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抉擇解脫道之自性
(道 谛)
如上所言,以修叁有之過患,于生死中,生起猛利欲求出離。
《道次第》中,宗大師將修學要領歸納爲叁主要道,即出離心、菩提心、空性見。其中,出離心是中士道的重點,菩提心是上士道的重點,空性見是止觀的重點。可以說,整個中士道的修行,就是以生起出離心爲起點,以圓滿出離心爲終點。那什麼是出離呢?就是隱入山林,遠離塵世嗎?出離,首先是一種強烈的意願,當這種意願非常迫切時,對世間的貪著自然就會減少。就像你對某地毫無興趣時,還會爲離開而戀戀不舍,徘徊不去嗎?我們之所以覺得放不下,無非是對世間還有興趣,還沒有透徹輪回的痛苦本質。
所以,真切意識到輪回是苦,是生起出離心的根本。《道次第》中,這種認識主要是通過觀察和思惟來完成。我們需要觀察輪回的過患,觀察煩惱的過患,觀察生死的過患。當我們對輪回沒有絲毫期待,修行就水到渠成了。之前所說的煩惱雜染、業雜染、生雜染,正是要幫助我們認識輪回過患。這種認識並不是隨便想一想,而是要在內心生起堅定不移的信解,即教下所說的勝解行地。當觀念真正轉變之後,粗的煩惱很快會隨之減弱,這是我們需要引起重視的。在很多人的觀念中,總以爲無分別的禅修才有實際力用,事實上,樹立正見也是修行的重要前提。當我們獲得正見後,再做相應的奢摩他和毗婆舍那,契入空性就不是難事了。
“如上所言,以修叁有之過患,于生死中,生起猛利欲求出離。”根據以上所說,我們要通過觀察修認識到叁有的無窮過患,由此對生死輪回生起猛利的希求解脫之心。這種思考要不斷進行,一旦偏離,就會進入凡夫心的相續。即使坐在那裏誦經念佛,也可能是有口無心,不得受用。這裏所說的生死,是中士道所要解決的根本問題。此外,猛利二字也極爲重要,當我們生起強烈的出離心時,當下就是解脫的。
因爲解脫並不是外在的,不是從一個具體的牢籠中解脫出來,而是心靈的解脫,內在的解脫。所以,這種希求解脫的意願非常重要。進一步,還要圍繞戒定慧深入修學,這也是聲聞乘的修行套路和次第。在叁無漏學中,中士道重點談的是戒,因爲定、慧是和上士道所共,所以此處略過,在上士道的止觀部分將詳細闡述。那麼,戒律究竟對解脫有著什麼樣的作用呢?本論主要談到兩個問題,一是以什麼身份出離生死,二是以什麼方法出離生死。
一、依何身滅除生死
以彼生死,當須滅除。如《親友書》雲:“除八無暇過,閑暇既已得,爾可務當生。”謂須于此暇滿時而滅除之。若居無暇,則無滅除之時,已如前說。
大瑜伽者雲:“現在是從畜生中分出之時也。”博多瓦亦雲:“昔經爾許之流轉(自昔漂流,如許之久),未能自返,今亦不能自返,故急須還滅之。得還滅之良機,亦正在此得暇滿之時也。”
又若在家者,不但修法之障難甚多,且易生過咎。出家者則與彼相反,故滅除生死之身,以出家最爲殊勝。若善巧者,當于出家而欽慕焉。
《俱力所問經》(《勇猛長者請問經》)雲:“居家菩薩,當願出家(我于何時能得出家)。”此中要意(義),謂願近圓也。
《莊嚴經論》亦雲:“應知出家分(身),無量功德具。勝比勤持戒,在家之菩薩。”如是非但爲修解脫生死贊歎出家,即由顯密門中修一切種智,亦說出家身爲殊勝也。出家戒者,是叁種戒中之別解脫律儀,于教法根本之別解脫戒,當敬重之。
我們應該以什麼樣的身份來滅除生死呢?通常所說的身份,或是依倫理而建立,如家長和兒女的身份;或是依地位而決定,如領導和下屬的身份;或是依職業而決定,如教師、工人的身份,等等。但這些身份和滅除生死並沒有什麼關系,從佛法修學來看,所有這些身份都同屬一類,那就是在家。與此對應的,則是出家。
“以彼生死,當須滅除。”生死是學佛所要解決的頭等大事,不論聲聞還是菩薩,都要以解除生死惑業爲本。聲聞固然是以了生脫死爲究竟,菩薩也同樣需要超越生死,這樣才有度化衆生的能力。
“如《親友書》雲:除八無暇過,閑暇既已得,爾可務當生。”正如《親友書》所說:當我們通過修行斷除八種無暇的過失,就能感得有暇圓滿之身。既然現在有條件也有能力來聽聞佛法,就應該以此成辦生死大事。
“謂須于此暇滿時而滅除之。若居無暇,則無滅除之時,已如前說。”也就是說,必須把握獲得暇滿人身的機會,用來了生脫死、成辦大事。如果感得無暇之身,就不再有滅除生死的機會了。關于此,在暇滿人身這一部分已有詳細說明,所謂“此生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生”。因爲暇滿人身的可貴之處,就在于爲我們提供了一個絕好的修行機會,而其他身份都是沒有能力或條件修行的。一旦失去這個可以修法的身份,可能連解脫是什麼都聞所未聞,更談不上成辦了。
“大瑜伽者雲:現在是從畜生中分出之時也。”大瑜伽者說:我們現在所獲得的暇滿人身,是區別于畜生道的關鍵。這句話非常經典。人之所以爲人,正因爲我們具有理性思惟的能力。如果僅僅以這種能力來生存,來把日子過好一點,實在和動物沒什麼兩樣。唯有以這一身份去追求真理,了脫生死,才是不負此生的選擇。
“博多瓦亦雲:昔經爾許之流轉,未能自返,今亦不能自返,故急須還滅之。得還滅之良機,亦正在此得暇滿之時也。”博多瓦也說:往昔,我們曾在無盡輪回中流轉飄浮,不能自主,直到今生依然不能把握。所以,首要任務就是滅除生死。而滅除生死的契機,正是在于我們現在所得到的暇滿人身。如果錯失此生,不知何時還能再有機會。生命是無盡的延續,如果我們不去改變現有的相續,生命就不會出現轉機。過去不能自主,現在不能自主,未來還是不能自主。而暇滿人身的最大意義,就在于獲得一次修行機會,獲得一次轉變命運的機會。
“又若在家者,不但修法之障難甚多,且易生過咎。”如果以在家身份學佛,不但障礙重重,而且容易産生煩惱等種種過患。因爲凡夫最大的特點就是心隨境轉。尤其在今天這種誘惑重重的環境下,人們每天都在忙于工作,忙于娛樂,根本靜不下來面對自己,這些都是修行的障礙。我們說現在是末法時代,其實,法爾如是,真正末的是人而不是法。這種末,就體現在人們對物欲的瘋狂,對道德的漠然。
“出家者則與彼相反,故滅除生死之身,以出家最爲殊勝。若善巧者,當于出家而欽慕焉。”相比之下,出家人與在家人的追求正好相反。所以,對于滅除生死的修行來說,是以出家的身份最爲殊勝。因爲他們沒有生存之憂,沒有家庭之累,可以專注于追求真理和解脫的生活。所以,有智慧的人應該向往出家生活。雖然出離的關鍵在于心,雖然在家居士也可以“雖處居家,不著叁界。示有妻子,常修梵行”,但事實上,真正要做到是非常困難的。出家的意義就在于,通過對環境的出離,解除生命內在的惑業。
“《俱力所問經》雲:居家菩薩,當願出家。”《俱力所問經》說,作爲在家菩薩,應該生起出家的願望。即使現在出家因緣還未具足,但也要有這樣的希求。如此,對世間的貪著將隨之減少。就像我們打算離開一個地方時,就不會再去置辦種種居家物品,以免造成累贅。有了出家的願望,我們就不會在世俗生活中陷得太深,套得太緊。
“此中要意,謂願近圓也。”近圓,具足戒別名,圓爲涅槃義,而具足戒爲接近涅槃之法。出家的核心,就是獲得比丘身份,這就需要受持比丘戒。《戒經》雲:戒是正順解脫之本。也就是說,戒是順應解脫的規則,是幫助我們導向解脫的保障。出家身份之所以可貴,之所以能成爲修行契機,關鍵也在于生命內在的戒體,在于定和慧的修行。否則,不過是光頭俗漢而已。
“《莊嚴經論》亦雲:應知出家分,無量功德具。勝比勤持戒,在家之菩薩。”《大乘莊嚴經論》也說:我們應該知道,出家身份具足無量功德,遠遠勝于那些嚴持戒律的在家菩薩。當然,這裏所說的出家身份,不只是代表剃發染衣的外在形象,而在于它所具有的內涵。
“如是非但爲修解脫生死,贊歎出家,即由顯密門中修一切種智,亦說出家身爲殊勝也。”佛經中,不僅從解脫生死的角度來贊歎出家可貴,也從顯教和密教的一切修行中贊歎出家的殊勝。一切種智,就是成佛的修行。對于這樣的修行,出家身份是最爲可貴的。所以,佛陀也是以出家而非在家身成佛的。
“出家戒者,是叁種戒中之別解脫律儀,于教法根本之別解脫戒,當敬重之。”叁種戒,是別解脫戒、菩薩戒和密乘戒。出家戒,指其中的別解脫戒,也就是聲聞乘的戒律。對于這一佛法修行的根本,我們應當加以敬重。這主要是針對某些大乘或密乘學人輕視別解脫律儀的現象而說,覺得直接受持菩薩戒或密乘戒即可。事實是這樣嗎?須知,不論聲聞乘、菩薩乘還是金剛乘的修行,都離不開別解脫戒的基礎。而不是某些人所以爲的,別解脫戒只是聲聞行者的修學內容。在當年的印度,像龍樹、提婆、無著、世親這些大菩薩們,雖然都修學並弘揚大乘,但同時也受持聲聞戒。漢傳佛教同樣繼承了這個傳統,出家人大多兼受聲聞戒和菩薩戒。
這一段主要贊歎了出家身份對佛法修行的重大意義。這一身份之所以可貴,正是在于別解脫戒。戒,爲防非止惡之義。從表面看,所止息的是殺盜淫妄,但在根本上,戒所止息的是貪嗔癡的相續,凡夫心的相續。因爲煩惱現行是有條件的,如果我們能嚴持律儀,謹言慎行,就會減少引發煩惱的違緣,使負面心行的力量隨之弱化。當然,降伏並徹底解決煩惱還是取決于定和慧的作用,但這一切都需要以持戒作爲前提。
二、修何道而爲滅除
修何等道而爲滅除者。
《親友書》雲:“縱使烈火燃頭上,遍身衣服焰皆通(透…
《第四章 共中士道修心次第 第五節 抉擇解脫道之自性(道谛)》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