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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生命的微笑 第五章 從禅定到自由▪P2

  ..續本文上一頁樣看來,這個暑假未曾閑散過。”

  仰山接著也問老師,在暑假期間,做些什麼事。沩山說:

  “我白天吃飯,晚上睡覺。”

  仰山聽了便說:

  “你這暑假也沒有白度過。”

  才說過話,仰山覺得自己說的話帶有諷刺性,于是在窘態中不自覺地咋了舌頭。沩山看到仰山的窘態,便責備他說:

  “爲什麼你要看得那麼嚴重呢?”

  生活之中,不可能沒有錯,不可能沒有挫折,更不可能沒有失敗。錯可以改,但不必自責;挫折可以挽回,但不可以喪志;失敗可以獲得成功的經驗,但不可以灰心。不自由的性情,使一個人變得不知所措,信心盡失,自由之心蕩然不存。

  禅師隨時隨地爲弟子解縛,而弟子們最普遍的束縛則來自于世故和拘謹。唐朝有一位俗家弟子去拜訪趙州禅師,由于忘了帶禮物而很介意的說:

  “我空著手來,真不好意思。”

  趙州便對他說:

  “那麼你放下來吧!”

  這位弟子更不安的說:

  “我沒有帶東西來,怎麼放下呢?”

  趙州又說:

  “那麼你就帶著吧!”

  趙州要弟子“放下來”的是拘泥和俗態,要真正的自由,不要爲雞毛蒜皮小事而障礙大好的生活智慧。

  人總是看不開才惹來許多情緒上的因擾和思考上障礙。自信心差的人,總要高估困難的程度;不自在的人,總是覺得別人正在大交頭接耳地批評著自己。這樣的人,不可能對自己的生活作主,在做人做事上也不能有所承擔。

  自由的心靈還包含著生活的戒律。能嚴守戒律,就能使自己免于種種誘惑,維持著平穩的生活步調。對禅者而言,戒有如珍寶。佛陀把戒比喻爲渡河的木筏。套用《尚書》的說法:“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只有戒律才能保證道心不斷的增長。因此,戒律是用來培養自由心靈的工具,而不是生活的最後目標。禅者強調“戒而無戒”,充分說明了戒律是爲了培養心靈的自由。佛陀圓寂之前告誡弟子們,要以戒律爲師,因爲戒律確能預防物欲所奴役,從而培養金剛一般的自由心志。

  現代人是不重視戒律的,因此往往藉自由的說辭而爲欲爲,恣意放縱。大家對燈紅酒綠,聲色犬馬,已司空見慣;對于名利與權勢的追逐,幾乎到了狂熱的地步。在外表上大家都說那就是自由,但是他們的內心卻在掙紮著,因爲他們已被物欲完全的套牢,失去自由。

  臨濟禅師說:“諸方火葬,我這裏活埋。”這句話像是對著現代人所作做的一次棒喝。現代人應該警覺到:如果不是把種種障礙自性的塵勞火葬活埋,不收斂向外追逐的貪婪和瘋狂的追逐欲望,畢竟還是要作物的奴隸。火葬貪、嗔、癡即是空,活埋煩惱障也是空,空下一切障礙,任心志自由清醒,便是禅家心傳智慧。

  無所住的禅法

  我們的思想、情緒和情感,乃至生活的全部內容,都要從心裏頭投射擊出來的。比如說,你正在欣賞山光水色,那是透過你的心;你正爲一點小事而發脾氣,那也是透過你的心;你在刹那之間悟了,那也是心的作用。所以禅家說“萬法唯心”,人只有透過見性的功夫,才能使心甯靜,保持平衡,發出光明積極的智慧。

  禅不是教我們守空修定,而是要我們從安定清醒中發慧;它引尋我們在生活中表現和諧,而破除心中的愚迷和障礙,流露出純真活潑的生活態度。

  一般人的生活態度,大別可分爲兩種型態。第一種是實現型,他們經常保持心靈的自由,較能認清事實,接納事實,能清醒的面對生活,所以是積極的。第二種是防衛型,他們懼怕失敗,擔心自己被別人遺棄,時時處于防衛的態勢,所以有了種種造作和煩惱。實現型的人顯得樂觀,不會被困難難倒。防衛者顯得悲觀消極,他的心裏不斷投射出多愁善感的意識,讓自己陷于煩惱的泥淖。禅就是要我們從許多虛幻與執著中走出來,讓自己活得純真,顯露出光明的創造力,做一個實現者。《金剛經》上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人類只有透過真誠,打破虛幻與執著,心靈才得到自由,從而流露出生命的智慧。

  禅宗第六祖慧能,在未出家以前是一位樵夫。有一天,他在市鎮上聽見別人頌經,聽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心裏就開悟了。後來,他千裏迢迢到黃梅,拜弘忍當老師。只短短的八個多月,就得到弘忍傳付衣缽。叁更爲他說法,所說的也是《金剛經》的精義: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于是慧能大悟,真正體驗到“一切萬法不離自性”,有感而發地說:自性本來是清淨的,我還追求什麼呢?自性本來一切具足的,我還要添加什麼呢?自性本來就平衡不動搖的,我還要攀緣什麼呢?自性能生萬法,具有無量的潛能和創造力,我還要造作什麼呢?很明顯的,慧能所指出的自性,就是一個活潑純真而有智慧的自己,而不是經過欲望薰染,執著在物欲中的種種虛幻。

  自由的心靈是一切創造力的根源,也是一個人能否民胞物與的關鍵。現在是一個開放的民|主社會,人們必須靠著互相尊重與了解才能有好的溝通。彼此之間必須放下自我的心中的我相,才可能真正做到民|主。

  企業經營必須從“無所住而生其心”中發展正確的導向。馬紀壯先生是一位頗有禅味的人,在他擔任中鋼公司董事長時,有一天夜晚,他邀幾位主管到煉焦爐房頂上談天,那兒氣溫高達成攝氏四十多度,應激的主管們熱得煩躁不安,他自己卻氣定禅閑,談笑風生。馬先生苦心孤詣的安排,聽說就是要主管們暫時離開自己的立場,親自去體驗一下勞工難苦工作的實際狀況,以促進他們體恤部屬的辛勞。

  當一個人一味從自己的立場去思考問題時,就一定會出現肓點。如果能從自我中心中解脫出來,就能真正做到人和,而掃除盲點,所以說和爲貴。佛陀揭示“六和”:所謂身和是指人生而平等,口和是指良好的溝通,意和是指目標相同,戒和是指好的生活和工作習慣,見和是能接納別人的意見,利和是指同享其利。這“六和”正是現代人所最需要的智慧,有了它,勞資對立就能化解,政|治運作才有適切的興革和進步。

  人類最高的智慧是沒有成見,最了不起的品格是不被物欲所牽。人有了獨立自由的心智,便已睜開“法眼”,能清醒地看清一切,看清前途的道路。唐朝洞山禅師是雲岩禅師的弟子,有一天洞山雲岩說:

  “老師,請你把眼珠送給我好嗎?”

  雲岩說:

  “你自己的眼珠那裏去了呢?”

  洞山說:

  “我沒有眼珠。”

  雲岩淡淡的一笑說:

  “要是你有眼珠,該怎麼辦?”

  洞山停了一會兒說:

  “事實上,我要的不是眼珠。”

  這時雲岩忍不住洞山的反覆無常,便大喝一聲,把他趕了出去。但是洞山一點也不驚慌,反而平靜誠懇的說:

  “老師!出去是可以的,但是我沒有眼珠,看不清前途的道路。”

  這時雲岩用的摸著自己的心,說道:

  “這個眼珠不是早說給你了嗎?怎麼會看不到!”

  洞山聽定了老師這段指引,恍然大悟。禅家認爲,自由的一顆心是法眼,不被成見面和欲望蒙蔽的自己就是如來。人只有洗淨自己的一切法塵勞和無明,才能徹底的醒覺,披露光明的自性。

  禅無非教人放下貪婪、成見、偏見和我相,甚至連過去時去所學的和識也要放下。這樣才能讓自己的創造力發揮出來,作理性的判斷,作清醒的回應,故六祖慧能說:“一切般若,皆從自性而生,不從外入。”這句話不正是他對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注解嗎?

  洗淨無明

  人,爲了博得別人的掌聲,所以要使勁去討好別人,爲了表現自己的優越感,所以要汲汲于鑽營,甚至沽名釣譽,爲了維護虛榮,所以要強作體面;爲掩飾自己的無知,所以要不懂裝懂。人愈想擁有尊嚴,維護體面,就愈失去生活的純真;愈想在別人面前建立好形象,就愈容易迷失自己,否定自己,造成心理矛盾和困擾。更嚴得的是失去生活的自由與創造性。

  人爲什麼在去討好別人、鑽營、沽名釣譽、掩飾自己的缺點呢?這很簡單,那是由于不安。就心理生活而言,愈是不安,就愈需要爲自己濃妝豔抹,把自己包裝起來,第天帶著一個面具,生活在虛僞與疏離的心理狀態。最後,終致感到生活得毫意義,沒有自由,而且覺得生活是一種沈重的負擔。

  討好別人的人堅持不了原則,維護不了正義,就不出真心話,肯定性很差,總是在看人眼色的情況下,表達意見。經常壓抑自己,不敢直截了當的就出自己的看法和純真的情感。討好的生活態度,使一個人常常在委屈自己,或者經常感到自己正負荷著沈得的壓力。這對于個人的精神生活造成極大的損害。

  自大也是一種不安的反應。自大的人把自己膨脹到足以淩駕他人,愛誇耀自己,愛批評別人,聽不下別人的意見。人一旦自我膨脹到唯我獨尊的時候就是獨夫,是失去智慧的殘廢者,其結局是瘋狂。

  禅告訴我們,人必須把覆蓋在真我之上的虛僞面具撕下來,這樣才能生活得輕松和自由,顯露出朝氣和活力。唐朝洞山禅師說:

  “洗淨濃妝爲阿誰,

  子規聲裏劫人歸,

  百花落盡啼無盡,

  更向亂峯深處啼。”

  這首偈子可以說是一首喚醒人類心靈的好詩。洞山告訴世人,必須洗去心中的種種虛妄,要如如實實地接納自己,不必討好別人,也不是自大狂妄,而是要依真我去生活。人應該像社會杜鵑鳥的啼叫聲“子歸!子歸!”一樣,回歸到真正的自己,把種種的名譽、權勢、地位和高下的觀念抛開。這些誘人的虛妄心一旦放下,才能體會到“若無閑事挂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人所以發展出種種攀緣和虛妄,是由于不安。不安則源自不能接納自己,不能接納自己是由于相互比較。人一旦活在比較之中,就會執著,就會固執已見,就要就自己比別人強。好強爭勝的自大和隨之而來的種種心機,使自己心胸變得狹隘,眼光短小,見識淺陋,所以人必須把自大的我相去除。《莊子》秋水篇上有這麼一段故事說:

  秋水到來的時候,所有的小川都流注到黃河裏去,河流因而闊大,而岸隔著遼闊的河水,遠到看不清對岸的牛。河神喜歡得很,以爲自己是全世界最壯美的了。他沿著河流向東走,一直來到了北海。他向東眺望,連水的邊際也看不見。于是他望著海神感歎地說:

  “俗語說,飽學了知識就以爲也不如自己的,就是我了。過去我不敢相信,竟然會有人 小看仲尼和輕視伯夷的高義;今天,看到你的廣大無袤,我才相信此話不虛。唉!要不是來到你這裏,那我就危險了。我一定會被智者所鄙笑了。”

  海神說:“井裏的魚是不可能和他談大海的事,因爲受了地域的限期;夏天的蟲子不可能和他談冬天冰凍的事,因爲受了時間的障礙;偏狹的讀書人不可能跟他討論大道理,因爲受了觀念的限製。現在你擺脫了河岸的限製,看見了大海,就知道自己識淺,這樣就可以和你談談大道了。”

  海神和河神的對話內容,無非是要放下自我中心的心態,放下自以爲是的偏見,放下自己比別人好的觀念。這樣,心理生活空間豁然開闊,那就有了性靈的自由,有了開朗的胸襟,有了謙虛的好學精神,有了不被物欲所動的如如之心。

  因此,人類最忌諱的就是自我中心所衍生的心機和偏狹的成見,那就是禅者所謂的煩惱和無明。佛經裏頭,有一則有趣的故事。據說佛陀有一次說法時,有一位女子坐在他的身旁入定了。文殊菩薩就好奇地問佛陀:

  “這位女子爲什麼能在您身旁就座入于叁昧,有智慧第一之譽的我,爲什麼卻不能呢?”

  佛陀回答說:

  “你把她從定中引出,自己去問好了。”

  于是文殊菩薩就繞此女子叁匝,並鳴指開靜。這位女子卻無所動。交殊甚至把她托至梵天,盡其神力,都不能使她出定。佛陀便說:

  “現在就算有百千個文殊,也沒有辦法使她出定了。如果一定要她出定,在下方世界,過四十二恒沙國土,有一位岡明菩薩卻可以辦得到。”

  不久,岡明菩薩從地湧出,向佛陀作禮後,便至這位女子前,鳴指一下,她馬上就出定了。在這個故事中的岡明就是無明,它能破壞禅定,障礙智慧。它導致人類喪失心靈的自由,而沈醉于各種心機、執著和虛僞。

  禅者告訴我們,要淨化自己的意識,才能發現真正的自己。趙州禅師說:

  “佛性堂堂顯現,

  住性有情難見;

  若悟衆生無我,

  我面何如佛面?”

  當自己放下“我相”時,自己就不再被不安的凡心所纏縛,不再被傲慢的貢高心所牽引,不再被防衛性的心理反應所障礙。那時,看世間一切榮華有如春天的繁花,共天花落,畢竟是無常的色相,只有一顆真心,才能獨具慧眼,看入永恒和生命的無盡悅樂。

  

《禅·生命的微笑 第五章 從禅定到自由》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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