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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中國佛教教育▪P2

  ..續本文上一頁,鼓著勇氣,一直幹下去的。然而到了中途,發生經濟的恐慌,雖竭力掙紮,實在無法撐持,終于忍痛停辦的。總而言之,就是辦學的經濟不充足,因此僧教育不但不能發展,而且日就衰頹,到現在真是直等于零了。這是過去中國佛教僧教育失敗的第二點。(叁)住持長老之無公益心。中國二十二省的大小叢林,一齊綜計起來,爲數實在不少。其中有一部分叢林寺院,每年的收入,只夠自給自足外,其余有一部分的叢林寺院,實在寺産殷實,收入豐裕,很可以爲佛教做些公益,盡點義務。可是他們只圖自私自利,不肯福利大衆,嘉惠後學。將十方僧衆所公有的佛産,據爲個己的私有物,好像誰做住持,就是誰的所有權,他人絲毫不能染指。不說別的十方僧衆沾不到一點余惠,就是一個寺裏的同住大衆,也得不到什麼權利。每年巨額的寺産,大量的收入,糊裏糊塗地耗費于無用之地,你要提到叫他們拿點錢來培植幾個人才,或辦些僧的教育的話,他們吝財如命,一毛不拔,不但二十四個不肯,還要訴出一片艱難困苦的情形,裝出窮得粥都沒吃的樣子。要是一旦遇著強權暴力的敲索,或發生有關于本身名譽的壞事,叫他們拿出叁千五千,卻又等于泥沙,滿不在乎。說到這裏,真是令人痛心疾首。話又說回題目上來,就是富有寺産的住持長老們,沒有公益心。這是過去中國佛教僧教育失敗的第叁點。(四)求學者之無真實心。我們中國佛教僧教育,說起來有叁十余年的曆史了,照理教育應該昌盛,人才應該繁衍。可是現在的事實,卻又適得其反。這是什麼道理呢?這種責任一方面固當歸咎于辦學者之太無恒心,忽辦忽停,乍起乍滅,弄得一般有志的青年學僧們,想學而不能學,終于一曝十寒,得不到長期繼續的修習,專門深刻的研究,于是耽誤了多少有爲的青年學僧。可是一方面又不能不責備于求學者之無真實心。現在一般求學的青年學僧,習成了一種雲水的性質,今日跑到東,明日跑到西。這個學院住幾天,那個學院住幾天,沒有一個學院滿他們的意。不是設備不善,就是待遇不良。不說法師不對,就說教員不好,結果浪費草鞋,一無所獲。這是求學者無真實心的一個十足表現,同時也是過去中國佛教僧教育失敗的第四點。(五)青年學僧之囂張過甚。只要進過幾年學,讀過幾年書的青年學僧們,外觸于社會環境的險惡,內感于佛教大勢的阽危,對于現實的佛教製度,多不滿意,改革的思潮,時湧現于心頭,躍躍欲試,不能抑遏。于是在學院則反對教師,常鬧風潮;在叢林則藐視執事,時起沖突;在小廟則冒犯師長,屢謀起義。一方面每每發表過激的文字,對于現實的叢林,多所指谪,對于現代的僧伽,多所批評。于是一般守舊的長老居士們,看到這種情形,一齊大驚小怪起來,衆口同音,一唱百和的,都說我們花了許多錢,來培植人才,而所得結果,適與期望相反。實在辦教育是無異製造敵人,無異自掘墳墓,再不能辦下去了。如果再辦下去,連我們自己的飯碗,都靠不住了。大家對于此說,認爲不錯,于是相率已辦的學院從此停辦,未辦的學院不敢再辦,弄得到現在,只有幾處有特殊情形的、不能不辦的學院,不死不活的在那裏拖延著,這是青年學僧囂張過甚的結果,同時也是過去中國佛教僧教育失敗的第五點。

  舊式的叢林教育被廢除,新式的學院式教育並沒有達到應有的效果,說明佛教的教育模式還是有問題,佛教界人士感到非常憂慮。太虛大師就認爲:我年來關于佛教的教育,感覺到只有滅亡的氣象、沒落的氣象,這使我多麼底憂懼和失望喲!我個人倒沒有什麼,但我對于你們的將來,又使我不能不爲佛教前途寄予期望,來爲你們尋找出路。但是在教育的行程上,怎樣地使他向著光明?如中國的教育,應該本著中國一般的社會所需要的而施設,能夠在事實上去體察,才有進展的希望,這決不是懸空的。因之,所謂佛教的教育,爲要住持佛教,要化導現代社會,所以也要適合現存的寺院、和現狀的社會如何而去施設。假若是這樣,則佛教的前途進展,是沒有什麼妨礙的,否則,恐有關系到佛教本身的危險!

  他又說:在佛教的教育立場,觀察佛教的教育又什麼樣?十幾年來,在中國佛教裏所見到過的,什麼普通僧學院,佛教大學,華嚴大學,或佛學研究社,法師養成所等,這大都是一般講經法師出來辦的,與中國的士大夫教育通犯一病。所以,我對于佛教的教育,感覺只有滅亡的氣象!

  谛聞法師也指出:可是佛教之在社會,如太蒼之一粒,大海之一漚,當然敵不住社會的鼓蕩,只得跟著社會跑,所以主靜的佛教教育,現在也一變而爲主動的社會教育化了,學風焉得不壞呢。現在的佛教僧教育,本來沒有一定的方式章則。一方面采取學校的新製,一方面采取叢林的舊規,建立在不新不舊的當中,形成非驢非馬的教育。要想全新吧,又怕砥觸佛製,招人口實,要想全舊吧,又怕違背潮流,勢所不許。欲新不得,欲舊不能,這種半調子的教育,結果四處挂著此路不通的招牌。所以近年來的僧教育,越辦越不通,越辦越糟糕。

  就是太虛法師親任院長的閩南佛學院,是衆多的佛教院校中最好的一所,但是這所學校同樣也是,“失卻自己的立場,崇拜社會的潮流,也就胡鬧起來了”。學僧們“時而鬧風潮,時而起革命,不說打倒這個,就說打倒那個,專門做些罵人的文章,以爲自己的能事。對于院裏的課程,不肯死心踏地的用功,問他佛學嗎,儱侗真如,颟顸佛性,不知說些什麼。問他文學嗎,這裏抄幾句,那裏抄幾句,文言不成,白話不是,就算他們的文章了。他們唯一的功夫,買幾本小說讀讀,訂幾本雜志看看,甚至一天到晚,打打鬧鬧,玩玩笑笑,視院規如具文,目職員如木偶,毫無畏忌的心事,任你鬧得天翻地覆,誰也不能幹涉,弄不好還要出亂子啊,所以七八年來閩院的學風,壞到無以複加的極度”。學僧們已經沒有祖師們的那種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日中一食、樹下一宿的勤苦淡泊之境界,他們吃不得苦,不甘寂寞地好好學習。如“近來閩院的學僧,驕奢逸樂,一事不做,養成一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天之驕子的生活。他們除了上課讀書而外,不肯再做一點別樣事,全身手足的機能,好像不能動作似的,結果一出院門,失去自己生活的能力。住叢林嗎,吃不住苦;回小廟嗎,容不了身;趕經忏嗎,沒有本事;當法師嗎,不夠資料(引者按:應爲“格”),往上不能,走下不得,弄得害了他一生。學僧們未曾住過學院之前,覺得天下叢林飯似山,缽盂到處任我餐,住過學院之後,覺得任你走盡天下,沒有立足之地。你想一個人前後的生活,何以有這樣的畸形呢?我敢不躊躇的解答一句,因爲未住學院之前,處處放得下,事事吃得苦,所以到處都可住,而且到處都歡迎,住過學院之後,貢高我慢,好吃懶做,所以到處都不要,而且到處都討厭”。

  叁、改革佛教教育的想法

  由此可見,新式的佛學院方式也引來了衆多問題,很多人都提出了改革的辦法,像太虛大師就認爲:現代學僧所要學的,不是學個講經的儀式,必須要學能實行佛法,建立佛教,昌明佛學,而養成能夠勤苦勞動的體格,和清苦淡薄的生活。因爲,佛教必須要建立在有組織的廣大的寺院上,爲修學的道場和宣揚的機關,一方面與社會民衆有直接的關系,另一面與國家政治亦有間接的關系。這是要你們觀察社會的變化來謀佛教之如何施設的,假若你們能夠觀察得到,又能夠實行得到,才可以住持現代佛教。僧教育裏的中心點,就在這裏。

  谛聞法師則強調: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應行改革,而且亟宜改革的兩點”,一是“學風宜整頓”,二是“生活宜糾正”。總之,“應該振刷精神,大刀闊斧的來改進一切,使閩院的生命,趨于發榮滋長的領域,對于學生,應該于莊嚴之中,寓慈祥之意,諄諄訓導,使皆成爲有用的人才。……辦學者與求學者,和諧合聚,互相親愛,互相諒解,共圖佛法的光明,同謀閩院的鞏固,這是我們虔誠馨香以祝的了”。

  面對如此糟糕的佛教教育,谛聞法師提出:我以爲今日的僧教育,馬馬虎虎的不想辦好則已,如果要想辦好的話,必須有一定的方式章則,然後才能辦得通,同時也才會造出好的人才來。要新就極端的新,完全采取學校的新製,使其叢林學校化,要舊就極端的舊,完全采取叢林的舊規,使其學校叢林化。如果照這樣的辦法,教育沒有辦不通的,人才也沒有造不出的。所怕的就是不新不舊,非驢非馬的辦法,那就實在是到此止步,走不出去了。”

  太虛則更加尖銳地指出:目前要振興佛教,苦的就是缺乏人材;因此,佛教的前途發展,雖教外無何障礙,但于教內仍無辦法。現在佛教是自由的,因爲是自由,所以是自生自滅的。正在受佛教教育的僧青年,不但要知求學標准,還要知做事標准,以便將來事事能幹。如此則佛教方可以興,否則即衰。故佛教之命運,可作如此之判斷。

  可見,他們都一致指出,辦佛教教育,關鍵是人才,由于幾百年來佛教的消沈,整個佛教界仍然處于人才不濟的情況,雖然很多寺廟都在辦教育,但是又因種種原因,其效果並不十分突出。佛教教育的關鍵首在人才的培養,“非人才無以宏佛化,非教育無以造人才”,這是一條萬世不變的恒古定律。“法賴人弘”,此爲古德早已說過,所有的知識、學術都是有賴于人才的崛興,而人才的崛興又離不開教育,教育是根本,人才是根本,“人才既出,佛化斷未有不昌明者”,所以“處今日而言佛化之普及,非提倡教育以培養人才不可”。佛教教育和世俗教育的不同之處,就在于“殊不知佛教教育的性質是主靜的,社會學校教育的性質是主動的,一動一靜,這兩教育的性質,根本就處于極端相反的地位,毫無強牽附和的余地”。

  四、余論

  太虛大師總結近代佛教教育時說:至于僧教育,則前清光緒叁十年以前,大抵不外于叢林的參禅和叢林的講經,與律寺的持戒叁種;此外,則習爲念佛、誦經、禮忏、施焰等等而已。光緒叁十年以後,因各地方興學校、奪廟産的關系,八指頭陀與北平覺先、杭州松風、江蘇月霞等,並辦僧教育會,由僧界自辦僧學及請紳辦人民小學:江蘇僧師範校,湖南僧師範校,以及杭州甯波等僧小學,最爲佼佼。然小學則通俗化,而師範則儒化,或講經法師化,未足雲僧教育。卓然有世界弘法之意義者,則爲南京楊仁老所設祇洹精舍,惜時短未有成效。入民國後,僧小學等時有增設者,然亦無何成績。民叁,有華嚴大學的名稱起,頗形成一月霞學流,迄今未衰。民六,有觀宗學舍的名稱起,又形成一谛閑學流。民八,有支那內學院名稱起,又形成一竟無學流。民十一,余在武昌始建辦佛學院,繼之而有近七八年來北平、四川、廈門、九華、湖南、普陀等各處的佛學院或僧學院。然辦僧教育的人,或爲舊時的講經法師,或爲講學的儒者,或爲通俗的教員學生,要皆未適于辦此“造成住持現代佛教之僧寶”的僧教育,以致或專學做老式的講經法師,或變做靠講佛學的學者,或由變成通俗的學生、再變成通俗的教員。學出來的人,除去講經、做教員、或辦刊物等以外,亦幾乎回不入原來的寺院僧團而作僧事。我辦佛學院,原是過渡的,頭一班畢業後,即擬辦僧律儀院,因故未能辦成;而後今各處仿辦的學院,亦幾于爲”寺僧社會”添造出不切實際、不符宗旨的遊僧了。”

  盡管這一時期的佛教教育有不少問題,但是應該肯定的是,新式的佛學院教育也培養了不少的人才,取得了不少的成績。首先,全國各地都培養了一批高僧出來,特別是像武昌佛學院、漢藏教理院等,出現了一批引領新時代佛教潮流的人物,如高僧太虛、印順、演培、仁山、印海、震華、守培、惟賢、慈舟、南亭、林子青、窺谛、淦泉、真禅、超塵、雪煩、茗山、圓湛、東初、芝峰、巨贊等都是在全國乃至世界各地有影響的人物,改變社會上人們對佛教的看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與宣傳作用。其次,在全國各地形成了辦學的高潮,佛教文化與佛教出版事業有了很大的發展,佛教界人士紛紛撰寫著作,宣傳佛教,並與學術界人士互相商榷,推動了學術佛教研究的深入。佛教出版物也在這一時期達到近250余種,學術質量高的有《海潮音》、《佛教僧伽》、《微妙聲》等等。居士佛教教育也在蓬勃開展,特別是支那內學院一系的學生,如呂澂、王恩洋等人都是學術界著名的佛教學家。總之,這一時期在佛學院裏培養的學生有數千人,不僅爲佛教界提供了新鮮的血液,也爲社會培養了一批人才。可惜由于抗日戰爭的爆發,本應保持良好的佛教界辦教育的勢頭被迫中止,並且隨著時代的變遷,最終沈寂。

  (作者爲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編審、《世界宗教文化》主編)

  

《近代中國佛教教育》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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