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遍計所執”,這個不是依他起,變出來的這個相,是遍計所執。這我們前面講過了,在安慧的體系裏邊,見分相分都是遍計所執,不是依他起的,所以叫無相唯識。“體性非有”,既然是遍計所執,它的體性就不是實在的,是沒有的了。“其自體分,依他起攝”,自體分就是自證分,那是依他起所攝的,這個我們前面早就講過了。“即說此爲他心智也”,這就是安慧一派的唯識宗所說的有漏的他心智。
再總結一下,就是說,這個心,知他心的心,是自證分,它是有體的,是依他起,當它緣他心的時候,變一個相,跟他心相像的相,但是這個變的心因爲有法執的緣故,變的那個相是遍計所執,不是實在有,是沒有體的,就變個假相,所以叫無相唯識,這個相不是實在的相,是虛妄的相、遍計所執的相。這是有漏的他心智。這是一種說法。下邊介紹護法菩薩的說法。
然護法等,此唯識釋,亦無異解。如成唯識,護法等雲:謂諸有漏心,依他性中,亦有叁分。遂作難言:外色實無,可非內識境;他心實有,甯非自所緣?誰說他心非自識境,但不說彼是親所緣。謂識生時無實作用,非如手等親執外物,日等舒光親照外境,①但如鏡等似外境現,名了他心,非親能了;親所了者,謂自所變。故契經言:②無有少法能取少法,但識生時,似彼相現,名取彼物。即自心等,以他實心爲增上緣,所取本質,自心別變作相分心,似他本物,說此見分爲了他心,名他心智。
校注:①「但如鏡等」,江西校刊本卷四第二十七頁前面第四行作「但如境等」,據大正藏(T43,p. 1007, b23)作「但如鏡等」。②「無有少法能取少法」,大正藏(T43,p. 1007, b25) 作「無有小法能取少法」,江西校刊本卷四第二十七頁前面第六行作「無有少法能取少法」。
“然護法等,此唯識釋,亦無異解”,護法菩薩的體系,他們對這個唯識,也沒有其它的解釋,還是依他們自己體系的說法(不是跟安慧一樣),有叁分說或者四分說。“如成唯識,護法等雲”,在《成唯識論》裏,護法菩薩說,“諸有漏心,依他性中,亦有叁分”。
就是說,他們是有相唯識,相分、見分都是依他起,這個沒有其它另外的解釋了,護法一派都是這麼講的,“亦無異解”,不管叁分說或者四分說,都是依他起,所以說,“諸有漏心”,無漏也好、有漏也好,“依他性中,亦有叁分”,依他起性裏邊,有叁個分,證自證分還沒有說進去,如果說進去就是四分了;這叁分就是相分、見分、自證分,都是有的,都是依他起。
“遂作難言:外色實無,可非內識境;他心實有,甯非自所緣?”護法菩薩的唯識,解釋也是一樣,依他起的見分、相分,還是緣自己的相分,那麼外宗就問難,說:外邊的色,你說是沒有的,把極微什麼的都破完了,“外色實無”,那是沒有的了,“可非內識境”,所以不是我們的識緣的境;而“他心實有”,他心,識外的心,就是識外的識,這是實在有的,“甯非自所緣”,怎麼你不去緣它呢?你說外色是遍計執,那是沒有的,所以不能緣,而他心是依他起,實在有的,你爲什麼又不能緣?
回答說:“誰說他心非自識境”,哪個跟你說他心不是我們自識所緣的境?我們是能緣的,並沒有說不能緣,是你自己搞錯了,“但不說彼是親所緣”,我們並沒有說我們的心不能緣他心,哪個說他心不是我們所緣的境呢?他心是我們所緣的境,但不是作親的所緣緣,而是疏的所緣緣,境還是境,是個本質。
(36B)“謂識生時無實作用”,當識生的時候,我們說,一切法,無有少法能取少法,法法不相入,就是這個道理,我們唯識宗的解釋就是這樣子。識生的時候,沒有一個實際的作用,“非如手等親執外物,日等舒光親照外境”, 什麼作用呢?像手那樣,可以把外邊的東西親自拿到,像太陽光一樣,可以親自把太陽以外的東西照到,我們的識卻不是如此,不能去取識以外的東西,只能取自己識內的東西。就是說,識生的時候,“無實作用”,不能起這些對外的作用,也就是經裏經常說的無有少法能取少法,法法不相入、法法不相及等等,不能把這個作用超到識外去。手以外的東西,手可以去拿,太陽以外的東西,光可以照,而我們識以外的東西,識不能去取。
“但如境等似外境現”(但如境等,這個“境”〈江西校刊本卷四第二十七頁前面第四行〉,應當是“鏡”,它這裏寫作“境”,可能是錯了,大正藏裏是“鏡”字,大家改一下吧),只能像鏡子那樣,照外境,跟外境相似地現出來,而這個東西還在鏡裏邊,並沒有看到鏡外邊去,“名了他心,非親能了”,我們說的了他心,就是這樣子,不是能夠親自緣他心。
就在自己內識變一個相分,就像鏡子照物那樣,鏡子裏現一個相,我們緣的是鏡子(自識)裏的這個相(自識所變之相分),這鏡子(自識)裏的相,是從外物(他心,外識)裏來的,這樣就叫“了他心”,就可以了。比如說我們看某個人,並不是真正看到他的臉,而是看到光線聚在我們眼球上的那個相,看到的是那個東西,意思就叫“看到他了”,實際上,你看到什麼呢?沒有光線,你根本就不知道是啥東西;有了光線,光線反射到我們的眼睛,眼睛受到刺激,就看到那些光線聚成的相,並沒有看到外面的東西。這裏也一樣,我們看到的是鏡子上的相,沒有看到實在外境,而鏡子上的相跟外境是相像的,這個就叫知他心,“名了他心”,我們知他心,也是知道我們的識裏變的相分,這個相分跟他心是相像的,就如鏡子照一樣,這麼就叫他心智,“非親能了”,不是親自緣到他心來了別他。
“親所了者,謂自所變”,那麼我們親自緣到的是什麼東西?到底看的是什麼呢?是自己識裏所變的相分。所以說,真的親所緣緣的是識裏所變的相分,識外的相,我們是看不到、也緣不到的。
“故契經言:無有少法能取少法”,還是舉經裏邊佛說的這個話,沒有少法能取少法,沒有一個法,它的作用能夠達到外面另外一個法、能夠去取另外一個法。這個取,包括看、聽、嘗、觸……等等意思,都在裏頭。法與法之間不能直接産生作用,只能在自己內部産生作用;而法與法之間的增上緣,能使你內部起變化,這個是可以的。
這一段,是窺基大師的悲心,他把唯識的道理,更詳細地給我們重新說一遍。前面有說過,但是沒有這裏說得那麼仔細,這裏一說之後,唯識的觀點基本上就樹立起來了。
“但識生時,似彼相現,名取彼物”,無有少法能取少法,那麼我們怎麼看東西呢?就是識生的時候,“似彼相現”,我們所看的東西,識現一個相,跟外邊那個我們所看的東西,那個相是相似的,這個相變出來之後,我們就看到那個相,或者聽到那個相、聞到那個相……,這就叫“取彼物”。所以我們所謂的取,都是自己取自己,並沒有取心外的東西;我們自識變了之後,就取那個所變的相,就叫取彼物,並不是取識外的物。
“即自心等”,自己的心,等,等心所,“以他實心爲增上緣”,我們緣他心的時候,自己的心王、心所,以他原來的那個心(實心,就是本質)爲增上緣,“所取本質”,所取的這個本質(就是他的實心),“自心別變作相分心”,我們自己心裏變一個相分。這個相分是以他本質的心作增上緣的,這個增上緣使我們的心起變化,變化一個相分,就跟照鏡子那樣地,跟它相像的相,然後我們緣自己心裏的這個相。“似他本物”,自心變的這個相分心,跟他本來緣的東西是相像的,就像鏡子照一樣,“說此見分,爲了他心,名他心智”,那麼我們的見分緣這個相分的時候,就叫做“了他心”了;實際上並沒有了他心,了的還是自己的心,自己的相分心跟他的心相像,那就叫了他心,這個就叫他心智。這是以唯識的觀點解釋他心智,一切的色聲香味、眼耳鼻舌、視聽嗅嘗等等,都以這個觀點來解釋。
此前二說,皆有漏智。
前面的這兩個說法,都是指有漏智來說的。那麼下邊是無漏智。
我們想暫停一下,因爲昨天我們就講過,今天的難度是相當高的。昨天叫大家先預習,你們女衆沒有聽到這個話,可能你們也有預習了。先預習一下,今天聽起來,會有一點頭緒。如果沒有預習,先沒有看過這個文,那麼我在念,你就不知所雲,跟著我在雲裏頭打圈圈。大家回去再看一看吧。這個難度是高了一點,但是他把唯識的道理,給你更清楚地透發了一些。有人說,唯識道理,你能不能簡單一些給我說啊?沒有那麼簡單的!如果唯識道理很簡單的話,我們何必要學唯識學呢?大家老太婆、小孩子都懂的,不要開這門課了,大家天然知道唯識學,——沒有簡單的!
唯識學,解放前在大學裏邊是哲學系的教材之一,也就是說,佛教的教理,在研究哲學的時候,大部分采取的都是《唯識》的資料。根本乘的是《俱舍》,大乘的就以《唯識》爲主。講性宗的,講得很少。唯識學因爲哲學的思想最豐富,所以一般都采取《唯識》。
我記得以前,我年輕的時候,解放前,清華大學一本哲學的教材,很厚的一本書裏邊,超過叁分之一的內容都是講唯識,大篇幅地講唯識學,這是很微細的一套學問,這是大學的教材,那不是很容易懂的。但是我們佛教裏邊,有善根的,哪怕你是小學生,他還聽得懂。
這個不稀奇,我們就富有經驗,講唯識固然難,但是一般說,還是《俱舍》難,《俱舍》的難度高于《唯識》。很多人《唯識》學得很好,但是見到《俱舍》,“哦,這個東西,太細,我學不了”,那就是說《俱舍》的難度,比《唯識》還高。但是我在廣化講《俱舍》的時候,兩次的考試,第一名的都是小學畢業生,這個就是說他有善根,同樣能聽得懂。反過來,那些中學、高中畢業生(那時候還沒有大學生,寶光寺有一個,報了名之後沒有來上課,一般的最高的學曆就是高中生),還都不如那個小學生。
那也不奇怪,當代的那些性相兼通的大師,印順法師,他怎麼?他自傳裏說,小學畢業,小學六年級。他的學曆並不高,但是他的學問,權威。他在佛教的地位,是世界上的權威。再一個就是近代的,他們海外稱爲民國以來第一大譯師的法尊法師,他的學問也是非常之淵博。我們看他的自傳,《法尊法師論文集》裏邊,他自己的傳記,他說他到藏地安東格西那裏學《廣論》的時候,開始學的人很多,最後《止觀章》講完了,留下的,只是他一個。所以說他學問很大。但是他的出身,據我們五臺山的那個老戒兄(他以前是法尊法師的學生)說,他原先是打鐵的,鐵匠出身。那這個文化水准也可想而知,不會是很高,但他們都是佛學裏邊得到最高造詣的大法師,並不一定要過去是大學問家。
當然,還有弘一大師等等,他們過去是學問很高的。但是不一定如此,佛教裏邊一些高僧大德,不一定是要世間的學問很高。一個是靠自己主觀的努力,一個是靠過去的善根,有這兩個的話,一樣可以超勝一般的成就。印順法師的過去善根我們不知道,但是他現世的努力,我們是聽到一點。
那是我在南普陀教書的時候,來了一位法師,已經七十九歲,快八十了,他自己說是印順法師的同房間的同學,就是以前印順法師在閩南學習的時候,他們是同學,而且是同房間的,那是很接近的了。他告訴我,印順法師以前在學習的時候,他可以從早上,吃了早飯就看書,一直看到中午,一動也不動,其它的雜念、雜事,一個也不幹,就是這樣撲在桌子上不斷地看下去,吃了午飯之後,又不斷地看下去,可以整天在書堆裏不動,外面什麼事都不管的。他這樣子有這個定力。我們一般的人,看幾行書,看一小時或者多一點,趕快外面去走一轉,或者跟人家充殼子去,要調節一下。他不要那樣的,他可以不斷地看下去,而且看起來津津有味,把他吸引得很堅牢,就是他的理解力很強,書裏的法喜,把他吸住了,根本就對外邊的事情不感興趣。他是這麼的一個人,耐得煩,肯用功,從小是這樣子出來的,所以他的成就大。
這個就是說,要有過去的善根,加上自己的努力,現在是末法時期,再加上叁寶的加持,如果這叁個條件有了之後,決定有大成就。你說自己努力,那是幹努力,沒有叁寶的加持,就會有魔障給你。你說你要努力,他給你搞其它事情去;家裏有事,一個電報,叫你趕快回去,怎麼辦呢?你不回去也不行。這個事情,就是要靠叁寶了。叁寶加持,把一切違緣排掉,自己再加努力,如果過去又有善根的話,那麼決定這一輩子有大成就。如果有外障,當然,障住了,但並不是退,雖然這裏被障住,我們繞個圈子,還是可以學。假使你外邊有急事,叫你去辦,或者是公司裏催你趕快去上班,那麼你可以聽磁帶,要學的心,還是繼續下去,那還是可以成就的。如果說,“啊!不行了,反正我沒有緣,完了,我回去了”,那就搞世間法去了,就完了,就退掉。
這個說了半天,就是鼓勵大家,不要畏難而止。世間的學問大不大,對佛教的造詣,不一定有直接的關系;當然也有一些關系,但是不一定的,只要自己努力,是可以克服的。當代的大師,法尊法師、印順法師等等,這樣的例子不少,我們可以以他們作一個榜樣,自己努力上去。還有,如果本身自己文化水准高的,那更不能自暴自棄。既然你條件那麼好,就要把你的力量都發揮出來了,在同學的討論中要發揮你的作用,帶動大家更上一層樓。總之希望大家好好努力。
時間到了,今天就講到這裏。
《唯識二十論述記講記 第廿七講》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