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治療
心是一切事物的本質。
由于心的淨化,一切都變得純淨。
由于心的清明,一切都變得清楚。
由于心的存善,一切都變得美好。
一切事物的本質是我們的自心。
雖然生理上的不平衡是個嚴重的狀況,但是心靈上的不和諧才是更嚴重的苦因。診斷與治療心靈疾病的原則與身體疾病相同,因爲依一般的看法,心理健康和身理健康一樣,都是要將不平衡的地方,調整爲平衡。就相對的層面而言,完美的心裏平衡,是要能夠平息貪、嗔、癡、慢、疑。在相對世界裏,這些因素總是存在那兒的,所以,如何找到方法維持他們完美的平衡是一件很基本的要務。心理健康就是能控製五毒,不讓它們任何一者失控。若其中任何一項嚴重失控,疾病就隨之而生,此人會感到極度混亂,不知道什麼才是真實的。在混亂充斥的人生裏,唯有時時保持一顆清明的心,平衡才于焉依止。
生理治療的藝術與心靈治療的藝術是合而爲一的。在西藏醫學的傳統裏,心理疾病的治療方法與身體疾病一樣,都是用服藥、生理治療和食療及生活作息的安排等。方法上當然會包括一些關于心理部份的特殊技巧,即爲今之心理治療法(psychotherapy)。在開始討論治療與治療技術之前,必須先澄清一些西藏醫學對于心靈問題的看法,它有別于西方。在進一步討論治療方法之前,對此差異有所了解是相當重要的。
心理治療是一種概念與方法,它是由衆人生活在快速變遷、高科技社會中的産物。在西藏並沒有像在西方所謂的心理治療師。在那裏只有一種治療法,是融合在佛教的宗教、教育與家庭生活之中的。讓一個人生活在一完整而自然的環境裏,即是一種溫和的治療。當今,世界上有許多國家,心理治療蓬勃發展,以因應當今社會與舊社會傳統,相當不同的生活方式及社會角色的需求。當人們不能夠生活在自然的生活狀態裏,而必須被孤立于自然的真實之外時,心理治療就愈來愈被需要,以使人們得以應付新情境中的種種壓力。
生命周期裏早年的經驗,對于態度與行爲的塑成有相當重要的影響。這個曆程開始于懷孕,從無助的新生兒開始,到成爲一個獨立的個體。這段期間,大約是二十年,一個人的人生觀、世界觀都在這期間裏,被他的經驗所塑造,並深植在他這個人裏面。
一位懷孕的女性,若感到迷惘、情緒不佳或身體不好,則胎兒也會受到負面的影響。若是人們可以活得接近大自然,那麼即使沒有特別去注意,他也能感受到大自然的脈動。于是,不需要特別設計一門課,來教授大自然是什麼,天然的環境早已經在那兒,被觀察、被經驗和被接受了。已開發的社會,人們在城市中長大,他們已經習慣于停止聆聽大自然的節奏,所以,原本只是生命中很簡單的事實,到後來他們必須大費周章的重新去發現。西藏人的習愦,當一位母親懷有身孕時,人們會尊敬她的處境,會努力減經她心理與生理方面的壓力。在母親生下小孩之後,整個家庭的結構與生活方式都會支持嬰兒在生理、情緒及心智上的成長。很自然的,祖父母、叔舅、堂表、姑姨等,加上父母親,都會來照顧小孩,提供給小孩一個穩定而自然的成長環境。他們沒有大型購物中心或高速公路等,他們與大自然爲伍,他們知道花草、樹木和動物。小孩看著母親怎麼擠牛奶,那就是他們早餐的食物。從一開始他們就是在大自然裏,學習大自然的秩序。西藏典型的中産家庭,都有兩個地方可以居住,一個是高地的聚落,夏天時居住;另一是低地的聚落,冬天時居住。家庭成員在不同的季節會分開住,然後又合在一起住,因爲有些家庭成員只固定住在一個地方,而大部份的年輕人則是搬來搬去,他們在分離之時會經驗到悲傷,而再度與朋友和親戚團聚在一起聊天時,會感到高興。
西藏的兒童由親戚處得到許多的關照,親戚們提供了愛的環境,也提供一種紀律的環境。他們無時無刻不面對自然的真實狀態。如果他們見到死亡,那就是一個真實的死亡。當一只動物死了,一位親戚死了,或是他們看到某人生病了,這些都是真實的經驗,是第一手的經驗。死亡並不是只出現在方方的螢幕中的事,由演員扮演,他可以複活,在另一部電影裏扮演另一個角色。西藏小孩成長的環境裏,是沒有這些錯覺經驗的。常見的教養小孩的方式,是如果小孩拒吃酸乳酪,媽媽就會解釋給小孩聽,母牛是怎麼樣産牛奶的,牛奶又是怎麼樣一步步的製成酸乳酪等等,所以請小孩再吃叁湯匙,于是,小孩也從中學會了酸乳酪是怎麼來的。小孩也知道他們穿的夾克是如何由綿羊毛皮製成的,或是山羊柔細的毛,或是其他動物的皮、毛。他可以看到母親或叔舅們如何縫製衣服,說不定他也幫忙母親們清理、剪裁,和紡羊毛呢!
這些大自然的訊息,對于一個人內在的發展具有很深刻的價值。當一個人學習到必須要等上半年才能看到花開,由播種、灑水、發芽、長葉、結苞一步步的成長──所有這一切都要有固定的生長期──他會懂得欣賞事物在大自然中發展的節奏。個體漸漸獲得深刻的體會,事物的發生都有其特殊的時間與空間,這樣的理解,建立了個體的能力,去接納生命中其他種種事件的發生。它讓個體了解生命短暫的本質,以及生命的周期是什麼。
要長大成人是需要時間的,去發現事物的功能也是需要花時間的。不過在大自然的環境下成長,這些相對的法則就變得清楚而易理解了。當個體了解這些生命的基礎之後,就不再需要心理治療師來告訴他這些。當真實、正確且清晰的知識,由甯靜的大自然仁慈的給予時,人們就自然變得仁慈而有耐性,並且對事物運行的自然法則有所體悟。這不是說就不會有人覺得迷惘,沒有瘋子,但在比例上將是非常非常少的!尤其較之已開發國家社會中的人們而言,後者有太多的情緒不安。
社會發展並不件壞事,問題出在環繞在我們周遭的環境發展太快速,即使在當今最全盤現代化的國家裏,許多事物都不過是最近幾十年發展出來的。這是最近才有的現象,發生不過百年,甚至更短。如果你比較近百年內發生的事,與近百年之前所發生的事,其差異簡直令人難以置信,近代的變化或許相當于過去數千年的變化。生命的自然發展緩慢而持續,已經經曆了數百萬年,直到最近才突然地加速。
如果我們對自己誠實,我們將感到慶幸,自己還沒有精神分裂,而變成瘋子。我們應該很慶幸我們還很健康,我們走得很快,不過似乎還跟得上腳步,就是這個實況爲我們帶來了心理學的發展和心理治療。人們在變動的、人爲化的環境裏長大,所以很難去了解生命原本是很簡單的。每件事對他們而言都變得複雜,尤其是像愛、關懷自己、關懷別人,保持平衡關系、紀律等等。有些基本的快樂、傷心、死亡、誕生等都顯得複雜。縱使他們由許多的管道來學習,像書本、錄影帶等,這些內容探討一些生命的關鍵性問題,但這卻只是一種間接式的學習。他們也許閱讀了上百本的書,但仍覺得迷惘。在自然環境中長大的人們,也許什麼書也沒念過,也許不知道怎麼去解釋愛、尊敬和仁慈是什麼,但是他們卻能感受,能知道這些原則,這使他們有安全感、穩定感。當代專業治療師的産生,源自于現代社會人們的需要,去回答生命中重要的問題,但這些問題在過去根本就不需要發問的。過去人們很自然就懂得的簡單的事,現在都落到不確定的範疇裏去了。
文化的影響造就了人們行事方法的顯著差異,波蘭人、西班牙人、希臘人、英國人、美國人、中國人、印度人和法國人基于他們文化背景不同之故,都有他們自身對于事物的看法。東方國家與歐美國家的人,對于事物觀點上的差異,有時可以大到他們彼此不能互相了解。這不是件負面、或正面的評價,這只是一個事實。例如,西藏人很少表現他們的情緒,但在許多西方文化裏,認爲表達自己的情緒是恰當的行爲。印度人對一位陌生人可能提出許多很個人的問題,對于印度人而言,這很平常,但對于一個西方人而言,這樣問是很不禮貌的。同理,西方人的直截了當,也會令印度人感到同樣的不適。在六十到七十年代,有許多西方的年輕人到印度去學東方哲學,有趣的是這些年輕人多來自富有的家庭,但他們到了印度卻身著舊衣、不帶相機,有些甚至不穿鞋子,對大部份不得不如此穿著,沒有其他選擇的當地居民而言,這種行爲看來很奇怪,也很難以理解。當然,這些西方人是來自于科技先進的國家,他們也擁有許多物質方面的財富,但是他們卻覺得那些東西太缺乏精神價值了,他們想要在印度找回那些在生命裏被斬斷的現實經驗。
抛開文化的影響,事實上每個個體心靈的本質都是相同的。人們在相對真實裏擁有的元素是一樣的,所以指導它們的原則也是相同的。文化的差異就像人的個別差異一樣,都只是無限輪轉流變與化現各種現象之變項的一部份,在佛教裏就稱之爲輪回(samara,原注1)。所有的情境、事件、人格特質、動機、態度,平衡與不平衡,也都是輪回變數裏的一部份,不論你在那一種社會長大都是一樣的。這些變項的型態不斷改變,但是它們都根源于五種主要的原因,也就是貪、嗔、癡、慢、疑。
今日社會常見的負面態度中,最具有破壞性的,就是自怨(self-hate),似乎有很多人,很討厭自己。這一點對于來自西藏佛教文化中的人而言,是相當難以理解的,在那裏大家接受一個事實,就是每個人都太愛他自己了,愛自己超過其他東西。一般的看法是,所有問題叢生于對自己太執著,所以要練習去關心其他衆生如關心自己一樣。佛陀的教示,強調生命是苦,並告訴我們苦因爲何,所以,我們要學著去除我執,不要把焦點上總是放在“我”(I)及“自我”(myself)上面,否則將會喪失明覺之心,或喪失去關心除了我自己喜歡與不喜歡之外的事物。強調生命是苦,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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