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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窦重顯及其禅法▪P4

  ..續本文上一頁得或從師父處得,皆與問語中的“千聖不傳”矛盾;然而如果說從自心悟得,那又必須證明自己所悟得的是真正佛法,令人信服。在這種場合,最好的回應就是不回答。于是重顯說:“將謂是衲僧。”意爲本來還以爲你是位真正的僧人,卻原來……,以帶有失望的語氣表示對此不屑回答。

  重顯到雪窦寺,在開堂儀式上環顧在場的僧俗衆人,鄭重表示:“若論本分相見,不必高升寶座。”接著用手一指說:“諸人隨山僧手看,無量諸佛國土一時現前,各各仔細觀瞻,其或涯際未知,不免拖泥帶水。”意爲請諸位觀悟一切佛、淨土皆在每人的眼前,如果對此未能曉悟,才有聽人說法(《六祖壇經》所說的“示道見性”)的必要。他接著說:“人天普集,合發明個什麼事?焉可互分賓主,馳騁問答,便當宗乘去?廣大門風,威德自在,輝騰今古,把定乾坤。千聖只言自知,五乘莫能建立。所以聲前悟旨,猶迷顧鑒之端;言下知宗,尚昧情識之表,諸人要知真實相爲,但以上無攀緣,下絕己躬,自然常光見前,個個壁立千仞。還辨明得也無?未辨辨取,未明明取,既辨明得,能截生死流,同踞祖佛位,妙圓超悟,正在此時,堪報不報之恩,以助無爲之化。”(《雪窦語錄》卷一《住明州雪窦禅寺語》)【《大正藏》卷四七,674a。】

  他對禅宗叢林參禅過程中互立賓主,彼此激烈答問的方式表示反對,並且認爲傳統的大小乘教義(五乘,概指大小乘一切佛法)原也不是古代諸佛有意借助語言文字建立的。認爲不管是通過禅師的動作(哪怕是以面目)的示意,還是通過語言的提示,都不能引導達到真正的覺悟。最好的辦法是確立自信,自己修持“無念”(止息“攀緣”)禅法。

  重顯曾告門下,“叁世諸佛不能宣傳”。某次甚至宣稱:“叁世諸佛說夢,六代祖師說夢,翠峰今日說夢。還有夢見底(的)麼?”當無人回答時,他代答:“掀倒禅床!”(《雪窦語錄》卷四)【《大正藏》卷四七,693a。】意爲佛、禅宗所奉曆代祖師以及自己的一切言教、說法皆如同夢幻,甚至做這種表白也是多余。然而,重顯雖一再貶斥語言文字,貶斥說法,還是經常在不同場合說法。他這樣做,別的禅師也這樣做。這是禅宗永遠解決不了的矛盾。

  (叁)問東答西,棒喝並用的傳法方式

  既然認爲語言不能完全表述解脫之道、修行方法,那麼,對于任何提問既可以拒絕回答,也可以問東而答西,甚至以棒喝示意。應當說重顯在這方面沒有什麼創造,一切是繼承前人的做法。這裏僅簡要舉例說明。

  有人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是問達摩來中國的用意是什麼?對于這個叢林間重複上億次的提問,從來沒有人做正面回答的。重顯的回答也有多種,有“迢迢十萬余”,“山高海闊”,“點”,“叁十年後”等。對于“如何是教外別傳一句?”重顯或答“看看臘月盡”,或答“叁生六十劫”,“好問”等【均出《雪窦語錄》,見《大正藏》卷四七,675b、669c、675a~b;669c、674c、676a。】。這些回答中哪個是確切答語?應當說所有回答皆不對題。然而,據認爲其中皆含有禅機,因爲都啓示學人不要從語言及字面尋求真理妙義,而應當直探心源,自己覺悟。雪窦答語最起碼的啓示不外是體悟時時處處皆有佛法,佛法是一切法,應當自修自悟自性。然而這種做法對禅宗來說也潛伏一種危機,如果過于強調一切法皆爲佛法,過于貶損語言文字,上堂隨意,也會導致“狂禅”。

  四、形式多樣的文字禅

  文字禅是指重視運用文字表述禅法主張的形式和傳法風尚。文字禅的表述形式有多種,有語錄、舉古、征古、拈古、代語、別語、頌古、偈贊、詩歌、法語、雜著、碑銘、序跋等。語錄伴隨禅宗的産生而形成並傳播,即使某位禅師生前反對弟子爲他抄記整理語錄,也不能避免他仍有語錄流傳于世。例如臨濟義玄、雲門文偃生前皆反對別人抄寫語錄,但他們都有語錄傳世。因此,僅憑一個人是否有語錄還看不出他是否積極運用和提倡文字禅,語錄不是文字禅的主要標志。構成文字禅主要標志的是所謂舉古、拈古、代語、別語和頌古等文字表達形式和利用這些形式傳法的做法。雖然這些形式在唐末五代已經出現,例如《祖堂集》所載唐五代不少禅師的傳記中附有用小字記載的代語、別語等,但它們卻是在進入宋代以後才被在更大範圍推廣並且興盛起來的。法眼宗的永明延壽(904~976)、臨濟宗的汾陽善昭(947~1021)以及雪窦重顯等人,都是早期文字禅的著名代表人物。道原編撰的《景德傳燈錄》卷二十七特別載有《諸方雜舉征拈代別語》,選載摘自佛經和唐五代一些禅師的語句,後面用小字附錄某些著名禅師的征(征問)及代別語等,對推動文字禅起到很大作用。

  現將重顯的文字禅主要著述簡單舉例加以介紹。

  (一)舉古與拈古

  舉是舉例,選取古代禅師公案(禅宗史書、語錄中記述的語句或禅僧修悟事例)中的語句、事例,或詳舉,或略舉,在方丈室或法堂說法的場合向門下弟子和參禅者宣示,以便啓示他們領悟修行和達到解脫的道理。《雪窦語錄》有《室中拈古》、《舉古》。拈古,也稱拈提、拈則,是在舉出古人公案之後加以簡單評量、論議。在禅宗燈史或語錄記述中,或加“師拈曰”,或只用“師雲”。舉古與拈古經常結合使用,先舉而後拈。例如:

  舉:趙州雲: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才有語言,是揀擇,是明白?老僧不在明白裏,是爾作麼生護惜?時有僧問:既不在明白裏,護惜個什麼?州雲:我亦不知。僧雲:和尚既不知,爲什麼道不在明白裏?州雲:問事即得。師(按:重顯)拈雲:趙州倒(原作“到”字)退叁千。

  所舉的是唐代趙州從谂(778~897)的語錄。趙州引用傳爲叁祖僧璨撰述的《信心銘》中的頭兩句話,意爲“至道”(佛性、自性)平易,然而非可思量和用語言表述。然後提出,如果想用語言,是屬于揀擇呢,還是屬于明白?他表示自己屬于不明白。對此,弟子提出質詢,既然不明白,又讓弟子護惜什麼?如果不知,如何自稱不明白?趙州用“提問一下就行了”來加以搪塞。重顯對此加以拈語是說趙州倒退了叁千裏。

  舉:鄧隱峰在襄州,破威儀堂,只著襯衣,于砧槌邊舉槌雲:道得即不打。于是大衆默然。隱峰便打一下。師拈雲:果然,果然。

  鄧隱峰是唐代馬祖的弟子。重顯所舉這段公案不見于《景德傳燈錄》卷八《鄧隱峰章》。重顯所引這段文字,是謎語般的禅話。鄧隱峰讓衆僧說出道理,衆僧沒有回應,便將手中的槌落下。對此,重顯作出“果然,果然”的拈語。

  上堂舉:雪峰示衆雲:盡乾坤是個解脫門,把手拽不肯入。一僧雲:和尚怪某甲不得。一僧雲:用入作什麼!師雲:叁個中有一人受救在,忽若總不辨明,平地上有甚數?便下座【以上所引載《雪窦語錄》卷一、卷二,《大正藏》卷四七,671c、682b。】。

  雪峰義存(822-908)是石頭下四世,他說“盡乾坤是個解脫門,把手拽不肯入”,意爲天地之間處處可以使人達到解脫,彼岸即此岸,然而有的人卻死也不信,好像解脫門就在眼前,但怎麼拽他,他也不入。有一僧提出沒有理由怪他,另一僧表示根本沒有入這個解脫門的必要。重顯所說也是拈語,意爲雪峰與僧二人中只有一人可以救,然而如果不理解語句中的道理,也就不好說大地上有什麼數了。“數”指什麼?不好斷明。

  (二)代語與別語

  《汾陽無德(善昭)禅師語錄》卷中說:“室中請益,古人公案未盡善者,請以代之;語不格者,請以別之,目之爲代、別。”【《大正藏》卷四七,615c。】是說禅師在室中指導教誨弟子(從弟子角度稱此爲請益)的過程中,對所舉公案語錄中某些表達不完善者,可代之以自己的語句;而對于語句意境不正不高者,則另外(別)提出自己對應的語句。前者是代語,後者則是別語。然而這裏對“代語”的解釋,參照《汾陽語錄》所載善昭的代語以及與其他人語錄中的代語,似乎不很貼切。代語一般有兩種情況:一是指在引述的前人公案中雖有問語,但沒有答語回應的,而由自己代爲回答;二是本人在說法中向弟子或參禅者提出問題,而沒有立即得到回應,便自己作出回答。

  下面先對重顯的語錄的代語作介紹。

  裴相公(按:唐代裴休)捧一尊佛像于黃檗前跪雲:請師安名。檗雲:裴休!師(按:重顯)代相公,當時便喝。

  這是舉古人的公案。如果全引語錄,在“代相公”前應有“相公無對”的字樣。重顯認爲,代裴休的回答應當是大喝一聲。

  宋太宗皇帝因事六問,當時無人奏對。因入寺,見僧看經。問雲:看什麼經?對雲:《仁王經》。帝雲:既是寡人經,爲什麼在卿手裏?代雲:皇天無親,唯德是輔。

  這是舉當代人的公案。宋太宗在不同場合所問六事,在《雪窦語錄》卷四有載,上引是第一則:寺中問僧讀什麼經。後來《嘉泰普燈錄》卷二二記載此事,在宋太宗問語之後有“僧無對”叁字。重顯的代語,並沒有正面回答問題,然而卻包含有相關意思:經是皇帝的經,但皇天是無私的,皇帝是天子,爲什麼有德的和尚不能持經?

  下面介紹幾則重顯的別語。

  僧問歸宗:如何是佛?宗雲:我向你道,還信麼?雲:和尚言重,爭(怎)得不信?宗雲:只汝便是。別雲:侍者寮裏吃茶去!

  歸宗智常是馬祖弟子。重顯也許認爲他對僧的回答還不夠含蓄,便說了一名與原問毫不沾邊的話來作別語。

  國師問座主:讀什麼經?雲:《金剛經》。國師雲:最初是什麼字?座主雲:如是。國師雲:是什麼?別雲:以拄杖便打。

  國師是指慧能弟子南陽慧忠,唐肅宗、代宗時爲國師。《金剛經》開頭是“如是我聞”。因此此僧的回答是對的,但在慧忠看來似乎不能直接回答,所以又重問一句。重顯認爲這還不足以使此僧醒悟,別語之意是慧忠當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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