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的“知足”我覺得是有一定的矛盾。然後你想去感受這個世界,感受事物的這個過程本身你肯定是需要一定的財力或者物力來支持你的,所以這又反過來讓你去不斷的進取,這跟“知足”又有一點矛盾。所以我就不知道怎樣來讓這兩方面的關系達到一個您所講的加法與減法?所以這個我有一些困惑。
奘師:管子說:“倉廪實而知禮節。”什麼意思?物質,經濟基礎,倉廪實嘛,倉庫裏都滿了所以而知禮節,再學禮儀、文化、文明,這是一個精神和物質的雙層關系。但是,如果截然的分開它,就拿79年到2009年我們這叁十年的整個中國的經濟物質發展的軌道來看,我們確實倉廪不夠達到美國那種發達國家的實,但是起碼跟六十年前,跟一百年前的中國的物質文明來比,那簡直是不得了的不得了了,是吧?倉廪實,我們知禮節了嗎,那個時候的口號:一心一意抓生産,一心一意鬧革命,一心一意保經濟保發展,但是忘了一點,離開了生命自身的快樂,再多的物也不能讓你快樂,是吧?所以這個“倉廪實而知禮節”它在時間上給做了一個錯位,有了一個先後。但是依照佛法的緣起、動態,這兩個必須同步,必須同步,任何時候它倆不同步,都是要災難的。比如塔利班,塔利班的精神層面上他徹底的搞宗教的原教旨主義,複古主義,搞了一些極端。本來已經女性可以上街,女性可以上學了,他全都搞複古,女性不能上街,女性不准上學,女性不能出門,搞的徹底的複古。精神層面,他是不是凝聚了人?你敢去殺人,我馬上就是燒你的房子,完全是用一種精神恐怖主義。但他的物發展不了,也出問題。所以在佛法的緣起,所謂緣起就是隨時在互動,這兩個關系,不能夠偏廢。任何偏廢,似乎你覺得沒什麼,如果我們有一個檢測儀器,放在這個水上看,它一定是偏離的,所以必須要同時。
聽衆A:您的意思就是說如果我要去感知更多的事情,那我相應的物質要更多,能這麼理解嗎?
奘師:恰恰相反,釋迦牟尼他跟其他的教主不同,你看默罕默德是個窮人,後來取了第一個太太之後家裏才有錢了,然後他娶了九個太太。那耶稣基督呢?你看生在這個,他爸爸是什麼人啊,是個鐵匠。然後老子呢?你看,也不是什麼太富有的人,是吧。但釋迦牟尼呢,取過叁個太太,那妃嫔更不用說多少了,然後有冬宮、有夏宮、有雨季的宮殿,有叁個宮殿,在當時那個時代,2500年前那個時代,一個人擁有不同季節的叁個宮殿,有叁個太太,有那麼多的,你說他物質是貧還是富?不能說是最富,但是在他們那個國家他是首富。但他發現,他擁有這些物讓他一點都不開心。
那麼,“物”他全都達到極致了,也就是說,發現心不能安。然後,那就“非物”,純粹唯心,就搞苦行,日食一麻一麥,一天就吃一個麥粒,餓的皮包骨頭,前胸貼後背了。他打坐那個溶洞我今年5月31號又去了,我這今年去了幾次,到印度,他生活的地方迦毘羅衛國,我都去了幾次。六年呀!比當時所有的苦行的都厲害。但是最後發現,身體已經如此了,但是這個心靈仍然不安、更加不安。所以,物質的極富沒有帶給他安,物質的極貧也沒有讓他安。所以,佛法才提這個“中道”。極端的縱欲,不是道,遠離道。極端的苦行,不是道,遠離道。唯有中道才是正道。因此佛的教法叫“中道”,也叫正道。
“中道”跟“中庸”不一樣。“中庸”是從道德層面上約束人,“中道”是從智慧層面上提拔人。提拔、引領,是在精神層面上完成他的心智的成熟,而中庸是在道德層面上讓你的行爲操守更具備操作性。一個是治身,一個是治心。
因爲佛法在善的層面上,跟所有的宗教都一樣,跟國家的王法都一樣。但是在超越善的層面上,哲學、科學、物理、政治、宗教都還跟不上佛法。超越善,不是否定善,是說你做善還不夠,有道德還不夠,有文明還不夠,還得要提升。是心智的徹底的、圓滿的成熟。心靈的智慧。而心智的徹底的、圓滿的成熟不是佛一人是,是任何人自己的事。所以他把這個告訴我們了,人人可行。撕掉你所有的標簽,也就是在佛法看來,不管你是小布什,不管你是希拉裏,也不管你是要飯的、還是蹬叁輪的,在佛法看來,平等。所以叫做“衆生平等”。平等不是從它的相上說,是從它的理上說。但是從相上說,那很多人就是在這個上分不清。從事上、從相上說,來指責佛法的一些做法,所以有點秀才遇見兵有理講不清了。很多人是執事廢理,有些人又執理廢事,更有些是蠻不講理,不但蠻不講理還混蛋邏輯的,那就是理事全廢。所以,又不廢理又不廢事,理事圓融,那就是很厲害的。所以我們看哲學家能夠理事圓融的還不多,哲學家偏理少事,科學家重事少理。
後期的禅宗到五代十國唐末宋初的時候,又開創了法眼宗,創始人是清涼文益禅師,南唐中主李壕谥爲“大法眼禅師”,因此後人稱他爲“法眼文益”,又稱他所開創的禅法爲“法眼宗”。有一次他與一位王公談佛論道,還一邊觀賞牡丹花。王公讓他當場作偈,他立刻做了一首:“擁毳對芳從,由來趣不同。發從今日白,花是去年紅。豔冶隨朝露,馨香逐晚風。何必待零落,然後始知空。”關鍵後兩句。花謝了,有沒有開了50個春天的花?花就是春天看了、謝了。所以,笨笨的人看到了零落才知道空,上上的人看到花就已經知道它必落。所以我眼見它起高樓,我眼見它高樓起,我眼見它高樓塌,我眼見它高樓倒,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都說的這一個事。
有的人看到花就想到衰敗,他不需要再去做別的努力了。有的人說我一定要捍衛它,不讓它衰敗。我就搞一個大房子,讓它恒溫,花開。但是又能怎麼樣呢?四時以季,人不能去改造自然,人要順應自然。那有人一定要享受這個過程,叫“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撞南牆不回頭”,這個沒有辦法。
聽衆A:他只是想去感受這個的過程,並不是說他知道這個結果會是這樣子,就是說他只是想去感受這種美好的這個過程。您講的花的這個過程,但是可能遇到的其他事情,他只是想去享受這樣一個過程,而並不一定是太在乎這個結果。就是說有的事情可能他是在乎這個過程而並非在乎這個結果,可能這個結果並不好,但是他覺得他有能力來承擔,這個結果也不會對別人造成損害或是怎麼樣,他只是想享受這個過程,這個,怎麼說的……
奘師:沒有,你回去上我的博客,我有篇文章“西西福斯的神話”,就是講這個問題的。他因爲幫普羅米修斯偷火給人間,所以被大神宙斯罰了推一個大圓石頭上山,上去了那個大圓石頭骨碌就滾下來了,那什麼時候這個詛咒才消失的呢?有一天他推的時候沒到山頂上,身子一背,看看你走,詛咒消失了。這就是禅宗講的“當下”,活在當下的本意。當下,過去已過不可得,未來未至不可追,當下才是能做主的。但是說一個當下的時候它已經又成爲過去了。從時間的刹那性描述上,它就又成爲過去,所以我們只好來改變當下,安享當下。
那還是剛才說的佛是由人而修成,所以你不能夠傷天害理,不能有悖人倫,不能以滿足我的快樂傷害別人的幸福爲代價,所以它有一個操守。因此佛教給大家製定了一個約定,叫八正道,從身口意叁個方面來約定。我是要享受這個過程,但是我不是獨立的,盡管這個地球上60億人,但是每個人都覺得是獨一無二的。但是每個人就因爲都覺得自己獨一無二所以他是孤獨的寂寞的。但是盡管如此的孤獨寂寞,彼此都要尋找依靠和依賴,所以才要有製約,還要有各種各樣的法律、契約,框範大家如何保證自己的自由而尊重別人的自由。那你就不能說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對不對?我想大手一揮,從此浦東都是我的了!那行嗎?精神病。憑什麼是你的?再大手一揮,這張江是我的了!那誰也不幹,對吧?我們的市長也不會幹的。所以八正道,就是從身體、語言和心念這叁個層面上給我們約定你的操守。第一個,說話不能去欺騙人,不能夠說粗惡的話傷害人,不能夠挑撥離間去搬弄是非,不能夠說這些低級下流的和一些完全滿足我的自我的利益而欺騙世人的話,五個層面。語言上,包括文章、寫書都算語言的一個化身。然後身體的作爲上,要對于別人有利、對于國家有利、對于民族有利、對于地球有利的事業,都可以去做。但是只對我有利、對別人有害的,不能做。所以你追求這個過程怎麼追求?你如果說只要滿足我這個當下,只要體驗這個,而忘了這些操守……
聽衆A:操守是一個……
奘師:你都不注意聽我,你就只想問而問!所以你如果是跟我學禅修的學生,我一腳把你踹到這裏(水池)去,就這麼簡單。我說什麼?我在盯著你說,你還在跟他交頭接耳,我說的什麼你給我重複一下!
聽衆A:是這樣的,因爲我……
奘師:給我重複一下,我說的!
聽衆A:可能剛才……
奘師:說,我剛說過的!
聽衆A:那我覺得你也挺執著的……我可以說我剛才沒有聽到你剛才說的,爲什麼我剛才沒有聽到你說什麼呢?因爲我覺得您剛才的回答和我想要問的原意是不一樣的。我剛才想問的只是說,我在追求這個過程可不可以當成是一種幸福的認同,而您剛才講的是一個道德的,就是我在追求這個東西首先至少前提條件是要在道德方面不要對他人對社會造成什麼影響。因爲我覺得這個是不必要提這個地方,因爲這個是大家都默認的情況。我也說過,我要追求的過程,我要實現這個結果,至少這個結果是對他人對其他人都是不構成有什麼影響的……
奘師:好,說完了?
聽衆A:OK!您說。
奘師:廢話!
聽衆A:可能需要您……
奘師:佛法要解決的就是你這種廢話!繞來繞去,把自己繞進去了,也把別人滾進來了。你發現了嗎?你像一個小貓玩媽媽織的那個毛線團一樣的,是吧?自己繞繞繞,不但把自己繞進去了,你把我們也繞糊塗了。非常簡單,你坐下來,跟我打坐,上這兒(主講臺)來坐叁分鍾看看。你不想就“當下”嗎?我現在當下我在給你講佛法呀?你不去體驗我當下的佛法,結果你卻繞進你的不著邊際的過去的未來的以及想象出的問題。當下在哪啊?是不是?呵呵……
聽衆A:我覺得當下……
奘師:還是“你”覺得,“你”覺得就錯!
聽衆A:對,我承認,但是每個人都是……
奘師:你別說每個人,只說你自己。
聽衆A:OK!OK!說我自己,說我自己……
奘師:當下,你要表達什麼?告訴我。
聽衆A: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到我工作環境的時候,我不得不去想其他的……
奘師:你在這兒的時候,你就在想別處,你根本就沒在當下。
聽衆A:如果我真的能思維停在當下,我就不會在這裏聽你……
奘師:所以馬上來坐這兒啊,我教你你不學呀!我讓你上來坐,大膽的過來就是啦!(聽衆們笑,鼓掌)來給拿一個墊子……
我這樣收拾這樣的徒弟,一大堆。越是人多吧……我記得有一次在五臺山,北京豐臺一個學校的副校長,300多人,也是。他說:痛即不痛,不痛即痛。你猜我怎麼辦?我把他拽上來,坐在身邊,找另外一個大男子漢上來,拽他的耳朵,拽這麼長,痛還是不痛?最後……坐一下,體驗一下,盤腿……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就是關于思維的故事。我們禅宗啊,叫“德山棒,臨濟喝”,特別有名。把鞋子脫掉。德山禅師呢,他姓周,注解《金剛經》,作了一部論叫《青龍疏鈔》,很有名。然後聽說南方的這些和尚們不講經、不講論,然後還燒佛像、喝佛罵祖,說他們是魔子魔孫,擔著這個《金剛經》的《青龍疏鈔》就到了這個,江湖江湖嘛,江西和湖南,當時禅宗的這些大師都在江西湖南。然後到了龍潭這個地方,碰到一個老婆子在那兒賣點心,擔著挑子走路累了,買這個點心。這個老婆子也很厲害,唐代禅宗這些老婆子每個都不是(一般人)都比雙槍老太婆要厲害的多。說:“你這擔子裏挑的是什麼呀?”他說是注解《金剛經》的。“啊?你也懂《金剛經》?”老婆子問這個周金剛“你也懂《金剛經》?”嗨呀,你想一個和尚,注解了《金剛經》,被當爲大師的。“當然懂了!我講了十八年!”講了十八年《金剛經》,把這個精華擱在這裏邊,走到哪裏都講《金剛經》,不講別的經,只講這一個經,十八年的心血,不可謂不多啊!“好,那我問你一句,金剛經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請問你在我這兒買的哪個心?”過去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問你點的哪個心?參吧!
坐下來,我們該說什麼就說什麼,你就閉著眼睛參就行了,哈哈……
聽衆A:按照您講的這個,我就想問一下,心住,怎麼樣能住這個心呢?
奘師:嗯……好了,我的時間超過很多了,他們還安排了其他人的講座,謝謝各位,哈哈……
(聽衆們鼓掌)
心靈的荒漠,
生命的空虛,
只好用生命來填滿。
生命自身的孤寂和孤獨,不在別處,就在生命中。
生命,赤條條來,從無到有,所以不得不是加法。
生命,赤條條去,萬有皆空,所以不得不是減法。
生命,赤條條來去,空而不真空,有而不實有。
所以:
終歸生命是⊙法。
——奘師在博客中關于本場講座的自述^^
《禅意人生——生命是加法,佛法是減法》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