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我的閱讀記錄 ▼

合掌人生▪P21

  ..續本文上一頁麼多年,經常遠赴各地講經弘法,對于叁餐飲食,我經常是飽飽餓餓,多一餐、少一餐是常有的事。像我這樣不懂得憐惜自己的色身,也難怪糖尿病會找到我的身上來。

  六

  在宜蘭弘法期間,我也經常到臺北編輯雜志。從《人生》雜志、《今日佛教》到《覺世旬刊》,前後有數十年的時間。每次從宜蘭出發,要經過二十一個山洞才能到臺北。一趟火車乘坐下來,鼻孔裏經常都是黑黑的炭灰。有心的信徒也體諒我,便結合全省信徒的力量,在臺北郊區買了一間小型精舍,作爲我的棲身之所。

  由于我經常不住在精舍,有一位趙老太太和一位中年比丘尼達德師,願意替我看守房舍,平時也在廚房裏幫忙燒煮。記得那是一九五八年的時候,有一天夜裏,達德師突然不停地狂吼喊叫,甚至用腳踢床,因爲她病痛難忍。我一見這種情形,也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一旁的趙老太太跟我說:“應該趕快把她送到醫院治療!”

  于是我急忙將她送到鐵路醫院。但醫院不肯接受,我馬上又將她轉送到臺大醫院。這時臺大醫院的急診室裏,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我挂了號,辦理好住院手續後,有一位實習醫師跟我說:“這個時候也不可能開刀,必須等到明天檢查過後,才能決定該怎麼處理。”接著他說,“你把病人留在急診室,我們會照顧的,你先回去吧!”

  這時候回北投,已經沒有公共汽車可以搭乘,于是我就近到叁重埔,過去叁重文化服務處的辦公室,權且住了一晚。臨睡時,我感到肚子很餓,而且忽然心跳加速、冒汗、頭暈,只得起來找東西吃。

  正文 七、饑餓的歲月(11)

  由于文化服務處平時無人居住,當然也沒有存糧,而那時已是深夜叁四點,別說我平時就沒有購物的習慣,即使想買,已經是深夜,也沒有地方可以買得到東西。我只得在櫥櫃裏東翻西找,突然看到一包漁人牌的麥片,趕快把它打開來,用開水沖泡,然後一連喝了好幾大碗。

  奇怪!怎麼一直吃都不覺得飽?自己忽然也害怕起來!心想:我的肚子又不是無底深坑,怎麼能一下子吃得了那麼多麥片,又喝了那麼多碗水呢?

  後來我發現,人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下,即使吃了很多東西,由于養分還沒有輸送到血液裏,無法供給細胞所需,所以仍然會感到饑餓。因爲我一直覺得肚子餓,很想吃,但又不敢吃,怕吃出毛病來。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感覺不再冒汗,手腳也不顫抖了,自己就困坐在那裏。

  從極度饑餓到極度疲倦,現在回想起來,一個人在極度饑餓時,感覺就跟忍受病痛折騰一樣,都是痛苦的經驗。由于自己曾有這樣的體會,因此若問:糖尿病是怎麼引起的?以我的經驗,饑餓應該是最大的元凶。

  七

  在我一生的歲月裏,早期由于生活艱難,後來則因弘法忙碌,或因出門在外,飲食不便,因此日子經常是在饑餓、半饑餓中度過的。但最嚴重的一次饑餓,卻成爲我創建普門寺的因緣。

  話說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我編《人生》雜志時,有一天,發行人東初法師跟我說,希望當月的《人生》雜志能提早出刊。

  我應允以後,就在印刷廠趕工加班。那時候的印刷廠,對于一些定期刊物,各家的印刷日期早已排定,本來是不容易更改的,但我設定一定要在某一天出刊。一位李姓經理承諾後,我從送稿、校稿,到最後叁校當天,一早從善導寺走路到位于萬華大理街的印刷廠。那時我連公交車都舍不得坐,因爲即使一塊錢也不容易擁有,走路則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在印刷廠校稿時,中午時分,李經理說:“星雲法師,下班吃飯了!”我看他們的員工都在吃便當,心想:自己哪有福氣吃便當?即便想要買個面包,也沒有錢!

  正文 七、饑餓的歲月(12)

  好不容易校完稿,一直等到晚間,雜志終于出爐了。我拿了二百本要送給東初法師,從大理街走路到萬華,大約半小時。從萬華坐火車到老北投,再轉往新北投,下了火車已將近十點。這時外面下著毛毛細雨,我把長衫脫下來包裹雜志,以免被雨淋濕。

  我扛著二百本《人生》雜志,從新北投走路到上北投的法藏寺。前面的一段平路,大概走了二十分鍾,然後再爬四百個坡坎。當我到達法藏寺時,已經是晚間十點多鍾了。

  見到東初老法師,我把雜志送給他。他看過之後很高興地對我說:“你很負責!”聽了這句鼓勵的話,我也很歡喜。這時他跟我說:“你不要走了,今天就住在法藏寺吧!”

  我想:回臺北橫豎也沒地方住,因此就隨緣答應住了下來。他叫寺中的人幫我送單。

  那時候外省人,特別是像我們年輕的外省人,在臺灣居住,尤其在女衆寺院,不容易受人尊重、信賴。他送我進入室內,就從外面把門反鎖,我也不以爲怪。但是隔天天亮之後,七八點了,都不見有人來開門,我也不敢隨便叫人。一直到了九點,才有人來把門打開,他連聲向我道歉,說是忘記了!

  我出了房門,准備下山,就去向老法師告假。他說:“今天中午我要請客,你就留下來幫忙吧!”

  東初法師是我在焦山佛學院的副院長,也是常住的監院,現在是我的長輩,對他吩咐的事我當然義不容辭。再說,請客,幫忙排桌椅、擺碗筷,也是我擅長的工作,是我多年行單工作累積下來的專長。

  可是哪裏知道,臺北的客人很難請,一直等到下午一點才姗姗來了十個人左右。我心想:兩桌可以坐二十個人,老法師陪一桌,我也可以陪另外一桌的幾個人吃飯。

  我自信滿滿,自以爲想的不會錯。但是到了入席時,我讓客人先坐,自己等著老法師吩咐。豈知東初法師說:你這個孩子(其實當時我應該有叁十歲了),怎麼不到廚房去吃飯?

  我一聽,哦!原來請吃飯,我是沒有份的,只能到廚房去吃飯!想想,也真窩囊。在大陸,至少我也當過校長、住持;在臺灣,也曾編過雜志,擔任過教務主任,也是宜蘭佛教支會的理事長,現在卻只能到廚房去吃飯,真是可憐。

  正文 七、饑餓的歲月(13)

  當我走到廚房時,裏面好熱鬧,大家正忙著做齋菜。我在門口張望了一下,裏面一個人也不認識,要我跟他們說“我要吃飯”,實在說不出口,于是我就從邊門悄悄下山了。

  印象中,我當天的中飯、早餐都沒吃,前一天的晚餐、中飯也是粒米未進,一直都在忙著雜志,忙著要請客。到了此刻,全身已經虛脫無力了,身體搖搖晃晃。下山時踩著四百多個臺階,就像踩在雲端裏,感覺像是騰雲駕霧一般,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下山的。不過我生性沒有想到要怨恨或是怪人,當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將來我有能力建寺時,我要給人吃飯!

  現在佛光山在世界各地,到處都有分、別院道場。其實說來慚愧,最早建設分、別院,我也不是有什麼大志想要弘法利生,最主要的,就是要吃飯。

  當初從高雄到臺北,從臺北回宜蘭,車程十幾小時,中途肚子餓,要有地方吃飯,因此最初在彰化建福山寺,就是爲了中途能有飯吃。後來在臺北建普門寺,想到臺北吃飯更難,素菜館也不是人人能到的,所以我建普門寺,意謂“普門大開”,想要吃飯的人,都歡迎大家進來。

  甚至,早期我一直告訴普門寺的住持、當家,凡是來吃飯的人,不問姓名,只要他肯吃我們的素菜,就是在成就、圓滿我們的心願,我們都應該對他心存感謝。

  今日佛光山的發展,或許當中有許許多多的因緣,但是“給人吃飯”,應該是衆多因緣中一個很重要的助力。

  現在事隔多年,但是回想起在法藏寺的這一段饑餓往事,應該是我多次饑餓經曆中,比較嚴重的一次。因爲當時如果不是叁寶加披,只要我不小心一腳踩空,墜入山崖之下,不就粉身碎骨了嗎?

  其實,人在世間,都是受著業力的牽引,都是受著因緣的安排。我覺得饑餓是難堪的,但佛祖也不會誤人,一切的一切,應該都有佛緣在安排吧!

  正文 八、弘法(1)

  八、弘法

  “弘法是家務,利生爲事業”,這兩句話說明,“弘法利生”乃出家人應負的責任。只是一般僧侶並不容易達到這種標准,他們大多數只流于寺務照顧,或者遊方參學,頂多誦經服務;真正想要做一個弘法利生的僧伽,不但要有學問、德行,還要有人緣。

  回想自己的一生,在大陸期間是我成長和學習的時期,在此也就不多贅述。但說一九四九年春天,我到了臺灣,最初住在桃園縣,除了幫助挂單的寺院從事苦工雜務以外,一時只覺前途茫茫,不知道未來希望在哪裏。自己既不願意從事經忏佛事,也無意于當家住持,因此想到,只有寫文章投稿到報章雜志,以言論來護衛佛教。

  記得當時有位京劇名伶,在臺北永樂戲院演出侮蔑佛教的戲劇,我毅然挺身而出,寫信公開向她抗議。其實我也知道,她只不過像顆棋子般任人擺布而已,並非故意要毀謗佛教。但是正當我埋首爲文護教時,一位老太太走過我的身旁,跟我說:“法師,你要去工作,不工作會沒有飯吃哦!”

  當下我驚覺到,寫文章弘法,在寺院裏並不被認爲是正當的工作,甚至他們還認爲我是偷懶在看書、寫字呢。因此後來陸續在報章雜志上投稿,都不敢公開在飯桌上撰文(當時沒有辦公桌),只有找個隱秘的地方偷偷寫作。那時候《自由青年》《中華》副刊、《覺生》雜志、《人生》雜志等,都發表過我的文章。

  當然,弘法並不一定只限于撰文發表,還可以講經說法。但是當時並沒有這種風氣,也沒有人集衆講演,因此我先是應邀到臺灣佛教講習會教書。兩年後,也就是一九五二年五月,由于宜蘭念佛會馬騰居士寫信邀請,開啓了我前往宜蘭弘法的契機。

  說來慚愧,那個時候我連宜蘭在哪裏都不知道,後來一再延到十二月。正當快要過年時,李決和居士從宜蘭到臺北,當面邀請我。李居士是一位慈祥恺悌的中年紳士,一見面我很自然就受其感染,尤其他那虔誠恭敬的態度,很讓人感動,因此,當下答應前往宜蘭弘法。

  正文 八、弘法(2)

  記得那是一九五叁年新春過後,我從臺北西站坐公路局的車子前往,沿途都是碎石子…

《合掌人生》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

菩提下 - 非贏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網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