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門的切要處
即使已發心修行,然八萬四千法門中,當從何入呢?
法門愈學愈多,搞不好還只離道愈遠而已!
今天所講的題目是「行門的切要處」。爲什麼要講這題目呢?今天我們看周遭,既有意學佛者愈來愈多。同時,當今佛教所傳授的法門,不管是南傳、藏傳、北傳,也愈來愈多。于是,在這麼多法門中,常會覺得愈學愈茫然!因爲常歧路亡羊也。尤其,大乘佛法更說有八萬四千種法門;如果每一樣都去試,試到最後,再去選擇一個與自己相契的法門,大概一輩子就過去了。
所以我們今天,能不能從根本的佛法中,去選擇一個更直截了當的法門呢?這是講此題目的動機。否則,可能學得愈多,卻離道愈遠矣!
所謂學佛,乃不出「聞思修」與「戒定慧」。故從此中,而申論修行的切要處。首先講戒:
戒
戒法的心要,乃爲杜絕以自我中心而有的造作
而人的一切造作,乃爲肯定、增益「我」也
很多人對戒直覺的印象,就是有很多戒條,如五戒,八戒,甚至比丘戒、菩薩戒。然如只是從戒相去看,甚至已努力地把戒守得很清淨;卻未必真契入戒法的切要處。何以故?我們首先得明了:戒從何來?戒從法來也。
如世間法中,常將「法與律」並稱,而名爲法律。是以釋迦牟尼佛于菩提樹下頓悟成佛後,首先說法教化,成立僧團。卻等六年後,才製定戒相。此乃爲法是根本,而戒只是枝末爾!如再問:「那法的根本,又是什麼呢?」乃無我也!
故守戒的重點,乃是爲「防範、製止」一切以自我爲中心的行爲和造作。衆生都是有我的。剛開始修行者,就算觀念上已能意會無我,但我執的習氣還是非常重。因此要以戒,來防範和製止與法不相應的行爲,這才是戒的心要。
所謂「我」者,先以延續生命的存在爲基礎
再以凸顯.誇張自己存在的價值爲目標
衆生的我執,還可分作兩點來說明:第一、對很多人來講,首先就得維持生命的存在。先求能繼續活下去,再求能活得更久、活得更好。所以不管食衣住行的供給,或者知識的吸收、技術的創新,其實都是爲了維持生命的存在,而有的行爲模式。
第二、如果生命的存在已不成問題了,再其次,就是得肯定、增加自己生命的價值與意義。故又得從各式各樣的互動關系中,去凸顯自己的存在價值,去誇耀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以我見爲中心的行爲模式,即不出「貪瞋慢疑」的典型:
貪瞋慢疑
衆生之所疑,殆非理之不明;而是「我」之進退得失
所以人爲什麼貪呢?很多時候,乃惑以爲:貪得愈多,生命便愈有價值。爲了維持生命基本的需要,其實所費不多。但爲了凸顯自己生命的價值,則必貪求無厭了。
瞋呢?如果貪不得,就起瞋也。所以在佛法裏,常謂「衆生因無明、愛欲,而輪回不斷」。爲什麼不講瞋呢?因爲既有愛欲,即有瞋也。也爲若斷得愛欲,即斷除瞋矣!
再看,慢是什麼呢?慢就是覺得:我活得比你有價值,活得比你有意義。至于疑,雖很多人活著,都會有很多疑問。但大部分的疑問,不是疑:這世界究竟有沒有真理?而是疑:我當何去何從?當如何取,才會對我最有益?當如何舍,怎能對我最無害?都是在人我是非間仿徨迷惑,而非對真理、正道起迷惑也。
若能杜絕我見,即能消除貪瞋慢疑等的習氣業障
而貪瞋慢疑等習氣業障既已消除,即能雖不守戒也不犯戒矣
因此分析到這裏,貪、瞋、慢、疑,很明確都是由我見而起的。所以如能杜絕我見,就能消除一切跟「貪、瞋、慢、疑」相應的習氣、業障。既習氣、業障已消除了,當就不會有這類行爲的造作。
于是乎,有這種證量者,即使不守戒,也不會犯戒矣!如《遺教經》所比喻的「譬如牧牛之人,執杖視之,不令縱逸,犯人苗稼。」今既牛都已死矣,那擔心它還會犯人苗稼呢?所以戒相是枝末,貪瞋慢疑是主幹,而我見、我慢,才是根本也。
出家修行,何以須剃頭呢?
于是乎,我們再省思:在原始佛教裏,爲何出家修行須要剃頭呢?有人說:剃頭是爲了剃除叁千煩惱絲。但煩惱在心,而不在發哩!故剃頭,其實只是個象征!什麼象征呢?
剃頭,乃引喻爲斷首也
斷欲出人頭地之首,而安心當個方外人也
在《圓覺經》裏,有一句經文,可作對照:「譬如有人,自斷其首;首已斷故,無能斷者。」修行者,就得砍掉自己的腦袋。因爲既把腦袋砍掉了,它就不會再作怪了。當然我們不可能一旦發心修行,就真的得把自己的腦袋砍掉,因爲還未有成就哩!故以剃頭,來象征砍腦袋的意思。
砍什麼腦袋呢?砍喜歡「出人頭地」的腦袋!大家都想出人頭地,而愈想出人頭地者,即煩惱愈多也。所以,我過去曾說:佛法常雲要解脫,然如何解脫呢?首先得求自己不被套牢,如果被套牢了,再來求解脫,那就爲時已晚矣!而人又是爲什麼會被套牢呢?因想出人頭地,所以會被套牢。
所以剃頭,就是斷除「出人頭地」的欲望,而安心做個「方外人」的意思。在《遺教經》裏,又有一段經文,可資證明:「汝等比丘,當自摩頭,已舍飾好,著壞色衣,執持應器,以乞自活,自見如是。若起憍慢,當疾滅之。」
既已剃頭出家了,經常要自摩其頭,且意會到:剃頭是什麼意思?舍飾好,著壞色衣,執持應器,以乞自活等,又是什麼意思?乃皆爲「降伏我慢」而已!故如起了一點憍慢心,要很快能警覺到,並消除它。
若執著守戒有功德,反是無功德爾;爲與無我、與解脫道不相應故
所以戒的心要,乃是相應于「無我的行爲模式」而已!故如認爲守戒有功德,所以嚴謹去戒,拼命去戒;卻與戒的根本精神不相應。如果更以此自我標榜,當就離道愈遠了。
要從無我的知見中去守戒,這樣即使在戒相上沒有那麼嚴謹,可是大體上,還更切近解脫道也。下面我們再看定:
定
問:諸行無常,何以修定?
答:爲製止無明業障現行故
很多人都以爲:修定就是爲使心不動。但是,諸位是否注意到:于叁法印中,既諸行無常,爲何還要使我們的心不動呢?無常就是變動的,既境界在動,心境也在動。雲何于無常當下,還要修定呢?
這問題,我過去曾再叁審思,而認爲:真正的定,並不是指心不動,而是不會隨著無明、業障而起現行也。如果境界一來,就跟著無明業障去了,即表示心沒有定。譬如:有人罵我,我就發脾氣了。而不想想,他罵的有沒有道理?這表示,在被罵當下,無明業障就現行了,這即是「沒有定」也。
故不是沒有聽到,才有定。而是聽到了,且清楚地肯定:他罵的不是我,因爲我根本沒有這個問題。或者聽到了,能清楚地確認:他罵的是我,因爲我確實有這個問題,我應感謝他。這樣雖被罵了,但習氣業障未現行,即表示心「有定」也。
所以定,不是心永遠不動,甚至不知不覺。而是在任何境界中,心雖清楚明了,但能不隨著無明、業障,而作慣性反應!
無明業障于何處現行?
于根塵觸對,意識現行處現行
一般人的無明業障,是在什麼時候起現行呢?在碰到境界時。我們活著,就必須不斷地去面對境界:當喜歡的境界現前時,若業障現行,則會起貪。當不喜歡的境界現前時,若業障現行,則會起瞋。所以時時刻刻,境界都在考驗我們有沒有定力。而不是坐在蒲團上,風平浪靜的,覺得沒問題,覺得我有定力。而待下蒲團時,卻什麼業障都湧現了,這雲何有定力呢?
因此在面對境界時,看我們能不能保持智慧的原則,來作反應、來處理人事。于是乎,我們用這樣的觀念來審思:修定,對我們調伏無明、業障,竟有何幫助?
修定的方法
首先,于修定時,就得專注在方法上。這時,眼既不去看、耳也不去聽;六根暫時不對六塵。以六根不對六塵故,我們的業障暫時能不起現行。
以製心一處、以楔出楔,而使業習淡薄
返照妄念之起,而徑除之
如果,能經常讓業障不起現行。有時候,業障就會慢慢淡薄了。這種情況就像種子,一年不撒種、二年不撒種,叁年之後就死掉了;故再撒下去,它也不會發芽了。
所以,用修定的方法來調伏習氣、業障,雖有幫助,但不是最直接的。如種子的比喻,用火燒、用水淹,使之成爲焦芽敗種不是更直接嗎?
然一個修定者,因經常得返照自己的念頭,看是否離開方法?因此對自己的動心起念,應能觀照得更敏銳:自己起了念頭,既要很快能察覺;起的是什麼妄念,也要很快能分辨?因此下面有一個問題:何者是妄念?何者非妄念?
非有念即妄,而是「以自我爲中心」而作的分別取舍也
如就修定的大原則來看:只要離開方法,便都是妄念。比如:我現在正數息,故離開數息的方法與數字者,就是妄念爾!
但就佛法的大原則來看,並非有念就是妄念。因若有念,就是妄念;則釋迦牟尼佛講經說法,算不算妄念呢?這就成問題了!
因此,所謂「妄念」,乃是以「自我爲中心」的分別取舍,才是妄念也。否則,佛陀或大菩薩,對不同的衆生說法,要能「應病予藥」;這豈非也是分別、也是妄念呢?若不以自我爲中心,則雖分別,卻非妄念也。
既修定者,對自己的動心起念能看得更清楚。于是在察覺其爲妄念時,即應「回向」也。在傳統上,修定者,既察覺有妄念,都是趕快把念頭壓下去、截止它,以便回到方法上。其實,這是不夠的;若看到蛇,就趕快轉身走,那你以後還是要被蛇追著跑的。
雲何回向呢?乃是回「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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