成就,乃非「以有所得爲成就」,而是「一切束縛皆已解脫了」,則爲成就。所以能把這生命的樹,不管是從末梢開始砍,或從枝幹開始砍,最好是從根部,一口氣砍斷;而能把這棵樹砍倒了,也就成就也。
所以成就,是減法而非加法。若用加法的觀念去修行,則何能免除于我慢與執著。而以減法的觀念去修行,則愈修愈輕安,愈修行愈無罣礙。故謂:修行,乃爲消除業障爾。
所以「如何把佛法落實在生活中呢?」我說:不用落實呀!因爲既生活是假的,也身心是假的;還能落「實」什麼呢?但很多人還是一心巴望:要落實.要落實。這即表示:我們還是在加法的迷霧中,穿梭未醒哩!所以「如何落實佛法呢?」這還不簡單!把這棵樹,一腳踹倒,或放火燒光,便成了!那須像你這麼啰唆?
減法者,如剝芭蕉以至于空無:所以我再叁提到這個比喻:修行就像剝芭蕉一樣。如芭蕉是一層層地向外長,這即增長衆生的無明業障。反之,若芭蕉是一層層地向內剝舍,這即消除衆生的無明業障。而剝到最後,連心也沒有了,這才是真正的成就。
然欲剝除者,還得有集中專注的功夫:然即使說,修行乃爲剝除身心的業障,卻還得要有集中專注的功夫。因爲如果妄想雜念太多,則無法真去面對它而勘破它.切穿它。所以集中專注的定力,還是要有的,但它不是目的。
以漸次剝除故,能轉有漏爲無漏:于是以能漸次消除業障故,能轉有漏而成爲無漏。因此有漏與無漏,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轉過去,而是從不斷地剝除妄想雜念.無明業障,故使有漏的煩惱慢慢減少,而無漏的功德才逐次成就。
能積小悟成大悟:這樣講起來,卻好象只是漸修法門。事實上,在漸修中,即能漸悟。而積小悟,能成大悟。故用這樣的方式,即能把漸修與頓悟間的隔閡,連貫起來。我覺得對現代人而言,要一下子即大悟徹底,根本遙不可期;反將喪失掉我們對頓悟法門的信心。而若從消除業障的過程裏,卻能慢慢建立起我們對自己、對法門的信心,而最後因緣成熟了,還是有頓悟的可能。
悟非有所得,乃有所離也:當然前面所說「積小悟成大悟」,其實是有語病的,因爲這樣似還脫不了「加法」的概念。所以我得再補充:悟非有所得,而是有所離。像石匠在鑿石塊一般,最初小塊小塊般地剝落,爲小悟;最後一大塊剝落了,爲大悟。
遍布之心
當業障未除盡時,心乃不可能遍布:我們從前面講到這裏,主要是確認專注集中的目的,乃爲消除業障爾。而待業障慢慢消除了,心才能遍布。爲什麼呢?因爲若無明業障現前時,他的心必被無明業障所束縛.局限。
比如禅坐時,若身體正酸痛得很;于是他的注意力乃被酸痛所套牢,你叫它怎麼遍布呢?同樣,如一個人的事業,碰上了困境;于是他整天想來想去,就是圍繞著這個問題,心怎可能遍布呢?故當業障現行時,心是不可能遍布的。
故唯待無明業障全消除時,心乃能遍布:因此我們唯有用修行的方法,而慢慢去消除無明業障。唯待無明業障全消除時,心乃能遍布。遍布于什麼呢?遍布于整個法界。
這也就說,我們初以集中.專注爲方便,而能勘破身體的脈結,而能掃除心理的情結,而終相應于無住遍布之真心。有對象的心,就是妄心;無對象的心,才是真心。以無對象故,才能遍照整個法界。所以講到這裏,結論很明確:集中專注只是手段,而無住遍布才是最後的目的。
彈性空間
雖心未成遍布;但于消除業障的過程中,也將使生命的彈性空間逐漸廣延:如必等無明業障全消除了,才能契入于無住遍布之真心,似乎還太遙遠了。然事實上,在我們不斷消除無明業障的過程中,生命的彈性空間即已慢慢顯露出來。而愈消除得多,生命的彈性空間即愈廣延開闊。
記得前年于法雲寺,講到〈彈性空間〉這主題時,很多人都覺得受用非淺。但你真的受用到了嗎?不見得!因爲若無明業障還未消除,則這觀念或將只是畫餅而不充饑也。故要待無明業障,真已漸次消除了;這彈性空間才能展現出來。而彈性空間愈寬廣,便愈相應于解脫與自在。
由是解脫.福德與智慧,便將于廣延的空間中展現出來:同樣,爲彈性空間愈寬廣,故福德與智慧,便能充分顯現出來。因此雖不妨說:大乘是追求圓滿的,而小乘卻單求出離與解脫。然而若沒有出離的過程,怎麼可能圓滿呢?如果不先將無明業障徹底消除的話,則雖口口聲聲求慈悲圓滿,卻不濟于事。這也就說,對于修學禅法,我比較重視的不是去急求最後的成果,而是要非常用心于面對我們當下身心的狀況,從覺照、對治、消除而終成就于解脫與圓滿。這觀念很簡單,方法也不複雜,而功夫呢?功夫是慢慢成片的。
伸縮自如
修行到最後,集中專注與廣延遍布,其實並不沖突:如佛菩薩,既能集中專注,也能廣延遍布。
心如無段伸縮的焦距:這情況我們可用攝影機或照相機作比喻,一般相機都有固定的焦距,或叁十五,或五十五,或叁十五到五十五,甚至加裝到二百.四百。于是既有限定的焦距,即不可能完全地集中專注,也不可能完全地廣延遍布。所以最理想的相機,應是無段.無限伸縮的焦距。故既可以超廣角而廣延遍布,也可以如長鏡頭般地凝聚特寫。
而我們修行練心,也須將心練到這個地步,像無段.無限伸縮的焦距。需要集中專注時,則能集中專注;需要廣延遍布時,亦能廣延遍布。
超廣角,如理性的宏觀統合:我個人學禅坐,到目前爲止,自覺得在修定上,未有什麼得力處,妄想雜念還是很多。但是因爲我用前述的觀念,來修練我的心,故使我在很多不同的思想裏,要做統合就非常地方便。因爲要統合,即是用超廣角鏡頭,如在雲端,能先把萬象,一覽無遺。則隨後,欲怎麼切換轉進,當就任運自在了。
反之,有的人卻只能像在地下鑽迷宮一般,鑽來鑽去,永不見天日,這不辛苦茫然,才怪哩!必心愈能跳得高,視野才能愈寬廣,而統合能力即自然能增強。這也是我之所以再叁強調「出離心」的緣故。以出離故,才能成就最後的圓滿。
佛法所謂根本智或一切智,即是從理性的宏觀統合而成就的。
長鏡頭,如感性的細膩品味:同樣,針對特別的事件.特別的對象,我們又能運用長鏡頭,去看個仔細,去品個夠味。既有理性的架構,又有感性的趣味,這豈非才是更圓滿的生命。後得智與慈悲心,相得益彰。
小結
修定的集中專注,唯有用之來勘破.切穿身心之障結,才能轉有漏成無漏:所以今天講到這裏,主要還是在重申一些觀念,事實上現代要修定,真是難上加難。于是行者,便不免非常的焦著,因爲我們的心總是不定,定了又散,散了再練,而練了老半天,也沒有什麼成就。
故我今天提出另一種觀念:修定,卻不是爲了入定,也不是欲將心定在一點,而欲與方法統一。而是從集中專注後,更用之來勘破我們身心的障礙;而欲勘破身心的障礙,卻不需要很深的定,才能得力。甚至在妄想雜念間,其實還是可以觀照.面對.勘破.切穿的,祇是我們不會去運用這個方法而已!
待業障既除,真如心性自得現前也:因此這種回觀返照的觀念與方法,對我們現代人,反才是最實在的。而從這樣慢慢去消除無明業障,便能如唯識學上所謂的「轉識成智」。因此何時能開悟呢?待業障消除了,便自然開悟了。所以我倒覺得:禅宗的頓悟法門,反而是害人的。爲什麼呢?因爲行者,若不埋首于消除自己的業障,而只衷心翹首,遙遠期盼一個悟。結果倒是真被「誤」了。或者走火入魔,或者歧路亡羊;皆與真道南轅北轍也。
不必求見性開悟,唯努力于消除業障爾:今天的講題「專注與遍布」,就講到這個地方爲止。但目前所講,還只是觀念;而在未來的課程裏,才會講到更詳細的方法與過程。
《漣珠甘露 專注與遍布》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