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說“《佛父般泥洹經》一卷”, 其“父”字應爲“母”字之筆誤。此經在“鍾山定林寺”即現今的南京譯出。又爲“一卷”,可能此經在當時就只有上卷一卷,沒有下卷。這時中國已經流行涅槃思潮,沮渠蒙遜做涼王時, 曾經將在姑臧的龜茲國昙無谶“留之譯《大般涅槃經》四十卷”。。但遭到昙無谶拒絕,秘密逃走。西晉元嘉中“道場(寺)慧觀法師志欲重尋《涅槃》後分,乃啓宋太祖資給遣沙門道普將書吏十人西行尋經。至長廣郡,舶破傷足,因疾而卒。普臨終歎曰: 《涅槃》後分與宋地無緣矣。
《佛母般泥洹經》的“佛母”二字,看來也非常有意義,並不是一般的名詞。釋雲公撰、翻經沙門慧琳再刪補《一切經音義》第二十五雲: “涅槃經者……明珠金剛寶藏者也。竊謂經爲佛母,爲人師。法藉人弘,人唯法器。即叁種般若文字居先,十二真诠修多建首。譬以春池竟寶獲珠者必假安徐,依文習義會意者須遵定教, 比者尋條以求本,沿波以討源雠校經文,素無定本。”母親是偉大的,用“佛母”來作爲經名,蘊涵了釋迦牟尼佛爲人師的博大胸懷。更稱奇的是在敦煌卷子裏面也發現了一批以“佛母經”爲名的涅槃經,如《大般涅槃經佛母品》、 《大般涅槃經佛爲摩耶夫人說偈品經》等,數量多達20余號。據整理者李際甯先生介紹,這些都是“中國人假托佛說所撰經典,作者不詳。一卷。”其內容是“本經是中國人以《摩诃摩耶經》卷下“佛臨涅槃母子相見”爲題材,糅以中國傳統的孝道與印度佛教的“無常”思想撰成,對研究印度佛教在中國的流傳與變容具有重要價值。本經在流傳過程中出現各種異本,大體可分成四個系統。各異本文字互有差異,甚至有較大差異,但題材、結構、思想內容均相同。大體謂釋迦牟尼將入涅槃,遣優波離上忉利天給其母摩耶夫人送訊。摩耶夫人前此已有六種惡夢之凶兆, 聞訊急忙下凡。其時釋迦牟尼已裝棺入斂。摩耶夫人繞棺悲號。釋迦從金棺現身,爲說無常偈。摩耶夫人返回忉利天。天地震動,淚如雨下。諸異本區別主要在六種夢景之敘述,——些細節之描繪及釋迦所說偈頌等方面。從這些區別可以研究諸異本的相互關系。本經爲我國曆代經錄失載,亦未爲我國曆代大藏經所收。敦煌出土後,被收入日本《大正藏》第85卷。惜所收僅一種異本。且所收之斯2084號,原卷略有殘缺。”從藏經裏所收的這部份經典的內容來看,它沒有講到法身常存與涅槃八味的思想,只是說如宋肉身斷滅,母親摩耶夫人和弟子迦葉等人悲恸欲絕, “母子分張,永不相見。”。如來““千輻輪相滿足,何時還我世間
” 以如來現兩足者,謂今末世,法律奉行。”所以從經中所言的佛陀肉身已來,不複還沒的說法來看,體現了灰身滅智的思想,既使是僞經的話,也是屬于小乘涅槃經的特點。
二、法顯與《大般涅槃經》
法顯作爲中外文化交流使者, 以六十余歲的高齡到印度求法,攜回衆多的經典,並親自譯出一些經典, 爲中外文化的發展作出了貢獻。史載他譯的經有:
《大般泥洹經》六卷(經記雲《方等大般泥洹經》或十卷第四譯。義熙十二年十月一日于道場寺共覺賢出,寶雲筆受,至十四年正月二日訖。見道祖、僧佑二錄)
《大般涅槃經》叁卷(或二卷,是《長阿含》初分《遊行經》異譯,群錄並雲顯出《方等泥洹》者非即前大泥洹經加方等字,此小乘涅槃文,似顯譯,故以此替之。)
《雜藏經》一卷(第二出,與《鬼問目連餓鬼報應經》等同本,見僧佑、寶唱二錄。)
《僧只比丘尼》戒本一卷(亦出比丘尼波羅提木叉僧只戒本,共覺賢譯,見《長房錄》。)
《曆遊天竺記傳》一卷(亦雲《法顯傳》。法顯自撰,述往來天竺事。見《長房錄》。)
《雜阿毗昙心》十叁卷(第二出,與符秦僧伽提婆等所出同本,見僧佑錄。《房》雲顯與覺賢共譯。)
《佛遊天竺記》一卷(見《僧祐錄》。)
右七部二十六卷(前五部一十二卷見在,後二部一十四卷阙本)。
雖然在法顯去世不久以後,他譯的經有的已經佚失,但是對他在譯經史上的地位,是無異議的。智升對法顯所譯的《大般涅槃經》作過鑒別,指出此經“或二卷,是《長阿含》初分《遊行經》異譯。”但是對一些經錄中的記載法顯譯《方等泥洹經》一事,他提出不同的意見,在《開元釋教錄》前的衆經錄記載《方等泥洹經》譯述如下:
《出叁藏記集錄》上卷第二:
《方等泥洹經》(竺法護、釋法顯)
右一經。二人異出。
《衆經目錄》卷第叁:
《方等泥洹經》二卷(亦是《遊行經》)(晉世佛陀跋陀羅共法顯譯。)
《大唐內典錄》卷第二:
《大般泥洹經》二卷(太始五年七月叁日出,亦雲《方等泥洹經》見聶道真錄。)
《大唐內典錄》卷第六
《方等泥洹經》(二卷叁十五紙)
東晉佛陀跋陀羅共法顯于楊都譯
《大唐內典錄卷》第九:
《方等泥洹經》(二卷叁十五紙)
東晉佛陀跋陀羅共法顯于楊都譯
右一經,叁翻。異譯爲《哀泣經》,二卷。隋時崛多譯爲《四童子經》,叁卷。文無以異,故存晉本。
《大周刊定衆經目錄》卷第八:
《方等泥洹經》一卷(亦是《遊行經》)
右東晉佛陀跋陀羅共法顯譯,出《長房錄》。
上述各經錄都無不例外地將《方等泥洹經》作爲法顯譯作,而智升指出這是錯誤的。他認爲“群錄並雲顯出《方等泥洹》者,非即前大泥洹經加“方等”。小乘涅槃文,似顯譯,故以此替之。”亦即是說智升是從該經的內容是看出問題的,說明智升確實是讀了《方等泥洹經》一書,所以他指出了錯誤,並以小乘的《大般涅槃經》來進行替代。
與前述一樣,除了智升看出有問題之外,道宣同樣也是持懷疑態度的。他在《大唐內典錄》卷第叁裏就提到:
余撿別錄雲《方等泥洹經》二卷,與顯公共譯,疑入顯傳是。
道宣可能沒有看書的內容,而是從經錄上看出問題,指出《方等泥洹經》標出的是與法顯共譯,可能問題出在《法顯傳》裏。 《法顯傳》說:
(法顯)複得一部抄律,可七千偈,是薩婆多衆律,即此秦地衆僧所行者也,亦皆師師口相傳授不書之于文字。複于此衆中得《雜阿昆昙心》,可六千偈。又得一部經,二千五百偈。又得一卷《方等般泥洹經》,可五千偈。又得《摩诃僧只》、 《阿毗昙》故。法顯住此叁年。學梵書梵語。
法顯的傳裏提到了“又得一卷《方等般泥洹經》,可五千偈。”,此說被後來其它佛書所載,例如《出叁藏記集錄》中卷第叁和《高僧傳》皆就收入此語。後來者不察,于是羼入到經錄中去,成爲定案。—一直到了智升以後,才得以做了根本的改正。
在《法顯傳》與《高僧傳》裏面皆談到了《方等般泥洹經》一事, 《高僧傳》裏還專門談到法顯“就外國禅師佛馱跋陀于道場寺,譯出《摩诃僧只律》、《方等泥洹經》、 《雜阿昆昙心》垂百余萬言。”就是沒有談到他譯出的《大般涅槃經》一事。法顯譯《大般涅槃經》只是在經錄裏記載下來,使之得以被保存。現在的大藏經裏,還存有法顯譯的《大般涅槃經》全文,上面標的是“東晉平陽沙門釋法顯譯”,這表示此經是法顯一人所爲。法顯在印度與斯裏蘭卡留學七年, “學胡書胡語,躬自書寫”,他的梵語水平應該還可以,而且這部經文已有前人的譯本,理論性也不是很強,不像《方等泥洹經》含有很強的純理論原素,必須要有精通梵文的譯師幫助,因此法顯參照前人所譯,應該可以獨自完成這項任務。
法顯譯的上中下叁卷本的《大般涅槃經》一共二萬七千字。上卷是說佛陀自知當要離世般涅槃,很多人都來向佛請問,爭取最後得到佛的指化。佛爲了開導衆生,——一回答大家的提問,根據每個人的問話,有針對性地做了回答,勸大家行善,學習佛教的谛理。中卷是佛陀向弟子們交待如何安排自己的後事, “供養轉輪聖王之法,用新淨綿及以細[疊*毛]合纏其身。如是乃至積滿千重,內金棺中。又作銀棺,盛于金棺。又作銅棺,盛于銀棺。又作鐵棺,盛于銅棺,然後灌以衆妙香油。又複棺內,以諸香華而用塗散,作衆伎樂,歌呗贊頌,然後下蓋。造大寶輿,極令高廣,軒蓋欄栀,衆妙莊嚴,以棺置上。又于城中作閣維處,掃灑四面極令清淨,以好梅檀及諸名香,聚爲大[什/積]。又于[廾/積]上,敷舒缯[疊*毛],施大寶帳,以覆其上。然後舁舉,至閻維處,燒香散華,伎樂供養。繞彼香[廾/積],周回七匝。然後以棺置香[廾/積]上,而用香油,以澆灑之。然火之法,從下而起。閹維既竟,收取舍利,內金瓶中。即于彼處,而起兜婆,表刹莊嚴,懸缯幡蓋。”(u最後介紹轉了輪王世界的風光。卷下是說佛陀在後夜分入般涅槃前,再次與衆弟子相見,于娑羅林中臨般涅槃前最後說法,以及他涅槃後各國前來請舍利的情況。
將《大般涅槃經》與《遊行經》比較,兩者的體例基本一樣。前者爲上中下叁卷, 《遊行經》則爲初中後叁卷。兩者都是以佛在臨般涅槃前周遊各國,會見弟子與波羅門爲線索,佛暢談佛法與交待後事,以及佛圓寂後的茶毗儀式與舍利葬法供奉的討論,乃至八王分舍利的情況所織成的一部經典。但是細讀之余,兩者不一致的地方也不少,從文風上看, 《遊行經》的的語言沒有《大般涅槃經》通俗。從情節上看, 《大般涅槃經》比《遊行經》更加集中,更著眼于佛般涅槃前的狀態。從說法上看, 《遊行經》更富有思想性,如經中專門談到佛陀的遺言,要弟子們在他圓寂以後,明確提出“當于諸經推其虛實,依律.依法究其本末。若其所言非經.非律.非法,當語彼言,佛不說此,汝謬受耶。所以然者,我依諸經.依律.依法。汝先所言,與法相違。賢士,汝莫受持,莫爲人說,當捐舍之。”uj這是佛教常說的“依法不依人,依教不依人,依經不依語”的佛陀遺教,但在《大般涅槃經》裏沒有談到這一點。但是在《大般涅槃經》裏則談到了佛爲衆僧而強調製戒依戒的重要性。佛說: “汝勿見我入般涅槃便謂正法于此永絕。何以故
我昔爲諸比丘製戒波羅提木叉,及余所說種種妙法。此即便是汝等大師。如我在世,無有異也。阿難,我般涅槃後,諸比丘等各依次第,大小相敬,不得呼姓,皆喚名字,互相伺察,無令衆中有犯大戒,不應窺求,覓他細過。”這可以視作是佛的遺教“以戒爲師”祖訓之源,。而“不得呼姓, 皆喚名字”是佛教平等思想的具體體現。總之,兩經各有特色,如果將他們對照研究,則一定會取得更多的成果,對深入認識佛的教法有莫大幫助焉。
叁、結語
涅槃佛性說作爲大乘佛教特有的理論,對中國的佛學思想建設産生了深遠的影響。但是作爲這一思想的源頭,還得推到佛陀,是佛陀以他的深邃智慧影響了後人不斷鑽研佛說,將其發展光大。法顯作爲中國著名的僧人,遠赴西方求取真經,他回國之後將大小乘涅槃經都予以譯出,這個貢獻是無人可比的。小乘涅槃雖然只是介紹佛在般涅槃前後的一些曆史與供奉佛舍利的由來,但是佛在這時所留下的遺言,卻對後世的佛教影響很大,後來的大乘涅槃佛性說之所以能夠被衆人研習,可以說無不貫徹了佛的遺教“依法不依人,依教不依人,依經不依語”之精神,將“以戒爲師”的遺教真正發揚。
法顯作爲中國佛教的僧人, 以堅強的毅力和豐富的學識,在中國佛教史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傳來中國的印度佛教達五千余卷,其中能夠在中國産生重要影響的畢竟是少數,但是就在這少數的經典裏面,他所譯出的經典卻被傳承下來,而且影響了當時的佛學建設。僧佑撰寫《高僧傳》卷第叁日: “竊惟正法淵廣數盈八億,傳譯所得卷止千余,皆由腧越沙阻,履跨危絕,或望煙渡險,或附代前身,及相會推求,莫不十遺八九,是以法顯、智猛、智嚴、法勇等發趾,則結旅成群,還至則顧影唯一,實足傷哉。當知一經達此,豈非更賜壽命,而頃世學徒唯慕鑽求一典,謂言廣讀多惑。斯蓋墮學之辭,匪曰通方之訓。何者
夫欲考尋理味決正法門,豈可斷以胸衿而不博尋衆典,遂使空勞傳寫永翳箱匣。甘露正說竟莫披尋,無上寶珠隱而弗用,豈不惜哉。若能貫采禅律融治經論,雖複只樹息蔭玄風尚扇,娑羅變葉佛性猶彰,遠報能仁之恩,近稱傳譯之德,傥獲身命,甯不勖欤。”法顯攜回經典並將其譯出,建立“傳譯之德”,他不僅“報能仁之恩”,而且還遺惠後人,其功可不大焉,令我們永遠懷念!
(作者:中國社科院編輯部主任,宗教文化期刊社社長)
《法顯與小乘《大般涅槃經》》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