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施。在他眼裏,你沒有威脅的力量,也沒有誘惑的這種成分,在一種平等、非常平靜的情況下,他對你觀察,心甘情願做出他的選擇。也不能勸人,說你給僧人,你給我布施了,給我一個饅頭,將來你可以得大福報了,這話不允許說的。
我乞食中,記得好像就說過一回。爲什麼說過一回呢?那是九五年,從五臺山回來,大約是快走到遼甯了吧。到這一家去乞食,這人說:“我不能布施給你,我現在這心都亂了。我的兒子出車禍了,剛才來電話已經住院了,現在我都不知道怎麼辦好。”她說話呢,也是忙叁火四的。這時候我就想:她特別需要福田,馬上種上來,能夠轉化他兒子的因果。我說:“你不要著急,你現在唯有求叁寶才能使你兒子平安。”她說:“那我怎麼辦呢?”我說:“你可以進行兩種方式,一個是拜佛,一個是供佛。”她說:“我這兒離寺廟太遠了。”我說:“那你可以供僧。”她說:“怎麼供啊?”我說:“你看需要布施點什麼?”她說:“我給你點兒錢得了!”我說:“不要錢。”“那你要什麼?”正好門前有賣幹豆腐的,我說:“那幹豆腐就行。”她就買了半斤幹豆腐。
我在乞食中唯獨的勸了這麼一回,因爲我想到是她兒子馬上就需要福田,在很遠的地方出了車禍,她六神無主。這時通過布施以後,她的心就能安定下來。而她兒子也會得到佛的加持,不是我有那個力量。佛說了:見到僧人必然要消災免難的,要給人吉祥。那佛就得幫助她,菩薩就得幫助她。所以說利用這個方法給人種福田。但這個方法都必須謹慎,不到必要的時候,沒有特殊情況不能用。另外不爲自己吃著想的時候,才能說的。當我們乞食的時候要回避這些,給就給,不給就算了,對語言要注意。
另外乞食時,接食物要注意,要用缽。現在我們都是這種缽,一定不能用手去與女人直接接食物。如有女人布施怎麼辦?你可以把蓋打開,她將食物輕輕地往裏放進去,不接觸缽就行。如果沒有缽袋的,可以把缽放在合適的地方,讓她往那裏放。
以前走在本溪,乞食的時候,乞的一碗那個叫馔湯,還乞了幾塊小地瓜,是一個女人抱個孩子,出來布施。她家是鐵欄杆門,缽也送不進去,缽放地上她也不得勁,我取出缽讓她放裏邊,她真的就從那鐵欄杆一個一個放裏面,不接觸。
當吃飯的時候,又來兩個小孩,能有四歲吧,送了兩個小餅子。這小餅子有多大呢?和那個杏差不多,杏是圓的,它是扁的,還不如杏大。兩個小餅粘在一起,撂起來挺好看的,這有可能才四歲的孩子,走到我跟前,要往裏放。因爲她是個女孩子,雖然很小,你也不能接觸。我只好指那缽,意思:“你放這裏。”(當時止語)她說:“放哪兒呀?”我也不說話,就示意她放那缽裏。後來她就放缽裏了,臨走前跟我說:“好可憐人兒!”她說我好可憐!雖然是很小,但人那麼小就能布施,確實值得贊歎,她能生起一種悲心,慈悲,對僧人生起這麼好感,是非常好的。
並且原先有個男的坐在牆上,進到堡子裏時,他就喊:“假和尚來了,假和尚來了,騙人來了!”他站在那邊做“廣告”,像喇叭似的在那兒使勁喊。他看到這些情景以後,再也不喊了。我出去的時候,特意看著他,他光低頭幹活,也不瞅我了,他不好意思了。以這些轉化了一個人,也同樣給別人種上福田。所以說乞食的時候不能與女人接觸。
以前走在山西,一次去乞水的時候,也不知道,走進這家是個天主教徒。有一個婦女、一個孩子,剛說明原因,這孩子就馬上在後面說:“我們信教的。”我當時也沒明白信教是什麼意思,反正能看出他的表情,那個女人就用眼睛瞪著我,意思等我回答。我說:“信教就更應該慈悲。”她一聽我的話,趕緊給我倒水了。我將缽放那鍋臺上,她就給我倒水。那孩子也不說話,她也不說話,這一句話就把她的那種因爲信教産生的邪見就破除了。不管什麼條件,一定要持戒,不能因爲一點兒食物而毀了我們的戒,甯可食物不要。不能那樣,不能說一看見拿出食物,著急了,得了,你趕緊給我得了,伸手去接,那不行的。
再一個,人家給食物,你不能自己去拿。以前那是走到哪兒忘記了,去乞食物,這個人正忙呢,他剛蒸出的地瓜,有一簸箕就擱在鍋臺上。他忙著燒火,是在烙餅或是做什麼。說:“我正忙呢,那地瓜就擱那裏,你自己拿,你需要多少就拿多少。”多好的條件,你想吃多少給你多少,隨便拿,這條件是太好了,但是呢,我只站著沒有動。後來他又說一遍:“你沒看見我正忙著,沒有時間給你拿,有時間我就給你拿了,你趕緊自己拿吧。”他又讓一遍,我還是沒有動,就准備要走了。他一看我有要走的意思,活也不幹了:我趕緊給你拿點兒,你別走。在這種條件下,那次乞食的時候,在那前幾家什麼情況我忘了,可能是很不夠,很需要食物的時候。這時候因爲我們不能自己親手去取食物,必須他有布施,哪怕他送到你跟前,你也可以作爲他布施給你想,但是他叫你去拿,這是不合適的。我們必須等他送到缽裏,把這個福田給他種上。
曾經走在山西,有一條胡同,去乞食。這人挺布施,沒說給錢,說:“你要什麼?”我說:“什麼都可以。”“那地上有苞米你拿幾棒得了。”我一聽,出家人不能拿這些生米,它也是苞米種子。又是這種做法,苞米在地上,這種條件下,不能接受的,我就走了。這裏有很多的要求,都應該注意,應該知道的。
所有乞來的食物,因爲我們集體乞食,應該回到集體那兒,一起進行過齋,共同分享。將食物倒在一個盆裏,混合,一塊餅子都掰碎了,一人一塊,都平均。如果沒有盆,那我們就拿出來放在一個地方,一點點兒掰著分,你一塊我一塊,分完餅子,我們再分地瓜;分完地瓜,再分米飯,都給它平均分了,這是很有意義的。
這裏注意一點問題,我們乞食的時候有人說:“要不,你在我們家吃吧,我這全有。”你不能說那我就先吃完再回去。這就不好了,不應該。而應該說:“我還有很多師兄弟,還在那邊呢。”你不能想:哎呀,可算遇著個施主,要請倆人,他恐怕就不給了,要是我一個人他可能給我。不能做這種想,無論他給或不給,你必須說:“我那兒還有師兄弟,還需要大家在一起吃。”這個要經得起考驗,在背後也不能自私。
也是走在山西的時候,乞了一個村莊,一點兒食物沒乞著。後來走到另一個村莊,第一家,對方說:“我是看門的。”沒乞到食物,後來走到一個院子像羊圈似的人家,那裏有房子,滿地都是羊糞,非常髒。這時候確實有一種想法:這裏該進不該進?一想到佛製的次第乞食,應該進。出來一個老人,高個子,還拄個拐杖,腿瘸的。他一看到我什麼話也不說,順手就掏出錢來:“給你錢。” 我說:“我們出家人是不拿錢的。”當時他一愣,說:“那你們做什麼?”我說:“中午路過這兒,就乞點吃的。”他說:“我也沒有什麼,土豆行不行?”我說:“土豆也可以。”他說:“你進來吧。”
因爲我們是倆人,我說:“我還有一個同伴。”他當時一愣:啊!還有一個。他並沒有因此說我的食物不夠,說:那不行,我的食物不夠,不能夠你倆人吃。沒有說這話。而是他生起了那種歡喜,一種歡喜的表情:“那叫他一起來吧!”那種口氣,就意思說“你這人有點味道,不自私,在這種利益面前,並沒有忘掉道友。”我趕緊把性空招呼過來。
進了屋,他給我們半盆土豆,這麼大的盆,半盆土豆。他一共有四個小餅,他留倆,給我們兩個,兩人一人一個,這也是很不錯。分出一半土豆,我們倆先吃了餅,再吃土豆。頭一回覺得那個土豆那麼好吃,也是餓得很厲害。是小土豆,山西土豆還是好呢!這半盆土豆,我們倆一會全給吃掉了,也就是能吃七八分飽。後來性空不知從哪兒撿兩個核桃,從兜裏掏出來。他這一掏出核桃可令我這臉通紅,因爲他們家在院裏晾那麼些核桃,而他不知從哪兒撿兩個核桃拿過來。對方一看我們倆還有核桃,不好意思,就又拿那麼多核桃給我們兩個吃。邊吃邊覺著不好意思。
吃完要走了,唯獨的那時候就剩了一本早晚念誦的小課本,是我准備走路時學習的,就那麼一本書,送給他了。
我們應該知道,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千萬別丟了佛教的臉,不能吃暗食,一定要光明磊落。有福大家同享,這都是在行腳的過程中應該注意的事情。
集體過完齋,要回向,要有威儀。我們休息的時候,要找避人的地方去休息。按道理,吃飯時也應該避人,但我們爲什麼不避人了?其中有我們的意義,我們要宣傳佛教,宣傳乞食,要將這個福田給大家種下去。讓他們看到僧人過齋的形象,讓他們知道應該吃素,知道吃飯應該這麼吃,知道佛教的存在。不是像他們說的和尚吃大魚大肉,這不是假和尚,讓他們知道真和尚是這樣的,不這麼做的就是假和尚,破除他們對佛教産生的誤會。我們有責任、有義務要把世上對佛教的誤解糾正過來,這也是很重要的。因爲我們在路口上,合適的地方過齋,對于我們的威儀要求,都很重要的。
當我們過完齋,要休息的時候,盡量離開原地。因爲乞食以後,人互相都比較熟悉,他們觀看的比較多,有時候你突然地休息、放松,他們會産生誤解的。該回避的要回避,這裏還有很多的說法。比如說大小便的問題,你不能亂來的,必須得謹慎。選擇地方啊,什麼都得選擇的,還有幹淨,都得做得非常好的。這是說的我們的乞食。
乞食以後,我們還要行走,行走到晚上我們要住宿。住宿的時候我們就應該選擇地點。第一點,要遠離外道,遠離危險。另外,我們這次出去,不准備住民房。若有人邀請我們進入民房,我們不去住,盡量地行持樹下一宿,找個合適的地方進行休息。有時候爲避雨,我們可以選擇橋洞,或是無人住的空房子。有別人的邀請,以前我們去過,現在我們不去了。去年後來就沒去,因爲居士有時候他跟著護持,他一看你要找房子,就提前去花錢給你訂好房子,他說那是個居士,人家供養你們的。我們有時候不知道,後來聽說是居士先花好錢,這事我們就得避免。雖然他是一片好心,對我們來說卻只是一種難受,所以說我們不能給人增加負擔。另外我們應該鍛煉自己,不能出去還要依賴居士來生存,我們應該靠自己的能力、德行來體現這種行腳的生活。
行腳的生活,是個集體的生活,我們應該遵守常住的規定,必須放掉自己的意見。至于上哪兒乞食,怎麼乞法,全部接受指揮管理。什麼事情都要有一個管理,因爲管理以後,我們統一行動才有一個威儀。如果我們在這裏有爭執的話,或有想法的話,會造成很不好的影響。我們這些年來行腳,我和大家走的時候沒有這種事情發生,也可能因爲我這人比較霸道,說讓誰上哪兒就上哪兒。所以一定要注意,不能以自己的想法,說那家能乞到食,這家乞不到食等,不允許那樣想。我們主要是攝心爲戒,把心要攝住。
另外,在這裏沙彌應該吃苦在前,有時候探路都得由沙彌在前面來完成的。過橫路時必須聽僧值的指揮,讓過就過,讓停就停,必須注意觀察。另外要前後互相地照應,有時候都有自己照顧不過來的事情,但一定聽指揮,不能遠離。
再當對方給我們錢的時候,一定要遠離,不能碰,一點兒都不能碰。不能說用手接過來,再送過去,這都不允許。像有人將錢抓到了,還往空中扔,那都是犯戒了,那是不允許的,任何身分(身體的任何一部分)都不能碰錢。但有其特殊的情況,如何處理,我舉兩個例子。
以前我在五臺山時,聽說一個密宗的師父,他打坐的時候,有人供養錢。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具”(僧人的一種坐具)的周圍全是錢。他就把這個具的角拿住以後,把那個錢往那邊一抖,扭頭就走,這很有威儀。這是一種方式。
還有一種,就是以前我們走到錦州的時候,過一個收費站。那個收費站的站長就要給我們錢,他先跟人借了五塊錢,就要給。供養我們,我們不要。不要呢,他不給我,他給性空,他怎麼給呢?就硬往那大袍裏塞。因爲我們提前考慮過這個情況,所以已經做過討論,如何處理。性空就把這大袍解開,抖落抖落大袍,這錢就落地上了。我們倆扭頭就走,他在後面就追。我們走得快,他在後面就喊:“你站住,你今天不能走,今天一定上我們家去,說什麼也不能走。”我們走了那麼遠,他在後面攆了那麼遠,旁邊有很多人都看著,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和尚在前邊跑,後面有人追,拿著錢追。
後來,前面有汽車擋著,走不了,他也快追到了,沒辦法,就站住了。他呼呼直喘追到了,說:“你站住。”剛好那邊有個賣貨的,就對賣貨的說:“你給我拿一百元。”這回要布施多了,要拿一百元。旁邊有個大連司機,就問:“你們怎麼的了?”那個嚴肅勁,尋思被人抓住了還是怎麼的?看那個形勢還不像,那面還要錢,這邊往前跑,怎麼了?我們說:“他要給我們錢,我們不要,就這麼回事。”收費站的站長在那要錢,說完這話我們倆就快步走了。那個司機的表情,可能愣了,也不是哭也不是笑,他弄不清現在這是怎麼回事,轉不開了,還有給錢不要的?他腦子回不過來這個彎,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說這個錢不能碰,我們都得加小心,必須遠離的。
這裏面還有很多的事情。早上我們是叁點鍾起來,就開始行走,天黑之前就要找地方,天黑就休息。因爲我們晚上休息時間比較長,走外面也很冷,但冷了的時候,就是大約叁點鍾也要走了。走了一段路程,我們再休息一段,再往前走。每天保持四十裏地左右,應該長期地堅持下去,也不要快,也不要慢。慢了說明我們有點兒懶散,那不行;快了,你急什麼,急就不是修行了。我們要知道,我們所謂的目標,只是一個假設,實際上我們沒有目標。什麼目標都沒有,那就是我們的目標。我們得修這個,要不急、不緩,很有威儀地往前走,是很自在的。所以說行腳,基本上就是這些,時間不早,先講到這裏。
《二〇〇四年行腳前的開示》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