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同也。"--這是快樂無憂是佛。
南泉普願禅師快圓寂時,弟子問他:"和尚百年後,向什麼處去?"他說:"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去。"
弟子說:"我可隨師父去嗎?"他說:"可以,你如果要跟我去,別忘了銜一莖草來!"--這是快樂無憂是佛。
洪州水老和尚說:"自從一吃馬祖蹋,直至今笑不休。"這是快樂無憂是佛。
雲門文偃禅師說:"日日是好日。"這是快樂無憂是佛。
沩山靈祐禅師說:"一切時中,視聽尋常,更無委曲,亦不閉眼塞耳,但情不附物,即得。譬如秋水澄澄,清淨無爲,澹濘無礙,喚他作道人,亦名無事之人。"--這是快樂無憂是佛。
黃檗希運禅師說:"終日吃飯,未曾咬著一粒米;終日行,未曾踏著一片地。與麼時,無人我等相,終日不離一切事,不被諸境感,方名自在人
quot;--這是快樂無憂是佛。
仰山慧寂禅師說:"我這裏是雜貨鋪,有人來笕鼠糞,我亦拈與,他來笕真金,我亦拈與。"--這是快樂無憂是佛。
我們看曆代祖師,真的是個個活潑縱跳、生意盎然。快樂無憂,這種無憂不是來自後世極樂的期待,而是今生生活的承擔,是如實的接受生活,要在今世,甚至此時此刻就無憂。
因此,有人問石頭希遷禅師:"如何是解脫?"
他說:"誰縛汝!"(沒有人綁你,爲什麼求解脫呢?)
"如何是淨土?"
他說:"誰垢汝?"(沒有人汙濁你,爲什麼求淨土?)
"如何是涅槃
"
他說:"誰與生死與汝?"(沒有人給你生死,到哪裏去求涅槃呢?)
無時不是解脫之境,無處不是淨土的所在,永遠都在涅槃之中,長空不礙白雲飛,好一個快樂無憂是佛!
臨濟宗的祖師臨濟義玄,他對弟子無情的棒喝在禅宗史上很有名,但他在追隨黃檗希運習禅的時候,也被打得很慘。
他在黃檗處已經很久了,每天只是隨大衆參禅,有一天首座和尚睦州問他:"你在這裏多久了?"臨濟說"叁年了。"睦州又問:"曾經參問過師父沒有?"
他說:"不曾參問。"
"爲什麼不問呢?"
"不知道問個什麼?"臨濟說。
睦州就建議他:"何不問”什麼是祖師西來意”呢?"
臨濟覺得有理,就跑去問師父:"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但話還有問完,就被黃檗打了一頓。他回來後,睦州問他結果如何,他難過的說:"我的問聲未絕,師父就把我打了一頓,不知如何是好
quot;睦州叫他不應該這樣就泄氣,不妨再去問同樣的問題試試看。
臨濟連續去問叁次,叁度被打。
臨濟暗恨自己愚魯,又覺得可能與黃檗因緣不契,就向黃檗告辭,黃檗教他去見大愚和尚。
臨濟到了大愚那裏,大愚問他:"從什麼地方來?"
他說:"從黃檗那裏來的。"
大愚問:"黃檗對你有什麼教導?"
臨濟委屈的說:"我叁次問祖師西來意,叁次都被打一頓,到現在還知道過錯在哪裏?"
大愚說:"這個黃檗這麼老婆心切,爲了你能徹底解脫,竟動手打了你叁次,讓你來這裏問什麼有過無過!"
臨濟被大愚一說,忽然徹悟了,感歎的說:"原來佛法無多子!"
大愚一把抓住臨濟的衣領大罵:"你剛才還說自己不知道錯在那裏,現在又說佛法無多子!是什麼道理,快說,快說!"
臨濟沒有回答,伸拳就向大愚的肋下打去,大愚把他的拳頭托開,對他說:"這是你師父黃檗的事,和我無關。"
臨濟于是告辭大愚,回來重見黃檗。黃檗看到他就說:"你這樣來來去去,有什麼了期?"
臨濟說:"我回來是因爲師父的老婆心切。"
黃檗說:"大愚這個大漢如此多嘴,等我見了他一定要打他一頓。"
臨濟說:"說什麼見到才打,今天就該打。"說著,就打了黃檗一巴掌,這一掌使黃檗開心大笑。
我們讀到《景德傳燈錄》裏的這段故事,就好像看電影一樣,禅師的舉止真是栩栩如生,一個禅師不管用什麼手段來對付弟子,都是出自最大的慈悲與善意。這一點,弟子也知道,臨濟在被痛打的時候,心裏並沒有感到意外,也沒有絲毫恨意,只是爲自己不能明白被打的意義而感到傷心罷了。這使我們知道師父與弟子之間極深刻的情感。
我很喜歡"老婆心切"這四個字,使我們想起了自己的祖母與母親,她們的打罵,無一不包涵了最深切的期許與熱愛,如果我們只看"婆婆媽媽"的一面,而不能進入"婆心",就難以知道老母親的愛是多麼溫柔深長了。同樣的,若我們無法體會禅師的"老婆心切"就不能看見棒喝的時候有多麼大的期許。
當臨濟見到大愚時,大愚爲了黃檗連打臨濟叁頓感到他"老婆心切",如果沒有婆心,一次都懶得打了,何況是叁次呢?禅師對弟子的棒喝與母親對孩子的打罵,其本質是一樣的。
我國古代有一個叫韓伯俞,他小時候常常被母親打,便他從不哭泣,有一天他挨打的時候,卻傷心的哭了,他母親大爲驚奇的問他:"以前你被打時,從來不哭,今天爲什麼哭了呢?"
韓伯俞說:"以前媽媽打我,我感覺很痛,知道媽媽身體很健康,但是今天我不覺得痛,想到媽媽已經年老體衰,怎麼能不哭呢?"
不只是母親自然有婆心,孩子對待母親也應該有婆心;不只師父結弟子有婆心,弟子對師父也應該有婆心。
禅的進行是在開啓有的空性,表面上是無情的,但在無情的表面裏隱藏的卻是無私的至情,要習禅,一定要了解這種至情才好。
到南部演講,一位計程車司機來看我,送我一袋蓮霧。
他說:"這蓮霧不同于一般蓮霧,你一定會喜歡的。"
"這蓮霧有什麼不同嗎?"我把蓮霧拿起來端詳,發現它的個兒比一般蓮霧小一點,顔色較深,有些接近棗紅。
"這是林邊的蓮霧,是我家鄉的蓮霧呀!"他說。
"林邊不是生産海鮮嗎?什麼時候也出産蓮霧呢?"我看著眼前這位出身于海邊,而在城市裏謀生的青年,他還帶著極強的純樸勇毅的鄉村氣息。
青年告訴我,林邊的海鮮很有名,但它的蓮霧也很有名,只可惜産量少,只有下港人才知道,不太可能運送到北部。加上林邊蓮霧長得貌不起眼,黑黑小小的,如果不知味的人,也不會知道它的珍貴。
來自林邊的青年拿起一個他家鄉的蓮霧,在胸前襯衫上來回擦了幾下,蓮霧的光澤便顯露出來,然後他遞給我叫我當場吃下去。
"要不要洗一下?"我說。
"免啦,海邊的蓮霧很少灑農藥。"
我們便在南方旅店裏吃起林邊蓮霧了,果然,這蓮霧與一般的不同,它結實香脆、水分較少、比一般蓮霧甜得多,一點也吃不出來是種在海邊的鹹地上。我把蓮霧的感想告訴了青年,他非常開心地笑起來,說:"我就知道你會喜歡,今天我出門要來聽你的演講,對我太太說想送一袋蓮霧給你,她還罵我神經,說:”蓮霧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我就說了:”心意是最貴重的,這一點林先生一定會懂。”"
我聽了,心弦震了一下,我說:"即使不是林邊的蓮霧,我也會喜歡的。"
"那可不同,其他蓮霧怎麼可以和林邊的相比!"他理直氣壯的說道。
我也學著他的樣子,拿一個蓮霧在胸前搓搓,就請他吃了,我們兩人就那樣大嚼林邊蓮霧,甚至忘記這是他帶來的禮物,或是我在請他吃。
話題還是林邊蓮霧,我說:"很奇怪,林邊靠海岸,怎麼可能生出這樣好吃的蓮霧?"
"因爲林邊的地是鹹的,海風也是鹹的,蓮霧樹吸收了這些鹽分,所以就特別香甜了。"他說。
"既然吸收的鹽分,怎麼會變成香甜呢?”
"它是一種轉化呀!海邊水果都有這種能力,像種在海岸的西瓜、香瓜、番茄,都比別地方香甜,只可惜長得不夠大,不被重視。也可以說是一種對比,就像我們吃水果,再不甜的水果只要沾鹽吃,感覺也會甜一些。"這一段話真是聽得我目瞪口呆,從鹽分變成香甜感覺上是那樣的自然。
看我有點發怔,青年說:"這很容易懂的,就像如果我們拿糖做肥料,種出來的不一定甜,前一陣子不是有些農人在西瓜藤上打糖精嗎?那打了糖精的西瓜說多難吃,就有多難吃!"
在那一刻,我感覺眼前的林邊青年,就是一位哲學家。後來,他告辭了,我獨自坐在旅舍裏看著窗外黯淡的大地,吃棗紅色的林邊蓮霧,感受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滋味,感念這青年開老遠的車,送我如此珍貴的禮物,也感念他給我的深刻啓發。
在生命裏確實是這樣的,有時我們是站在鹹地上,有時還會被鹹風吹拂,這是無可如何的景況,不過,如果我們懂得轉化、對比,在逆境中或者可以開出更香脆甜美的果實。
這樣想來,林邊蓮霧是值得歡喜贊歎的,它有深刻的生命力,因而我吃它的時候,也不禁有莊嚴的心情。
在往南投山中的小路,兩旁的荔枝樹結滿果實,果實都已成熟了,泛著深沈飽滿的紅色,累累團聚在柔軟的枝條,仿佛要垂到土地上一般。
荔枝園裏戴鬥笠的農婦正忙著收成,在蔚藍的天空下,空氣輕輕地流動,使忙碌采收荔枝的動作呈現出一種安靜優美的圖像,有如印象派的田園作品。
在這塊土地上,我每回看到農作豐收,看到農人收成自己的辛勤果實,都感到深受震動,童年每一次收成的歡愉就從深處被喚出來,覺得生命或不免悲苦,收成至少使我們感受到有一個幸福的希望。
尤其是在這條路,正要去拜見印順導師,使我的心似乎隨著山路往上提升,因爲這是我向往已久的心願了。
我在學佛之初,曾深受印順導師所著《妙雲集》的影響,當時對佛經一知半解,閱讀經典格外辛苦,常常往佛教的書店去鑽,一次就搬回來一大箱書,有一次請回一套《妙雲集》看了一個月之久,我長久以來對佛教的迷團都在這套書裏找到了答案,而我在思想上無法轉動的疑窒,也在《妙雲集》裏得到了疏解。
一直到現在,印順導師的《妙雲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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