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們這六個識,主要是第六意識,我們看見這個燈也是有,「弘範叁界」那裏也是有,這個鍾也是有,這個牆壁也是有,看見高山大海都是有;但是佛法說這都是空的。都是空的,那一定要有個道理的,要有道理說它是空的,你光說空不行,所以這上面說要智慧來觀察它是空的,所以觀空是一種智慧。
我剛才說,靜坐的人坐到一個程度的時候,感覺這個身體沒有了、空了。這不是智慧,這是感覺,是感覺它是空的,不是你的智慧觀察它是空的。但是若是我們不學習經論的話,你感覺靜坐的時候,這身體空了,「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我成就了!「觀世音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我已經到了這個境界了,你會這樣說吧?我看你會這樣想,心裏面生大歡喜,「哎呀!我今天到這個境界了!」但是,你可知道,這是你的感覺,不是你的智慧。這六波羅蜜,最後是般若波羅蜜,是說智慧,不是說你的感覺。但是到那個時候,你會這樣觀察嗎?這是我的感覺,不是智慧,你會想到這裏嗎?我看未必!
我現在再說一點煩惱的話,中國的古德批評禅宗叫做闇證!這句話怎麼講?什麼叫做闇證?就是不學習經論,坐在那裏:「我就是佛!」這教下的人:「闇證!實在你不懂這回事!」這是個問題。我們說這個話好像這裏邊有很多問題,實在是關乎佛法的興衰,也關乎到你是不是有正見。你有正見嗎?你有正知正見嗎?你有嗎?你根據什麼說你有正知正見?有什麼根據?實在來說,非常的遺憾,這件事,非常遺憾的。
這上面說「觀空」,是用智慧觀察色受想行識、眼耳鼻舌身意、乃至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都是空的,這是要智慧來觀察的。這個智慧觀察這件事,其實也是不簡單。
我們若是學習經論(假設的話),我們讀《摩诃般若波羅蜜經》,讀六百卷的《大般若經》也好,或者是讀《維摩诘所說經》也好,也常說到一切法都是空的,但是我們懂不懂怎麼樣能觀一切法空?我看也不是容易。那麼,怎麼樣才能做到這件事呢?那你就要學習《中觀論》,龍樹菩薩他告訴你怎麼樣空,但是他說:「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說無生」,那麼就是說空了,但是這四句話我們懂嗎?我們懂不懂?我看還是不容易。所以真實要明白空,要經過一個時期的學習,但是《中觀論》上就是這麼說,說是「一切法都是自性空」,這句話怎麼講?也不容易。我們若學習《瑜伽師地論》、學習《解深密經》,那它又和《中觀論》不同,它說:「名言安立的一切法是畢竟空的!」這句話怎麼講?我看還是不容易。唯識也說空,《中觀論》也說空,但是它那個話不一樣。我看,都要學一個時期的,不然不容易懂。
現在這說是「以智慧觀空」,這個智慧在佛法裏面講,有聞所成慧、思所成慧、修所成慧。我們怎麼樣才能夠有智慧呢?你要聽聞佛法。這個聽聞,是別人講解我來聽,當然也包括自己閱讀;你自己不閱讀,光是聽也有困難。你自己聽別人講,你還要閱讀;閱讀,也還要聽聞,這樣子有可能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孔夫子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他這個意思也是一方面你自己要學習、思惟,但是也要聽聽別人講,孔夫子也是感覺到人這個智慧要這樣子,你要這樣才能有智慧。說我完全不聽別人講,那不一定,你是不是得到智慧還不一定。你若聽別人講,那也不一定有智慧,因爲你那個老師是個邪知邪見的人,你聽他講你能有智慧嗎?也有問題。誰是有正見?誰是有邪見?這事也很難說。所以我感覺到,我們今天的漢文佛教,就是你要碰運氣了;你跟這個人學、你跟那個人學,你自己原來不知道,不知道誰是有正見、誰是有邪見,你不知道,就是要碰運氣。
但是,其中有一樣事好一點,就是印度翻譯過來的經論還在,你一方面聽別人講,你一方面閱讀經論,那就會好一點,有可能會:「哦!這個人說的很對,這個人說的不對」,你從經論上就會發覺這件事。
當然這件事,我在想:你一方面聽別人講,最好是到佛學院去學。當然這個話,也可以向好處理會、也可以向壞處理會,思想自由!向佛學院去學習這個智能,有什麼好處呢?就是那個佛學院的主持人,他請老師來講,應該稍微好一點,不能請一個不及格的人來講課嘛!一定稍微好一點。但是他講的也可能……,譬如說我們學習《金剛經》,若是我自己讀,我可能有一百個問題不懂,那麼我到佛學院去,那個法師能夠解決我五十個問題,還有五十個問題沒有解決,你已經很好了!我認爲很好了。你不要要求一百個問題完全解決了,這說的太不合道理,不能要求太多的,應該這樣。但是你解決了五十個問題以後,你的智慧進步了,你再繼續學的時候,那五十個問題能解決二十五個問題,還有二十五個,就是慢慢地、慢慢地就進步了。如果你說是那個老師講得不好,你不去學;不去學,你自己這一百個問題很難,你更難、更困難,你不要要求太高。所以這個聞所成慧,因聽聞、因學習而得到智慧,這是很淺薄的境界,但是還是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
第二個是思惟,思所成慧是什麼呢?就是你學習以後,你要加以思惟。你在寂靜處,把其它的事情放下,專心去思惟這個道理。譬如經上說:「一切法都是畢竟空的,因緣所生法都是自性空的」,在文字上是通過了,但是你要再加以思惟,你的智慧會進步,會不同一點。
以前我講《金剛經》的時候,我曾經說一句話,就是「觀一切法無我」這一句話,要什麼時候你才畢業?你要叁大阿僧祇劫才能畢業的!你才能把這無我的道理圓滿地通達了。說:「《金剛經》我已經聽過多少遍了,我不再聽了!」你這個人不明白《金剛經》的道理,可以說《金剛經》你沒有懂。你若有多少明白的時候,不怕多次地、數數地學習,歡喜這件事,我歡喜聽,會歡喜聽,而不是說「我聽過一遍,我不再聽了」。如果你有這樣的心情,你一點兒也沒進步,你頭一次是白聽了。
所以,聞、思、修這叁慧是我們一切佛教徒學習佛法的一個次第,你要聞,而還要思惟,還要修,就是修止觀了,就是在奢摩他裏面還要再觀察一切法空,你這時候就能再進一步地得到智慧,和以前是不一樣的,是不同的。所以這上面說「以智慧觀空」,不是你心裏的感覺,你要從佛法裏面學習聞思修的叁慧,用叁慧觀一切法空,這是智慧的境界。這個「空」是智慧,也是個理論,不是你內心的感覺,不是的。
「以智慧觀空、觀無相」,「無相」是什麼呢?如果用小乘佛法來說,譬如說,觀察色受想行識這五法組成的生命體,這裏我不可得,我不可得就是空了,我是空了,但是還有色受想行識的,色受想行識還是有。現在觀這個我空裏面,色不可得、受想行識不可得,就是無相。這樣說,我空和法空,就是這兩種空;就是一個叫空,一個叫無相,也可以這麼講。若是用大乘佛法講,色受想行識都是畢竟空寂的,是空。在這空裏面是離一切相的,一切相都不可得;不管是凡夫、是聖人,是色、是心,是常、無常,有爲、無爲,一切相都不可得,就是離一切分別了,這也是智慧。
「觀無作」,「無作」這個字,在玄奘法師的翻譯,是翻無願,但是鸠摩羅什法師翻個無作。《大智度論》上解釋這個「作」字,作者願也,無作就是不生起願,不生起希求心;這個希求心沒有生起,我不希望什麼,所以叫做無願。這個無願是什麼意思呢?在一切法空、一切法無相裏面,再不希求什麼,叫做無願。若是說是觀我也不可得、一切法不可得,是空、無相,離一切分別相叫做無作,這是慧遠大師的解釋(是淨影寺那個慧遠,不是廬山慧遠)。
答曰:是叁種智慧,若不住定中,則是狂慧,多墮邪疑,無所能作。若住定中,則能破諸煩惱,得諸法實相。
「是智慧,何以故名叁昧?」這空、無相、無願是智慧,爲什麼叫做叁叁昧呢?叁昧是定,爲什麼叫做定呢?這是《大智度論》上龍樹菩薩提出這個問題。「何以故名叁昧?答曰:是叁種智慧,若不住定中,則是狂慧。」我們從文字上也會明白什麼叫做空、什麼叫做無相、什麼叫做無作。從文字的解釋上我們可以明白,也可以通得過去,是空、是無相、是無作。但是你若不得禅定,你這個智慧是「狂慧」,就是和煩惱在一起的智慧,你這個貪瞋癡還是照常的這樣子,是不行的,是沒有用的智慧。「是叁種智慧,若不住定中,則是狂慧」,就是你還是原來的凡夫境界。
我們也可能會有這樣的分別,說是:「你這個人出家幾十年了,不是出家一年、兩年、十年,出家幾十年了,你爲什麼還有那麼多的煩惱?說是你學習經論很多了,還能寫文章,還能講經,你怎麼那麼多的煩惱呢?」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爲你沒修禅定。沒有修禅定,你這個煩惱自然是會活動,它不會自然地消失的。說是屋子裏邊沒人打掃,那個垃圾就是在那裏,不會自然地沒有垃圾的。我們內心裏面貪瞋癡的煩惱,你不修禅定、不修智慧,不修智慧、也不修禅定,那個煩惱就是在那裏活動,不可能會沒有了,沒有這回事。
我現在說一句話,使令我們非常失望的話,我們感覺到很失望。我們中國佛教很久以來都不提倡這件事,不提倡修止觀,不提倡修定慧。只是學一學,我們就是把這個經論打開本學一學,「我是唯識的專家!我是中論的學者!」就是這樣講。但是現在龍樹菩薩诃斥,這是狂慧,沒有用的智慧,還是很平常的境界。所以你若沒有定的話,你是狂慧。
「狂」這個字,狂這個字是什麼?「狂」,說個不好聽的話,就是神經病。若佛菩薩來看的話,凡夫的境界就是神經病。我們佛教徒學習了多少佛法,如果你不修止觀,佛菩薩看:「這是狂慧」。說雅一點,是狂慧,實在來說……;如果輕微一點說,狂者亂也,就是散亂的智慧,一點作用也沒有,就是這樣意思。「若不住定中,則是狂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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