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 玉泉道素依《佛祖統載》爲章安灌頂的弟子,此說並非孤證,如前述《蘭若和尚碑》有"荊南正法,大士相傳,灌頂尊記,吾師受焉"之句,足以證明玉泉一派是將灌頂奉爲祖師的。玉泉恒景既然不能直承灌頂,其從灌頂弟子道素受學是完全可能的。
有關道素的經曆史事,諸書多付之阙如。既雲其爲灌頂弟子,其從灌頂受學于何時呢?玉泉道素以寺爲號,有可能與玉泉一派的大多數人一樣,爲荊州本地人,故其從學灌頂,最方便的地方當然是在當陽玉泉。灌頂固然曾從智者至荊州,但當時來學者都是直從智者,他當時大概並未開法授徒。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灌頂在智者在世的最後時間有大約兩年並未在他身邊,而是因病滯留他鄉,可能就在這段時間,道素從之受學。
據灌頂《大般涅 經玄義》卷下:
爰西向江陵,仍遭霧露。敕徵師江浦,頂疾滯豫章。始舉飄南湖,已聞東還臺嶽。秋至佛隴,冬逢
入滅。
智者大師于隋開皇十二年(592)至故鄉荊州,十二月造玉泉寺,又修十住寺,以爲道場。他在荊州兩年,不僅于此講解了《法華玄義》和《摩诃止觀》,還收了許多弟子。當時每日聽衆達一千余僧,從其學禅者亦有叁百衆。但由于智者曾受陳朝供養,隋朝統治者對他一直心懷疑慮,荊州地方官慮其聚衆,對之進行了幹預,以爲有乖國式,不合世法,智者不得已,只好讓學衆朝聚暮散,慨歎法不盡授,禅不得傳,雖有利根,難續法緣。因此智者晚年的江陵傳法並不順利,這主要是由于朝廷對他缺乏信任,故灌頂慨歎"仍遭霧露"。
楊廣時刻不忘對智者的控製,又于開皇十四年(594)令其東還,智者不得已于其年年末離開江陵,此即"征師江浦(江浦即是江邊或其他支流入江口,並非專指江都)"。然而,一直追隨智者的灌頂卻因病無法成行,而是滯留豫章。
豫章有兩處,一是湖北江陵豫章,二是江西豫章(今南昌)。《水經注》卷叁十四雲:
江水又東得豫章口,夏水所通也。西北有豫章岡,蓋因岡而得名矣。或言因楚王豫章臺名,所未詳也。
這個豫章在江陵的東南,位于夏水流入長江的入水口,故名豫章口。灌頂所滯留的應該是江陵豫
章,因爲史料無載其于南昌弘法者,且若其隨智者東下,中途因病上岸治療,也應于九江下船,何必遠到南昌呢?
南湖,一說爲澎蠡湖,以此可作爲豫章指江西豫章的佐證,但古代以南湖爲名者甚多,號稱"千湖之省"的湖北更是多見此類,而今名爲南湖者至少有四五處,因此不能認定南湖就是指的江西的南湖。
由此,灌頂本欲從智者入江,然至豫章時染病,不得不滯留江陵,直至開皇十六年(596)他才准備東下以就智者,然而剛要出發,便聽說智者已經東還天臺,于是他改爲直奔臺嶽,次年秋天到達佛隴道場,其年冬天智者便去世了。
灌頂在江陵養病期間不忘傳法,《續高僧傳》本傳謂其"屆荊部停玉泉寺,傳法轉化,教敷西楚",可能指的就是這段經曆。道素從其受學,很有可能就是在這段時間,因爲灌頂一生坎坷,法障重重,此後再也未曾到過玉泉。
假如道素于開皇十五年(595)從灌頂受學,其年約二十歲,則其應生于陳太建八年(576)左右。如此至貞觀二十二年(648)恒景從其受戒時,他已經七十多歲,算是德高望重的高僧了,而到恒景于乾封二年(667)前離開玉泉抵京時,他已經九十多歲,可能已然去世了。
灌頂在玉泉寺兩年弘法還是很有意義的,當時寺宇新成,僧衆不多,且多爲智者新收弟子,于其教觀浸染未久,難當大任,作爲智者最傑出的弟子之一,灌頂的地位和影響在荊州無疑是首屈一指的,他的弘化不僅填補了智者走後留下的空白,還培養了以道素爲代表的一批弟子,爲使新興的玉泉寺保持蓬勃發展的勢頭,並在日後成爲與天臺、南嶽鼎足而立的圓教中心奠定了基礎。
除灌頂一派之外,智者在荊州還留下了一批智慧法種,見諸《國清百錄》的有志果、法才、法璨、道慧、道臻等,見諸《佛祖統紀》的智者弟子有玉泉道悅、行簡、道勢、法盛、法論、法偃、義邃、法才(後四人見諸《天臺記》),還有當陽德抱等。《佛祖統紀》有傳的有道悅、行簡、道勢、法盛、法論等。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法盛,據《佛祖統紀》卷九:
禅師法盛,初于玉泉見智者,禀受法要,旦夜不離禅定,後親受《觀心論》,深悟玄旨。智者既往,乃于玉泉大敷教化。唐初入京師,每說法,口出光明,四衆戴仰,同于真佛。朝廷尊其道,賜號悟真禅師。
法盛既親從智者受《觀心論》,就必然在智者東歸時隨從,因爲《觀心論》爲智者最後說法,是其于開皇十七年(597)秋口授,弟子記錄,法盛既是親聞此論,當時必在智者身邊。因此"智者既往",非指智者東下,而是指智者入滅長往。
由此可知,灌頂返回臺嶽、智者入滅長往之後,繼之于玉泉傳道的是法盛。法盛以禅法見長,旦夜不離禅定,且頗有神通,說法之時,口出光明,天人共仰。他在唐初入京傳教,受到朝廷尊崇,賜號悟真禅師。這表明天臺宗玉泉一派自法盛始便和新王朝結下了不解之緣,這與後來奉爲正統的天臺一派長期受到冷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法盛唐初入京,繼之弘道的很可能即是玉泉道素。雖然道素爲灌頂弟子,也不妨他從法盛受學。由此玉泉一派的傳承自智者始,下傳章安灌頂,玉泉道素(或兼秉法盛),玉泉恒景,蘭若惠真,彌陀承遠,五會法照等等,以次傳燈,延及後世。
有關恒景從道素受學之事及上代傳承可能見諸恒景的《本傳》,故僧詳不願贅言,可惜此傳今已不存,有關恒景的史料唯見諸《法華傳記》、《宋高僧傳》、《佛祖統紀》及李華所撰天臺碑文之中。恒景十五歲奉敕得度之說諸書無異,唯《佛祖統紀》明言是在玉泉寺。《統紀》載天臺宗承,故不願提及恒景兼學律宗之事,唯言他得度之後便依章安(應爲章安之後)學止觀,並誦習法華,其後又于寺南十裏,別立精舍,號爲龍興。而依照僧傳之說,恒景是先從文綱學律,後入玉泉習禅。此與《傳記》及《統紀》之說有異。
就實論之,僧傳的說法恐怕有所顛倒,應當是先學止觀,後習毗尼。恒景既于本鄉玉泉寺出家,理當先從玉泉道素習止觀,後入京師學律。若依僧傳之說,則恒景得度之後在玉泉未曾學天臺法門(僧傳未明言恒景于何地得度,然其弱齡辭親,未可遠至,其于本鄉玉泉出家明矣),只是聽習叁藏,如說而行,到了壯年入京,習得毗尼之後才又回到玉泉習止觀,這個彎子未免繞得太大了。
因此,考以情理,恒景習天臺止觀應當始于其在玉泉得度之後,其誦法華,感得普賢乘象而來,爲授句逗,示身證明,又感天童奉侍左右,複于寺南十裏,別立龍興精舍,以行禅修,皆應在其出家之後,入京之前。
恒景何時入京不詳,然據前所述,至少在乾封二年(667)以前。又慧詳《古清涼傳》卷下載:
荊州覆舟山玉泉寺沙門弘景,高尚僧也。以鹹亨二年(672)二月,從西京往彼禮拜,承遂厥心,未詳所感耳。
這是恒景壯年入京的又一證據。《古清涼傳》的作者藍谷沙門慧詳,是與恒景同時代的高僧,其書成于高宗永隆元年(680)至恒道元年(683)間(6),可謂關于恒景的較早記載。慧詳以恒景爲高尚之僧,表明其對恒景之尊重,說明當時恒景已經贏得了時賢的稱許,在京師佛教界具有一定的地位。
如前所述,恒景律學得自道宣,並非文綱弟子。然僧傳何以有其從文綱習律之說呢?或其先從宣師,宣公告寂之後又與以律學見長的同門文綱交遊,和名恪律師的經曆相近,由于他年德居長,又與天臺教法見長,故與文綱有如師友,文綱自然不以弟子視之,而是以之爲法侶。由是後人附會其事,誤認爲其爲文綱弟子,贊甯不辨其僞,終成以訛傳訛,誤及後世。
恒景何時應诏入宮不詳,《佛祖統紀》載"天後證聖元年,诏同實叉難陀等譯華嚴,自天後至中宗,凡叁诏,入宮供養爲受戒師"。證聖元年(695)實叉難陀始于東都大內大遍空寺譯經,前後共譯經十九部,恒景、法寶等爲證義。恒景應诏入宮有可能始于此年,其時恒景已經六十二歲。實叉難陀首次入京,至長安四年(704)還于阗,其間譯事,恒景多次參與,著力頗多。據《宋高僧傳·法藏傳》,聖曆二年(699)十月诏法藏于東都佛授記寺講新譯大華嚴經,至華藏世界品時,講堂及寺中地皆震動,都維那僧恒景具表聞奏,可見此時恒景在東都任佛授記寺都維那。
在天後時期,恒景的地位已經非常崇高,李華《故蘭若和尚碑》稱之爲"國都教宗,帝室尊奉",並非虛譽。史傳皆載其叁被诏,入宮供養,其于天後朝參與實叉難陀譯事,先于證聖元年(695)入大內大遍空寺譯華嚴經,又于久視元年(700)入颍川叁陽宮譯《大乘入楞伽經》,至中宗朝,又被召入林光宮。其所謂入內供養,爲受戒師,當在中宗朝。
恒景的地位在中宗朝至于極點,但他已經厭倦了這種養在金籠的生活,渴望回到山中修道。其實,任何有道高僧都不會樂于寄人籬下的日子,神秀也屢請還山,但最終未被允許,相比起來,恒景算是比較幸運的,他的一再要求終于得到了恩准,而且連同其他二十幾位高僧都被賜還故鄉,結束了這種半是恩養、半是羁縻的尴尬生活。
恒景除傳戒授禅之外,還不忘恒揚天臺教法。他撰有《順了義論》二卷,《攝正法論》七卷,《佛性論》二卷,雖然這些著作均已不存,但從書名來看,有以天臺宗義爲了義、正法,維護一宗地位之意。
恒景對于維護天臺宗的地位起到了重要作用,當時各個宗派在京城都有代表,慈恩宗有玄奘(600-664)、窺基(632-682),華嚴宗有法藏(643-712),禅宗有神秀(約606-706)、道安、道俊等,律宗有道宣(596-667)等。而後來號爲天臺宗正統的法華智威(?-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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