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如此,老人的德學怎樣?德與學是兩件事,其實也是分不開的。宋儒所謂“良知良能”。能實行者才是真知,真知自然會實行的。佛家也重在解行相應,其理相同。老人的身心行動,全與德行相配,比較對于理解上的用力是相差一點,原因是偏重行持。但老人是有很深的學問基礎!除禮拜禅誦修持外;沒事時,也多閱讀經藏,並能寫一筆的好文章,文字老練緊嚴,真是文如其人的堅實精幹。升座講經,口若懸河,事理分析得非常清楚,文理結構,都有交代。不過,就因爲他老人家更重于德行的修持,講經除特別因緣外,他不屑升座的,都是用一種平民化教學法來講授。寫文章也難得寫一篇的,有一次,地寫一篇關于起信論上黎耶真妄和合的問題,寫得入微透理,真不愧爲賢首宗的老作家。他盡管注重行持而少從事作述,其實,卻是一位德學兼備的完人;否則,若不“體解大道”,怎能“發無上心”?
老人的德行,若用筆來形容,是形容不了的;況且,我是個不善文者,那能寫出老人德行的萬一呢!以上,說明了老人的人生觀,老人的生活動態,老人的德學一斑,僅是大海中的一滴。不過,這一滴就夠我們一生的修學和受用了。我真慚愧,我恐怕在這一生中,不知能學到這一點滴中的百分之一,千萬分之一呢?真要發心追思老人的,就請向老人看齊!
西元一九五八年·二月十日·于新店竹林精舍。
我親近慈舟老法師的經過
靈源
我出家後,很僥幸的遇到叁位善知識:一、是虛雲老和尚,二、是慈舟老法師,叁是應慈老法師。現在因慈舟老法師的圓寂,不禁令我緬憶起我親近他老的過去。
話從我自己說起:我原籍是浙江臨海,自幼多病多災!出世不到周歲,就在頭頸上長了一個大毒瘡,弄得醫生束手無策,百藥罔效!不是我母親去祈禱觀世音菩薩,我是不能得救的。十叁歲的時候,我發生了痘症,幾經寒熱之後,生起滿身的天花,(臨海俗語出牛痘曰開天花)初如番米(即玉蜀黍)相似,繼則全體潰爛流膿。
苦不可言!痘瘡愈後,全身如反面的石榴皮相似,白胖的我變成了一個黑而又醜的麻子。入學讀書,同學們笑我道:“麻面麻屁股,上山打老虎,老虎打不倒,大糞吃個飽”。真令我氣煞!十六歲在回浦小學畢業,考入浙江第六中學。借得一部楞嚴經,課余閱讀,不覺得意之際,手不釋卷,而至忘了正課。相繼自己抄寫了一部,視作珍寶似的看待。不久滿面的麻皮,不覺全退。到十八歲時,人們已不知道我原來是個麻子了。廿五歲時,我逃往天臺山出家,爲父偵知追回。及到卅一歲,自己覺得實在不能再居家中,乃僭逃住福州鼓山湧泉寺出家。得遇上虛下雲老和尚,爲我剃度,收作徒孫。彼時初聞慈舟老法師之名,尚未見到其人。一日在寺中看到一位穿破衣服,自持針線慢慢縫補的老修行,我請教他:蘇州靈岩山慈舟老法師,聽說來此講經,不知是那一位呢?他說:“慈舟即是我的名字”。我當時驚駭非常!怎麼鼎鼎大名的講經老法師,這樣苦惱得與叫化子相似!呆了半天,不知道如何是好?因那時初出家,不知道頂禮,也就這樣糊裏糊塗的站著。來了一位禅堂的香燈師,對我說:人窮道不窮,不得以外表視人,這位是老和尚(指虛雲和尚)請他來在戒期中講梵網經的慈舟老法師,他是前清的秀才,學問好得很,講經講得非常透澈,你不要看輕了他老人家。從此我才認得這位老修行,即是慈舟老法師。當時鼓山常住上,曾有禦賜大藏經叁藏。即清版藏經,明版藏經,宋版藏經。清版明版都全。唯宋版破碎不全。慈老法師閱藏,看到了,即告知老和尚,並即召集幾位能書寫的人,每日在方丈聖箭堂內抄補。我過去因書法馬虎過得去,故能天天跟著老法師抄寫。老法師曾對我們說:“補經即是補心,心誠即是道。你們要細心修補,正字抄寫,不可草率”。這種因抄寫藏經,而得親近了老法師,數月的受教,實在得益不少。是冬禅七,又得老法師種種開示:他老要我們初發心的人,不會參話頭,還是一心的念佛,先從念佛,念得一心不亂,話頭漸漸自在其中。民國廿二年春期,常住上請應慈老法師開講梵網經上下卷,爲我羯磨和尚;請慈老法師爲教授和尚;當時慈老再叁不肯,乃請金山上遐下明首座爲教授,明首座和尚亦禅宗一大善知識。我受具足戒後,即往禅堂。時鼓山學戒堂的心道法師,以他處弘法因緣離去。老和尚即敦請慈老法師主持教育,改名爲法界學院,以華嚴爲宗。心道法師主講時,每月常住供養四十八元,今請老法師應當加倍。但老法師再叁推辭雲:“出家人怎能用得這許多錢,本來我辦學是不要錢的,既承常住客氣,每月勉領十二元足矣。”這真是世間奇事!不到叁十歲的心道法師主講,每月四十八元,近六十歲的老法師主講,只要四分之一,不如做粗工的人賺錢多,真是太少了。老法師講了一年經,除零用外,積得五十多元。對我們說:“做學生的很苦,沒有錢用,我與各位同學結個小緣,每人平分一元。”這真是財法兩施,一點貪心都沒有,世間上的人,恐再找不到第二個了。但是他的管教,卻非常嚴厲!小座複講不出來,馬上就要罰跪,我是罰過跪的學生,說起來真是慚愧!而且他領大家過午不食,即是下午送來供衆的西瓜水果,也都要等到明天上午才能吃。打華嚴七時,同學們太辛苦了,晚上吃一小碗豆漿,要互相依律說淨。一年到頭,不准告假下山。此中有一位同學實在是受不了這種苦,于半夜叁更,先將衣單抛出牆外,在牆頭上爬得出去,溜單走了,下山到福州等輪船,在怡山長慶寺挂褡。老法師派監學體敬法師下山偵知,馬上逼他回來,在講堂中跪香,打斷了香板叁塊,跪了兩個鍾頭之後,仍舊要他好好的聽經。從此以後,各同學都不敢再萌異念,都服服貼貼的求學,逼得不上路的也要上路。四分戒本,他老講了又講,我于叁年中聽了兩次。這樣精明實修的親教師,卻于今年彌陀聖誕日示寂了。全世界中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這樣懇切教導我們的慈悲善知識了,思之不勝悲痛之至!
敬悼慈舟老法師
續明
叁年來,掩關于靈隱、福嚴二寺,讀經自省,于一月二十八日期滿出關。念出家學法以來,親炙知識,面承法乳,而現居臺灣者,唯印順導師與道源法師二公而已。故出關後,前往基隆海會寺禮谒道公法師。甫坐定,道公即以慈舟老法師于古曆丁酉歲十一月十七日在北平安養精舍示寂之消息相告。惡耗初聞,不勝驚懼!繼而思惟“世皆無常”“生者必滅”,而慈老以八十高齡,處生靈塗炭之域,魔強法弱,感傷必多,而適于彌陀誕日,入般涅槃,心中複不禁爲之欣慶。因慈老生平,雖以持律聞名,然“行在淨土”“願生西方”,尤爲拳拳服膺六時精修而無時或忘之志。今適于此日示寂,足見其功行不虛,所願圓成。故立即轉悲爲喜。道公因談及紀念追思辦法,囑就所知撰文用彰盛德以示哀思。
回憶予聞戒于慈老,與聞教于道源法師,略相同時。在民國二十五年至二十八年間,慈老于北平東城淨蓮寺創立法界學院,道源法師輔佐之。時予就讀于西四廣濟寺弘慈佛學院,院中初禮請慈老講四分戒本及戒相表,繼請道源法師講五教儀、起信論等,因兩寺相隔十余裏,每周到院授課二至叁次,每次一小時,故雖于數年間,親承法益,然未能依止共住,面奉棒喝,加之彼時年幼,昏噩無知,故于慈老生平之盛德慧業,所知甚少。雖然,至今睽違近二十年,每于閱讀律部或與同道研討有關戒學中事,腦際即泛起慈老之音容道貌。予多年來,雖未專攻戒法,而于出家本位之生活,尚大體保持清淨,未曾淪沒,不能不說是慈公老人之賜。近年于掩關期中,泛覽叁藏,備覺如來戒法,不但關系四衆弟子之升墜,佛法之住世與否,亦端視戒法有無奉行而定,故于諸律典,曾叁致其意,而略能確定個人行己化他之目的。凡此,均系于早年親近慈老所得之一點影響,所謂“一曆耳根,永爲道種”由此觀之,人于青年期中,擇師學法,屬實重要。寄語諸爲師作弟者,于諸青年學子,應特別注意佛教基本律儀之學習。慈老數十年來,以戒學自行教他,力竭聲嘶,不遺余力,惜時值法末,律學掃地,僧風萎頓,積重難返,致不能蔚成風氣,克振如來之家聲,殊堪歎惜!然默察佛教之衰敗與混亂,無不導源于律製之廢墜,故今後欲談佛教之振衰起弊,舍嚴淨毗尼,端莊僧品,必更無坦途可尋!此雖爲佛教知識所共言喻,然求其身體力行,數十年精勤匪懈,以身作則,不骛世譽,自予學法參方以來,尚僅見慈老一人!予于慈老之嘉言善行,所知很少,自有諸先進法師廣爲介紹,僅就個人印象中所憶及者,略舉二端,公之同道,俾知所取法。
一、真爲生死,發菩提心:學佛以解脫生死爲目的,凡學佛人無不知之、言之,然求其真切踏實,出之于自心灼見者,恐千萬人中難得一二。只有將此一念心,認識得更清楚,才能曉得學佛是怎麼回事,也才知道出家是爲甚麼,而學佛向道行道之心,也必因此而油然升進。倘將此一念心常挂在心頭,則荏苒光陰,姑息自已,貪慕虛名榮利之念,必自然銷殒。代之而起者,則必是:精誠苦到,寸陰是競,唯道是務。古德雲:“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即爲真切踏實認識“生死事大”之明證。吾輩僧俗,向道之心不堅,行道之心不切,皆因未能正見生死之可厭,將大事看成無事,甚至看成可樂著事,由此而弁髦戒行,曠廢覺業,佛教真實行人之不易見,即系未將此一念心真實提起。慈老生平講教,宏律,持戒,念佛,日無虛度。每講經律至生死病根處,常悲怆慘恻,聲淚俱下,其真誠懇切,聞者莫不爲之動容。記得慈老于弘院講畢四分戒本後,一時同學效行之風甚盛,如錢物說淨,非時不食等,均群起力行。慈老亦深爲感動,雖身年衰邁,亦不辭隆冬酷暑,按時莅院講授。每逢慈老莅院之際,同學無不肅穆端莊,…
《慈舟上人之應化事迹》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