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在坐禅當中:心不可去憶想任何吃的東西。萬一你在坐中聞到了你母親或妻子、或別人所做的食物飄來陣陣香味,你的心千萬不要隨之飄去,而心中自念:不知她正在煮什麼——爲何這麼香?不知其味道如何?諸如此類因味欲而起之雜念。
5、觸欲
在五種感官(眼、耳、鼻、舌、身)所産生的覺受當中,身的觸覺是特別與性有關連的一種覺受。雖然觸欲有好幾種,但最難克服的,還是與性有關的那種觸。我們既要修禅定,應該了知觸欲的過患—它對禅定的幹擾力是非常巨大的。
從前在印度某個遙遠的深山裏,住了一位能入深定的仙人。有一天此國的國王聽說這位仙人修行頗有成就,便派遣使者入山尋訪他,然後接他到王宮裏來供養,款爲上賓。之後國王便常常想向仙人禮敬供養,仙人于是隨王之所願,每次都自己飛行到內宮裏去接受供養。如是飛來又飛回去,飛了好多次。有一次,國王要王後也向仙人頂禮致敬,王後便依旨作接足禮:她跪在仙人面前,兩手抓著仙人的腳,以致最高的敬意(接足禮) 。怎知王後的手,其細滑柔軟無比,仙人以前從未有過這般經驗,此時便頓然興奮起來,快樂難當:心旌動搖,當下就失了禅定。接著,他立刻感到一陣暈赅,全身軟弱無力,連走路都走不動了,國王只好派人把他背回山裏他住的地方去!
你瞧,這就是貪著觸欲對行禅者的危險之處!
現在,我們要從以上所談的比較抽象一點的五欲,轉到比較平易的五欲,也就是第二組的五欲。這一組的五欲爲對下面五樣東西所生起之欲:
1、財欲
2、色欲
3、名欲
4、食欲
5、睡欲
我之所以把第一階段保留到最後才講,一則是因爲這階段需要較深入的討論,二則也是因爲這一階段觸及了我們日常生活所關心的一些較爲敏感的問題,也就是因爲它們與金錢、性欲、飲食、名利等有關。只要一觸及這些問題,坐禅頓時就不只是某種秘奧的、來自遙遠的、神秘東方的珍玩而已,而是與我們日常生活有密切關系的一件事。換句話說,討論這些習禅的先決條件,你就會明白坐禅並非只是個漫無邊際的神遊、空想之事,可任你隨心所欲地去作,就像看一部電影一樣,你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反之,討論這些先決條件,使得坐禅變成是件非常實際,而且極其嚴肅的事。我們若想從習禅中獲得不折不扣、貨奂價實的東西,就先要老老實實地面對這些問題。即使我們不能做到百分之百——這是確定的——但至少我們也能辨別出什麼是好的、什麼是正派的,且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麼;更重要的是,有這些正知正見作爲引導准繩,我們便可毫無疑慮地大步邁向菩提正道。
1、財欲
財欲是對金錢與財物所起的貪欲。我們不但在坐禅時不應將念頭住于金錢與財物上,而且也不應爲了獲得錢財或積聚錢財之故,而修禅定。
2、色欲(性欲)
這一點特別是我之所以把這一階段延後到現在才講的主要原因。雖然各地方的人都愛好性這個玩意兒,然而不可否認地,目前西方人卻育過分強調它在世樂中的重要性之趨勢。近代,性感一詞在西方已經變成一個對他人最好的公然贊诃之一。然而這種對性的公然贊歎,大多數的東方人至今應不能接受。這是世俗對性的想法;然而我認爲,習禅的人必須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此事,而且對它應有更深刻的認識才好。修行人若能避免性行爲,便可過著較爲脫俗的精神生活。但這對世俗在家人來說,分明是個難題。假使做不到,也不必勉強去做。不過,老實說,若要正修禅定 (不是玩票) ,避免性行爲卻是十分重要的事。坐禅猶如給我們的電池充電一般,如果電池充滿了電,則靠電力所點亮的燈就會光明照耀。可是,如果經由性行爲而把電池中所儲存的電放掉了,即如同自壞所修。
然而在現實生活中,你若想減少性行爲、或者想根本不再做性行爲,你一定先要征得你配偶的同意及諒解才好,這一點非常重要。切莫因爲你習禅而引起婚姻問題!如果那樣,便不是真正的學佛,學佛的本意是要尋求內外平靜,解決問題的——包括內在以及外在的問題——而絕不是要製造問題。倘若你的配偶不同意你減少次數,或根本不做性行爲,那是由于你的業障所致!反之,你的配偶如果同意,那也是由于你過去世所修的善業所致,而能有此福報!不論如何,總要善用你目前所擁有的狀況,去盡力改善自己,以期能過更美好的內在生活與家庭生活——這便是在家學佛的要義所在,並非要你完全摒棄一切。
在所有的欲望之中,性欲是最強烈、而且是習禅者最難對付的一種,因爲性欲包羅了我們前面所討論過的第一組欲中的全部項目——色、聲、香、味、觸全部都具足了——而且這些欲又是以最動人心弦的形式,表現在性行爲中。此外,我們還要明了:就是因爲有此性欲,才使我們衆生于生死中流轉不息!
再者,你若不能完全斷除性行爲,或許也可以稍微減少次數,譬如減到比一般不坐禅的人少一些。不論如何,有一點必須要確定的是:絕不可一邊過著放蕩淫逸的生活,而一邊修習禅定——你的心態與行爲至少應比一般人有靈性 ( spiri-tual) 一點,才堪習禅(耽于肉欲是不可能奂正習禅的,至少不是修習正定) 。
3、名欲
我上面會經提到,世間一般人于一生當中所作的許多追求,都是爲了得到命名,其中包括欲礙到別人的好評、贊賞或敬佩。當我們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時,常會感到好像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所成就的一切,皆失去了意義似的。由此可見,我們之所以努力求取種種外在的1物質」,其最終目標,仍舊是爲了藉此等物質而得到非物質的東西。而在一切非物質的追求當中,名與利二者可說是最主要的原動力。
在中國清朝初期(約公曆一七OO年間) ,有一位乾隆皇帝。有一次他于下江南遊曆時,望著長江上許多來來往往的船只,便對他的宰相說:愛卿,你看江上那麼多船只,真是美極了!可是那宰相卻很不識相地答道:啓禀陛下,這江上其實只有『兩』艘船。皇帝一聽,覺得宰相竟膽敢違逆己意,因而心中快悒不樂,便要他解釋一下,何以江上只有兩艘船。宰相道:陛下,這整條江上只有『利之船』與『名之船』這兩艘。其實一點也不錯;每個衆生一生在社會上,就有如江上的船只一般,經常不斷地穿梭往來,所追求者,大抵是這兩樣東西——利與名,以及與此二者有所關聯的種種變化品與副産品。有道是:天下熙熙爲名來,天下攘攘爲利往。再者,名與利二者雖常被相提並論,但其性質是有差別的;比較而言,利粗而名細;凡俗求利,雅人求名;利欲易除,名心難斷。
4、食欲
一個想認真修習禅定之人,不能是個縱情于美食佳喂的人:他不能對食物及烹調方法太挑剔或講究,也不應餐餐吃得過于飽足。他應該吃適當的量,且在適當的時間吃。總歸一句話,飲食要能節製。然而所謂斷食並非佛教的作法,那是外道法,因爲斷食又成了貪食的另一個極端。佛教的作法總是平穩、理性而又離于兩邊的中道之行,完全反對任何極端或狂熱之行,這就必須具有一顆完全住于中道、不偏不倚的心,才能做到。
5、睡欲
爲了認真修習禅定,行者的睡眠量宜越少越好。習禅的人,在飲食方面,可以依其自身所需的範圍,盡量吃飽;然而于睡眠方面,如果可能的話,他卻應盡量少睡。這是佛教的修行法,它與許多其它宗教的修法不同。有些宗教或信仰,常如是說:你可隨你高興盡量多睡,但你卻應盡量抑製、或縮減你的飲食,甚至最好絕食(例如道家他們稱斷食爲辟谷,主張不食人間煙火) 。佛教是不提倡斷食的,因爲你需耍相當的精力來維持禅定的修習。
等你習禅有確實的進步之後,你便會發覺你所需要的睡眠已經自然而然地越來越少了。現在,我們來參一參:是誰在睡覺?也許你會回答說是你的身體在睡。但實際上,身體並沒睡,而是心在睡!需要休息的不是身體,而是心。心之所以需要休息,乃由于無明業障所致。無明彷佛是個無邊漆黑的大窟窿,它可吞噬一切,而將整個心體籠罩于一片黑暗之中。由于我們在白天所造的業都積存于心中,形成了一片濃霧般的東西覆蓋住我們的心,才使我們有昏昏欲睡的感覺。夜裏于睡眠的時候,這些積存在心表的業霧會停止漂浮,而往下沈澱于心中較深的領域——阿賴耶之所在處。當業霧沈澱到阿賴耶識中之後:心的表層便又逐漸恢複本來的清明、無有遮障之狀,因此我們就又清醒過來了(我們稱爲睡夠了) 。一旦醒來,我們又開始再去造作及積存更多的業,待下次睡眠時,再將之沈積于阿賴耶中——如是往複,循環不已,一生積存在阿賴耶識中的業,也越來越多。
唯識學中有個名相叫昏沈。通常我們在煩惱不安的時候,會覺得無精打采:心也會變得遲鈍不敏。在感到厭倦或者無聊的時候,我們的心也會變得合鈍不靈。而睡眠則是所有昏沈之中最嚴重的,大昏沈。心的表層所累積的業,則是造成我們常會昏沈、合鈍、及無精打采的原因。
睡眠既然與我們所要修的定心如此不相應,因此,我們若想認奂修定,便須克服對睡眠的欲望才成。
以上所講的是習禅的第一個前方便:呵責五欲。下一次我們會繼續往下討論另外兩個前方便。——一九八九年五月廿日
講于紐約,莊嚴寺
《禅之甘露 第九章 習禅五階(上)》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