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空是有爲的。
虛空是有爲抑是無爲,如上分析,明顯有兩大派系:一派認爲虛空是有爲的,如南傳的案達羅四部及北傳的犢子系;一派認爲虛空是無爲的,如說一切有部,經部譬喻及成實論者。不用說,這兩派的思想是對立的。不過在承認虛空是無爲的派系中,有部是多元實在論者,當然說它是實有自體的,而經部譬喻師及成實論師,卻認爲虛空是無實自體的。如成實論十六說:“虛空名無法,但無色處名爲虛空”。這明顯的顯示了成實論主的自己主張。至于經部師的觀點,順正理論卷叁有著這樣的介紹:“彼上座及余一切譬喻部師鹹作是說:虛空界者不離虛空,然彼虛空體非實有,故虛空體亦非實有”。非實有體的虛空,是否定了色法而顯一不的,見既見不到,抓也抓不著。如一張桌子放在這裏,這裏當然不是空,若把桌子搬開,當下就顯出了空。由取消物質性所顯出的空,空的實體自是不可得的。印順論師說:“虛空是色法的否定,顯出它的本來沒有,沒有的,不能說是有爲,故歸于無爲;這無爲是否定性的,不是真實性的無爲”。
同樣是一虛空,由于觀點不同,首先是有爲無爲的對立,繼而無爲有無實體的辨別,彼此有著激烈的诤論,而且大家皆各認爲有其相當的理由,所以對這不同的異說,很難作一正確的結論。不過在理論上,雖各言之成理,實際都各有他們難以克服的問題在。
叁 大衆系的無爲說
佛法思想在不斷發展中,無爲的思想亦在同樣的發展。自說一切有部叁種無爲的思想出現後,各派學者對這問題不斷的加以研究,慢慢的覺得只說叁種無爲不夠,于是有人就將無爲的數目予以增加。如大衆、分別說系及化地部,皆說有九種無爲。其間雖有部分的名詞不同,但于九無爲中同樣的承認有緣起支性無爲及聖道支性無爲的兩種。緣起與聖道,在佛法中,向被認爲二大理性,是非常值得注意的兩大重要思想。
所謂聖道支性,就是八聖道支,凡佛教徒如能依八聖道,就可離一切的惑業雜染,而得生死的究竟解脫,所以經中稱爲古仙人道。這在雜阿含中,佛陀開示得很清楚:有次佛對諸比丘說:想起自己過去未成佛時,曾經一人獨自思惟觀察,探究人爲什麼會有生老病死
因而發現古仙人道。如人走入深山曠野中,本已迷失去路,可是披荊斬棘的一直向前走,終于發現寬闊而乎坦的大道,循此大道再向前進,在此大道的盡頭,內有園林浴池、莊嚴瑰麗的王宮,並有異于一般的清涼快樂!
當知行于曠野的人代表佛,披荊斬棘,顯示佛在生死中東碰西撞,然後發現八正道,由此直向前去,進入涅槃之宮,享受涅槃宮中的種種自在快樂!不過這條正道,不是釋迦佛新開辟的,而是過去諸佛所共遊履的大道。過去諸佛皆循此大道進入涅槃宮中,我今亦循此道前進,于是獲得自覺自知,完成最高無上正覺。
如此說來,證知不論過現未來,不論修學大小乘法,都要循此古仙人道去行,始能達到自己所要達到的目的,是以知道此古仙人道,有其必然的理性在,亦即有常住不變的法則在,所以學者特別把它稱爲聖道支性無爲。
所謂緣起支性,就是十二緣起。這緣起法是有爲還是無爲,部派時代的學者诤論甚烈。如一般問題一樣,有部把這看成有爲,大衆分別說系說這是無爲。佛在經中所說的無爲定義是不生不滅,本此不生不滅的定義看,部派時代的學者,已建立起很多的無爲法。大衆系說緣起是無爲,亦即是從這不生不滅的理性觀點出發的。因爲萬有諸法,在現象上燼管是千變萬化,但緣起的理性,必然是如此如此的。
緣起理性,有其必然的條理和不變的軌則性,不容有其絲毫紊亂的。如生緣老死,老死必然由生而來。這是一定的規律,是永恒不變的。不但釋迦佛不能改變它,即使十方諸佛出世,亦不能違犯這不變的規律,所以它是不生不滅的永恒不變的真理,是無爲法。以有情緣起說,其條理必然如此,誰也不能把佛說十二緣起法的次第,隨便加以前後顛倒,否則,不但顛倒因果事實,亦複違反因果法則。大衆系的學者看清這點,肯定說緣起是無爲。
婆沙二十叁卷說:“有執緣起是無爲,如分別論者”。俱舍第九卷亦如此說。“其他如異部宗輪論說大衆、一說、說出世、雞胤四部同計的九種無爲中有緣起支性無爲;南傳謂化地部、東山住部皆計緣起是無爲”。可見這說法在學派思想中,強有力的被學者們在宣說。
大衆分別說系等各學派,所以堅定的主張緣起是無爲法,是從緣起鈎鎖的道理來看的,如無明緣行等的十二緣起,就是一個個的相互鈎鎖著的,彼此之間有其前後必然性。如以無明爲因,必然引生行果,決不會引生其他,同樣,由行必引生識果,行識之間所發生的因果關系,有其必然而不容改變的法則在,任何人也沒有辦法可以改變它。
大衆分別說系等的學者,從這出發來加以推究探討,追問緣起法爲什麼定要如此
這必有其所以然的原因在,如不把這理由找出來,無明緣行等的十二因緣法,就無法予以肯定的說明,唯有找出其原因來,才能對這作決定無疑的解釋。經過一個時期的缜密思考,他們發現必然如此的原理,就是在緣起法的因果之間,有其常住不變的理則性在,循其理則性的軌道而行,無明必然生行,行必然生識,而且常常時恒恒時都是如此不變的。
依此可說緣起是貫通因果事相的必然理則:如無明緣行,無明是因,行是果,這是因果事相,誰也不能否認,可是貫通于這因果事相的,則是緣起法的理則性。因果生滅所以必然如此,無非是循此理則而如此的。這必然的理性,是佛陀發現的,所以佛說一切皆緣起。
有部說緣起是有爲,大衆系不承認緣起是有爲,于是兩派發生激烈的诤論。綜合這兩派的思想而言:主張緣起是無爲的,把它看成理則性,具有常恒不變義,如以現在的思想來說,這是屬于哲學上的問題,亦即是站在哲學的觀點來看緣起法的。主張緣起是有爲的,把它看成因果的事相,具有生滅遷流義,如以現在的思想來說,這是屬于常識或科學上的問題,一般人在常識上可以體認到如是因生如是果。
但緣起有爲說與緣起無爲說的兩派思想的不同,是否可以爲之調和起來?關于這,首先要了解的,就是不論主張緣起是有爲或無爲,從根本教理的思想去看,他們只都各得如來敔說的一面,不能把握如來思想的全面性。依大衆系的學者所說,似在因果事相之外,另有一個獨立理性,不免有離事有理之失,在理論上自然不太圓滿,因平常說事理,必從事相上去顯理,離了諸法的事相,沒有獨立的理性,理性是不能離于事相的,離事說理是不怎麼圓滿的。一切有系的學者,把緣起說爲有爲,是忽略了因果事相內在的理則性、貫通性,于道理上說亦不免有所欠缺。
如是因如是果,是人人知道的事,不用有所懷疑。可是其中若無它的必然貫通性,又怎知未來有如是因必感如是果子從必然的理則性上推知有這道理,所以緣起無爲說,是不能加以否定的,假定否定了這個,無異否定了從理則性中去推論未來的何因感河果,使得未來的因果混亂,等于破壞了一切法。依此,理則性的存在,是不能否定的。總之,兩家的思想,各得佛說緣起的一面,如將兩者統一起來,就圓滿的顯示了緣起而不致于各有所偏。
大衆系緣起無爲說,頗與希臘哲學家柏拉圖所說的理型相近。依其思想說,緣生的一切事物,必以理型爲塑型,一切唯有透過這個,事物才能有條不紊,不然,一切都將陷于混亂中。柏拉圖的理型,以我們概念所認識所了知者爲理型。概念,由感覺認識來。在他的思想體系中,認爲理型是有實自體的,如緣起無爲離因果事相而有實自體一樣。透過感覺認識而有的事物,是生滅變異的,與佛法所說緣生有爲的生滅現象,大致相同。
大衆系的學者,除了承認擇滅、非擇滅、虛空的叁種無爲,並說聖道支性、緣起支性的一一種無爲,另外還建立四空處無爲,就是空無邊處無爲、識無邊處無爲、無所有處無爲、非想非非想處無爲。結合上說的五種無爲,共爲九種無爲,是即大衆系的九種無爲說。後四無爲,可以總略稱爲定境無爲,是即顯示于定境中,有其不變的理則性在。西北印度的學派,不但有部,就是經部,亦不承認有定境無爲,說空無邊處等四無爲,不過是大衆系等妄執。
四空處無爲,即四無色定,據大衆系說,不一定要生到無色界才得,在欲界中修定,亦可得這四空定的境界。依阿含說:行者于修觀時,心中作是思惟:現我如住于村莊,有村莊即有人群,修定要遠離這些。于是便作離村人想,先空有情世間,到了觀行純熟,不但觀有情世間空,即觀器世間亦空,因器世間有物質在,還是一大果贅,如是修行日久,空無邊處觀即修成功,抑止生色界的煩惱,生于無色界的空無邊處天。
斷色界煩惱上生無色界天所顯示的當下之體,就是無爲,亦即生無色界後有情心行的依處。色界有情的生命,依于山河大地,無色界,有部不承認其有色,有情心行是依離色界而得,當下之體即有情心行所依。大衆部認爲無色界有色,所以上生空無邊處有情心行所依的自體,是最極做細的清淨色,既不如欲界的粗,亦不如色界的顯,而爲幾夫肉眼之所不見的。
有情生于空無邊處天後,最初當然是感虛空靜妙的,可是得此境界一個時期以後,漸漸感到外在的空,雖離色界的物質性,但此空的範圍未免太過廣大,不夠理想,于是對此天的無邊之空又生厭離,厭其虛空的粗障,欣識無邊處的靜妙,因而一心一意的依之修持,到達識無邊處觀成,斷生空無邊處的煩惱,離空無邊處所顯的自體,就是識無邊處有情所依處。如是一層一層的修上去,直至非想非非想處觀成,上生到非想非非想處天皆是這樣。大衆系所以將這四空定立爲四無爲,亦是根據其真實不變的理性這一觀點而來。因爲不管什麼有情,只要將四空定的觀行修成,那他所得的境界,必然都是一樣的,絕對不會你所修得的是這樣,他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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