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而形成的這種思想,也恰好是種姓製度産生的淵源所在。這個發現(確切地說應該是創造)是由婆羅門完成的。在四種姓中,婆羅門被認爲是最尊貴的種姓這無疑是一個重要的緣由。
據《摩奴法典》記載:宇宙萬有皆由梵天(Brahma)而生,由梵天的口而産生出婆羅門,因而婆羅門以人中最爲尊貴的種族自居。他們主要從事祭祀和解釋古代聖典的工作;由梵天的肩而産生出“刹帝利”,故刹帝利族應肩負國家重任,他們由國王,軍政大臣和武士組成;吠舍是從梵天的肚臍出生的,所以生來就是爲以上兩個種姓提供服務,他們是商人,農夫和手工業者;再就是首陀羅了,他是從“梵天”的足出生,自然就成爲最下等,最低賤的人,他們屬于奴隸,或者是相當于奴隸的窮人。前叁者是雅利安人世襲的職業階級,亘古不變;後者爲被征服者的賤民階級,他們是沒有社會地位和人身自由的,一切都受奴隸主的擺布。
從種姓製度的産生和解釋中,我們可以發現,其階級對立和森嚴的等級觀念是—蔔分明顯的。當這種等級製度凝固定型的時候,正是印度奴隸製社會最發達的時期。然而,我們也必須看到;導致種姓製度沒落的原因,除開社會生産力的發展之外,主要是種姓製度本身嚴重的不合理性。
隨著商品經濟的不斷繁榮,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日趨頻繁,人們的思想也活躍起來子。這個時期釋迦牟尼所倡導的“一切衆生悉皆平等”的思想已經爲廣大人民群衆所接受,婆羅門教義在思想界逐漸失去了統治地位,人們迫切要求改變不合理的種姓製度。擁有經濟實力的商人因爲需要擴大商品流通市場,進行更多的貿易活動,並希望有保護自身既定利益的權利,所以有涉足政治的要求,但其表現方式並非憑借經濟優勢,采取非常手段,直接步入政界,而是間接地在經濟上支持反對種姓製度的勢力。這樣使得那些長期受壓迫的人民想推翻當時腐敗的政權而沒有了後顧之憂。例如富商須達多長老欲將一座園林送給釋迦牟尼佛作爲講經說法的場所。而園林的擁有者——該國王子故意刁難他,長老竟不惜以黃金鋪地與該國王子比富,終于如願以償。這說明了長老並不被惡勢力所壓迫而低頭。
軍政大權的執掌者刹帝利,因爲不甘心久居婆羅門種姓之下,也通過公開支持非婆羅門的思想派別,從思想理淪上形成一個反對婆羅種族特權的陣線,以期達到從其手中奪取權力的目的。如摩揭陀國的頻婆娑羅王和僑薩羅國的波斯匿王都是釋迦牟尼佛的有力支持者,並非沒有道理。而且,有的佛典也特別將刹帝利排在婆羅門之前,在提到“沙門”(S”ramana)和婆羅門時,也將婆羅門貶在其後。處于社會最底層的首陀羅也不滿于自己的卑賤地位,紛紛起來反抗。他們利用罷工,破朝;勞動工具或者逃跑來發泄他們心中的不滿。甚至有些少數出身婆羅門族的人也對四種姓的等級製度不以爲然。由此可見,婆羅門壟斷的那一套繁瑣的經院式悅教已經不得人心,他們賴以支撐的種姓製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
這時,婆羅門教所製定的關閉式的等級製度已經僵化了,嚴重地阻礙著社會的發展。婆羅門這個居于最高地位的等級不僅對吠舍和首陀羅加強壓迫和剝削,而且對刹帝利也加強施以壓力。婆羅門造的法經裏規定:“國王當極力以天下公仆自任”。就是說,要刹帝利作他們的公仆,要求刹帝利將剝削來的剩余産品和爭奪來的戰利品讓給他們。他們企圖地區分立,等級關閉,永遠統治人民。但刹帝利兵權在握,不會願意完全爲他們效勞,相反的,積極意圖奪取他們的最高權力,因此,婆羅門與刹帝利之間興起了鬥爭。吠舍這個等級雖然比首陀羅高一等,但其本身電是受著貴族統治者的剝削與壓迫的,反映在《阿含經》中的有組成數百車隊的商業,這些致富了的商人極需要擴大市場,擴拓自己國家的版圖,電企圖插手到政權中來,對婆羅門的專橫神權政治感到了厭惡。首陀羅被壓迫和被剝削得活不下去,人的尊嚴受到極大的汙辱,反對奴隸主政權是自然而然的了。在形成反婆羅門的運動過程中,奴隸製度漸漸地趨向崩潰。
叁、從沙門思想和佛教僧團組織情況看社會性質的轉變
種姓製度是印度奴隸製的支柱,它的動搖和衰落,表明奴隸製社會正趨向瓦解,—個新型的封建社會開始從遙遠的地平線上走來,與此相適應的是印度這—時期的思想界正呈現出空;前的活躍局面。各個階層的代表人物爲著本階級的利益而紛紛登上曆史舞臺發表各自的觀點。
總之,由于恒河中下遊地區經濟的急劇發展和列國兼並戰爭引起的社會階級結構的變化,使思想文化領域變得十分敏感,加上婆羅門教文化同這個地區土著文化的交彙激蕩,以及《奧義書》哲學的興起,終于在前六世紀形成了以婆羅門教爲一方,由諸沙門團體爲一方的兩大思潮。其中沙門的組成比較複雜,觀點繁多,耆那教稱它共有“363見”,佛教則稱有96種“外道”或“62見”。歸納起來,除佛教之外,可分六大流派,佛教稱之爲“六師外道”。佛典中,關于“六師外道”的情況,較爲詳細的記載有叁個本子:一是《長阿含·沙門果經》;一是《涅槃經》;另一是《維摩诘經注》。其觀點都大同小異,今取《沙門果經》的記載來論述。
(1)末伽梨(Markhali—Gosala),出身于首陀羅家庭。宿命論者。其學說否定業報,否認父母,認爲一切都是虛妄的,其修電是徒勞,只有一切任其自然,數百劫後白會解脫。佛教稱之爲“邪命外道。”
(2)波浮陀(Pamdha Kaccayana),首陀羅出身。認爲人是由地、水、火、風、生命、苦、樂七大元素合成的。聚即生,散則死。但元素本身是永存不壞的。
(3)不蘭迦葉(Purana Kassapa),他主張善惡沒有固定的標准,不過因社會習慣而得名。對一切宗教及社會道德都表示懷疑和否定,認爲無淪殺人或被人殺,吃苦或讓人吃苦,都不會産生什麼因果報應,布施、祭祀統統無效,不會有福報,作惡也沒有罪過,無業報輪回,壽終人死,一切歸于無。他的觀點帶有濃厚的否定一切的傾向,佛教稱之爲“無因無緣論”。
(4)阿耆多(Aiitakesa Kmnbala),具有樸素的唯物論思想。認爲人和世界都是由地、水、火、風四大元素和合而成,人死後複歸四大。四大元素是永遠不壞的。主張及時行樂。爲其後順世派之先驅。
(5)散惹夷(Sanjava——VelatthiPutta),對一切事物作不決定論,說有即有,說無即無,人稱詭辯派。但他們又主張踏實地修行,以獲得真正的智慧。舍利弗,目犍連原爲該派信奉者,後歸依佛陀。
(6)尼乾子(Nirgrantna Jnatiputra),又稱“大雄”。刹帝利出身,爲耆那教始祖。以“立命”(Jiva)和“非命(ajiva)之二元論來解釋世界上的一切。在宗教實踐中,主張極端苦行,以加快業報結束,同時嚴禁殺生。
上述六師,尤其是後四師的學說,均系後人追述,而又支離破碎,時有相互混淆之處,但從總體上表現出一股強大的懷疑,批判的思潮。六師之間觀點不同,也有爭論,有責難,但都反對婆羅門教,這是其共同點。
由上我們可以看到“六師外道”把矛頭直接指向種姓製度的支柱——一切皆由“梵”生的理論,大膽地提出世界是虛妄的,是由多種元素構成的。或者用二元論來解釋世界的起源。這就從本體論上否定了有一個主宰—切、派生一切的“梵天”。
六師中的前叁師都是奴隸出生,這一點非常值得重視。它表明由于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人民生活的改善,奴隸製度已相當松動,因此有相當一部分的首陀羅已經轉化爲自由民,並有了受教育的權利,他們已經作爲社會中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在崛起中。他們開始在思想界發表自己的見解,與正統的婆羅門種姓爭雄。六師中有四師公開爲第四等級(首陀羅)的利益說話,所占比例很大,這說明首陀羅的不合理地位已受到整個社會的普遍同情。
處于吠舍一級的商人雖然似乎沒有正式插足思想界,但從佛典中有關商人大量供養佛教僧團和沙門集團的記載來看,他們對這一股反對婆羅門教義的社會力量是抱著興高彩烈和積極參加的態度的。刹帝利爲實現從婆羅門手中奪過第一等級的特權,也多少容忍甚至支持了這股力量的産生和發展。罪惡的種姓製度已成爲衆矢之的,奴隸製社會正處于崩潰的前夜。
摩揭陀國的王舍城,僑薩羅國的舍衛城和跋耆的毗舍離是當時印度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是接受新思想最爲敏感的地區。因此這些地區釋迦牟尼弟子的人數與其他所有地區相比占絕對比例。當然,這與釋迦牟尼在以上地區傳教多年有關。事實證明,他宣揚的“衆生生而平等,反對種族歧視”的主張和采取的中道思想,是在批判婆羅門專製的同時,博取諸家學派之長的墓礎上發展而來的。因此,他的思想主張不獨爲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羅叁種姓所信奉,佛教勢力遍及十六國,幾乎達印度全境。更重要的是,也受到了其對立面婆羅門的歡迎,其歸依佛教的人數遠遠超過其它叁個種姓。如釋迦牟尼佛身邊著名的十大弟子中就有四個是婆羅門種姓,其數量正好與刹帝利相等。所有這些,足可說明佛陀的教義是何等的深入人心,而種姓製度又是怎樣的每況愈下了。
結 語
總的來說,釋迦時代由于政治經濟日新月異地向前發展,造成了商業發達,貿易興旺和人門相互交流日益(下轉92頁)(上接第105頁)擴大以及思想異常活躍的氣氛,整個社會都迫切要求打破嚴重阻礙生産力發展的傳統種姓製度的桎梏,轉到封建大—統的局面上來。在當時經濟和思想雙重浪潮的沖擊下,種姓製度日趨瓦解,奴隸主階級開始在各個領域逐步讓位于新興的地主階級,陳舊、落後的奴隸社會正向著嶄新、先進的封建社會過渡。
當然,需要指出的是,這個過渡並不是一帆風順的,而是經曆了漫長的時間和曲折的道路。
《古代印度釋迦時代的社會性質新探(根睿)》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