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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佛解脫當于衆生心行中求——以《維摩經》中維摩與文殊的對話爲中心▪P2

  ..續本文上一頁論起點,在于衆生的“空性”。衆生畏果,菩薩畏因。衆生不明空性,不明沈淪于生死輪轉的原因,而只是畏于生死這個結果。菩薩度化衆生,就要使衆生“了生死”,明明白白地了解生死的原因,從而修解脫生死之道。欲解除衆生對生死的畏懼,當然要依恃最崇高圓滿的力量,故維摩回答文殊問:“菩薩于生死畏中,當依如來功德之力。”

  文殊緊接著問:“菩薩欲依如來功德之力,當如何住?”

  這裏的“住”,是定位的意思。如《金剛經》中須菩提問佛陀:“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叁邈叁菩提心,雲何應住,雲何降服其心?”

  維摩回答:“菩薩欲依如來功德力者,當住度脫一切衆生。”

  菩薩要依恃如來功德之力,就要定位在度脫一切衆生的菩提心上。無論是胎生、卵生、濕生、化生乃至非想非非想等一切衆生,菩薩皆發願要將其度化到無余涅槃的終極境界。只有把心定位在如此廣大的境界,才能得到如來的加持。

  在以下一連串問答中,我們可以看到:大乘佛法並沒有簡單地否定小乘佛法,而是在繼承小乘修行內容的基礎上更上一層。

  又問:“欲度衆生,當何所除?”答曰:“欲度衆生,除其煩惱。”

  又問:“欲除煩惱,當何所行?”答曰:“當行正念。”

  又問:“雲何行于正念?”答曰:“當行不生不滅。”

  又問:“何法不生,何法不滅?”答曰:“不善不生,善法不滅。”

  通過定與慧的修行,以行正念而消除煩惱。行正念,就是滅惡生善。從七佛通誡偈以來,“諸惡莫作,衆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就是佛教修行的根本立場,大小乘的區別只在于發菩提心的心量。以下經文,就進入“文殊法門”的核心。

  又問:“善、不善孰爲本?”答曰:“身爲本。”

  又問:“身孰爲本?”答曰:“欲貪爲本。”

  又問:“欲貪孰爲本?”答曰:“虛妄分別爲本?”

  又問:“虛妄分別孰爲本?”答曰:“顛倒想爲本。”

  又問:“顛倒想孰爲本?”答曰:“無住爲本。”

  又問:“無住孰爲本?”答曰:“無住則無本。文殊師利!從無住本立一切法。”

  “身”是現實的凡俗生命,以欲貪爲本。衆生由于不了解宇宙和生命的實相,産生了虛妄分別,這是欲貪之本,而虛妄分別則以顛倒想爲本。老子也講過:“吾所以有大患者,爲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從欲貪、虛妄分別到顛倒想,說明煩惱的兩種來源:煩惱障與所知障。煩惱障來自感性的欲望,所知障來自知識的局限,衆生就是被這兩種障礙遮蔽了對真理的認識。要克服顛倒想,必須以“無住”的智慧對治。那麼“無住”以何爲本?這就引出這一品的核心思想:從無住本立一切法。

  大乘佛法的精神就在于“無住”。六祖惠能聽到《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徹悟,可見《金剛經》與《維摩經》的精神是相通的。“無住”的“住”,與“菩薩欲依如來功德之力當如何住”的“住”,兩者意義並不相同。“無住”的“住”,是執著的意思,衆生用扭曲的思維把生動、流變的世界僵化,用停滯、孤立的觀點審視世界,所以産生種種顛倒夢想。由于不了解如虛如幻的生命流轉,于是將欲望放大,産生種種顛倒想。只有通過“無住”的智慧,才能消除扭曲僵化的思維定勢。

  “無住本”中的“本”,只是強調“無住”的涵義。“無住”即表明:除“無住”自己,沒有任何其它根源。活潑潑的“無住”智慧沒有任何滯礙,不需要在語言層面繼續追問下去。百年來,國人頭腦被西方線性思維模式格式化了。這種線性思維的代表,可見托馬斯·阿奎那對上帝存在的五路論證,通過最終的第一因而推斷出上帝的存在。而在佛教看來,線性思維是僵硬停滯的顛倒想。雖然對世界的認識和描述需要邏輯的模式,但邏輯解析後的世界,並非世界的本然。佛教的思維是圓融的,世界在時間上無始無終,空間上無邊無際。佛教的實相、真如、法界這些概念,要循“無住”的思路,不能對它們作類似第一因的實體性理解。

  佛教的核心思想,以緣起論與業力論爲兩個基本點。緣起性空指向“空”,業力的因果相續指向“有”。佛教發展兩千五百年中出現的各種流派,無非是對這兩個基本點的闡釋各有側重。中觀學派直探“空”的本質,唯識學派側重于分析現象界的“有”,並從衆生因地入手,一步步轉識成智,而如來藏思想則從佛的果地入手統攝世間與出世間法。在人間傳播的佛教派別,都是對佛陀覺悟境界的解釋,只是彼此側重的角度不同而已。

  “無住”,要求我們對世間萬象乃至佛法,不要作刻舟求劍般錯誤的執著,要如實觀照世界,並以方便智慧度化衆生。“從無住本立一切法”與《金剛經》所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完全一致,意味著不僵化、不停滯。以“無住”爲本,我們對這個世界才能不抛棄、不放棄,根據衆生的根性與需要隨緣度化,在當下的生活世界中去建設佛國淨土。

  叁、出汙泥而不染

  ——讀〈佛道品〉

  佛不抛棄衆生,離兩邊分別,大乘畢竟空的理論,就是打消我們對世間和出世間的分別。在滾滾紅塵中,菩薩如何做到度化衆生而不爲世俗所化呢?文殊問:“菩薩雲何通達佛道?”維摩則報以驚世駭俗的回答:“若菩薩行于非道,是爲通達佛道。”

  非道,指佛以下九法界衆生所行的“有漏法門”。站在佛的法界立場看,無論是清淨佛國還是汙穢世間,同處在一大法界中。法界分六凡四聖十個層次:六凡是六道中輪回的衆生,四聖是聲聞、緣覺、菩薩與佛。聲聞指佛陀在世時代聽聞佛法而得解脫的弟子,緣覺指獨自悟到緣起法門的解脫者。正如《阿含經》所說:“若佛出世,若未出世,此法常住,法住,法界。”指明緣起法是客觀存在而不以人主觀意志爲轉移的真理,即使沒有聽聞到佛陀說法,依然可以覺悟。緣覺能獨自悟到緣起法,表明在佛法僧叁寶中,法寶才是核心。但緣覺乘依然是小乘,局限于自己覺悟。菩薩乘與佛乘是自覺覺他,才是真正的大乘。

  菩薩的使命是上求佛道、下化衆生,成就佛道的過程以度衆生爲前提。所以菩薩必須通達一切衆生的需要和根性,才能在度生的實踐中成就無上佛道。那麼菩薩怎樣行于非道呢?維摩回答:

  若菩薩行五無間,而無惱恚;至于地獄,無諸罪垢;至于畜生,無有無明、憍慢等過;至于餓鬼,而具足功德。

  菩薩不放棄一切衆生,當然包括地獄、畜生與餓鬼叁惡道。菩薩行于這極苦的“非道”中,並不是因罪業而墮入惡道,而是以救苦救難的願力而示現。

  行色、無色界道,不以爲勝。

  色界、無色界,較我們人所在的欲界而言,不僅壽數遠遠超過人,國土也更莊嚴,他們所擁有的快樂是欲界衆生無法比擬的。盡管如此,菩薩行于色、無色界時並不以此爲勝。這是因爲色、無色界在叁界之內,依然是無常的世間。

  示行貪欲,離諸染著。示行瞋恚,于諸衆生無有恚礙。示行愚癡,而以智慧調伏其心。示行悭貪,而舍內外所有,不惜身命。示行毀禁,而安住淨戒,乃至小罪猶懷大懼。示行瞋恚,而常慈忍。示行懈怠,而勤修功德。示行亂意,而常念定。示行愚癡,而通達世間、出世間慧。示行谄僞,而善方便隨諸經義……

  以貪瞋癡叁毒爲首的各種煩惱惡行,正是這個五濁惡世的衆生相。在唯識宗總結的“五位百法”中,關于心的作用與狀態,有五十一個心所法,其中煩惱心所占多數。這表明我們衆生的現狀,爲種種煩惱所困。所以,菩薩就要深入世間乃至地獄中度化衆生。菩薩示現貪嗔癡等煩惱,是度化衆生的方便。對這段經文,可結合看〈方便品〉中對維摩方便度衆的描述,上至國王大臣下至販夫走卒,乃至入諸酒肆淫舍,深入紅塵社會度化各界人士。菩薩雖和光同塵示現在煩惱衆生中,但絕不爲這些煩惱所障蔽。

  示入邪濟,而以正濟度諸衆生。現遍入諸道,而斷其因緣。現于涅槃,而不斷生死。

  “濟”,原意是渡口,此指有助世道人心的思想學說。“邪濟”就是異端邪說,現代社會中,打著拯救世道人心招牌的“邪濟”可是太多了。菩薩要廣度一切衆生,就必須先了解各種外道的思想,才能用正法度一切衆生。

  “現遍入諸道斷其因緣”,是對菩薩爲什麼要深入各種“非道”的總結。“現”指示現,相當于《法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中的“普門示現”——應以何身得度者,即現何身而爲說法。衆生有什麼樣的需要,菩薩就以什麼樣的形象示現,以方便度化他們。“斷其因緣”,斷除各種非道衆生的業力因緣。

  “現于涅槃,而不斷生死”,淋漓盡致地體現出菩薩的精神:菩薩不盡生死而不住涅槃,不盡有爲而不住無爲。菩薩具備了證涅槃的資質,但依然發願在生生死死中拯救衆生。一切菩薩道行者,都有像地藏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願:深入世間拯救廣大苦難中的衆生。趙州從谂回答弟子問,說死後會去地獄。弟子們不解,趙州道:“若不入阿誰教化汝。”趙州禅師甚至還發願,死後化身爲趙州橋,度驢度馬。

  維摩總結道:“菩薩能如是行于非道,是爲通達佛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菩薩就是惡道中的臥底,潛伏在敵營,策反惡道衆生,最終提升他們至佛道。

  隨後維摩反問文殊菩薩:“何等爲如來種?”

  如來種就是如來種姓。印度無著菩薩用“七句義”解釋《金剛經》,第一句義就是“種姓不斷”,即發菩提心的大乘行者,續佛慧命,使佛種姓不斷。如來種,相當于佛種姓、如來藏、佛性,這是說我們具有與佛同樣的覺性,衆生都有成佛的可能性。

  成佛的可能性體現在哪裏呢?文殊的思路與維摩是一致的:

  有身爲種,無明、有愛爲種,貪、恚、癡爲種,四顛倒爲種,五蓋爲種,六入爲種,七識處爲種,八邪法爲種,九惱處爲種,十不善道爲種。以要言之,六十二見及一切煩惱皆是佛種。

  經文以從一至十的數字排列,代表性地列舉衆生的煩惱表現。有身,衆生的苦難生命。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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