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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祖和洪州宗▪P3

  ..續本文上一頁。又特別指出馬祖的禅法是注重從《楞伽經》中找理論根據。可以認爲,宗密對馬祖禅法的介紹是可信的。

  稍加分析就可看出,馬祖所說的能夠“主宰”人的日常說話、見聞和從事善惡行爲的“佛性”、“心”不過就是當時人們所相信的靈魂。這種思想起源很早,南北朝時以梁武帝爲代表的涅槃學者將相當于靈魂的“真神”、“神明”看作“正因佛性”,認爲“心有不失之性,真神爲正因體。”(均正《大乘四論玄義》卷七)梁武帝著《立神明成佛義記》、《淨業賦》,認爲人的“神明”(或心)是人成佛的正因,它有體有用,體是清淨的,永不變化;用是作用,在“無明”的浸染下使人産生種種情欲、善惡活動,如果通過修行將覆蓋浸染神明之體的“無明”斷除,就能成佛。(注13)《景德傳燈錄》<馬祖語錄>也講“心真如義”、“心生滅義”來看,似乎馬祖也將“心”(相當于梁武帝等講的“神明”)分爲“體”、“用”,但現存語錄沒能詳述。宗密說洪州宗與劍南保唐宗主張“一切是妄”相對,是主張“一切是真”。從整體上看,是抓住了馬祖禅法的要點的。

  中國哲學思想在唐代得到進一步深化,其中一個重要的標志就是對心性的哲學論證。佛教,特別是禅宗的心性學說對儒家爲名教確立心性理論基礎的“性命”之道提供了豐富的資料和方便途徑。馬祖的洪州宗和希遷的石頭宗的迅速傳播,擴大了禅宗心性思想的影響範圍,從現存一些士大夫爲禅僧寫的碑銘和有關文字來看,不少儒者對禅宗有相當深入的了解。比馬祖、希遷稍後的著名儒者韓愈(768-824)寫有《原道》,以《禮記》的《大學》爲依據提出儒家的道統論。又寫出《原性》,說“性”是“與生俱生”,“情”是“接于物而生”,認爲有上、中、下叁種性,承認當時言性者都“雜佛老而言”。韓愈所講的性、情,顯然是受到佛教的影響。前者相當于佛教的“佛性”(或“心真如門”、心之本),後者相當于“妄心”(或“心生滅門”,心之相、用)。真正把儒家心性學說提到哲學高度的是他的學生李翺(772-841),他寫出《複性書》,把儒家《禮記》的《中庸》和《周易》中的“天道性命”之說與佛教的心性理論會通,爲從孟子以來的“性善”倫理學說建構了心性論的哲學基礎,爲後來的宋明理學所繼承。

  (四)靈活的傳法方式

  禅宗,特別是南宗,在傳播過程中形成一套獨特的傳法方式。從道信、弘忍至慧能,面向僧衆或僧俗大衆公開說法,如《六祖壇經》、《壇語》、《曆代法寶記》等所反映的那樣,禅師登臺(壇、高座)帶領衆人發心,忏悔,傳授佛法等等,是一種最常見的傳法方式。這種傳法方式,後來被稱爲“開法”、“普說”。除此之外,禅師對弟子分別進行教導,根據每人的不同情況予以啓發開導,如同《六祖壇經》後面所載慧能對志誠、法達、智常、神會等人分別教誨那樣,此即禅宗史書上的所謂“機緣問答”。從整體上看,南宗從慧能到他的弟子神會、懷讓、行思、慧忠等二代,主要是用正面的說法和引導來傳授禅法,然而到馬祖、石頭等第叁代之後,采取暗示、反诘語句、動作乃至棒喝的方式傳授禅法和接引弟子的現象逐漸增多。

  馬祖除有上堂示衆的普說之外,對衆多弟子采取靈活多樣的教誨引導方法:

  暗示。龐蘊居士“參問馬祖:不與萬法爲侶者是什麼人?祖雲: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居士言下頓領玄要。”(《景德傳燈錄》卷八<龐居士傳>)暗示“佛”是不能用語言正面表述的。

  隱喻。“百丈問:如何是佛法旨趣?師雲:正是汝放身命處。”(同上卷六<馬祖傳>)借用安身立命之處比喻佛法深旨,啓示懷海自己體會。

  反诘語。“僧問:如何是西來意?師雲:即今是什麼意?”(《景德傳燈錄》卷六<馬祖傳>)“西來意”即達摩祖師來華的用意(目的)。這是禅僧參問常用的話題。馬祖用反诘語表示對此無法用語言確切回答,讓他自己省悟。

  動作。龐居士“問祖曰:不昧本來人,請師高著眼。祖直下觑。士曰:一等沒弦琴,惟師彈得妙。祖直上觑。士禮拜,祖歸方丈。士隨後曰:適來弄巧成拙。”(唐于頔《龐居士語錄》卷一)大概馬祖對龐居士自認爲已悟本來面目沒表認可,未“高著眼”;而對于說自己善彈無弦之琴表示默許,故將眼上視。水老和尚初參問馬祖:“如何是西來的的意?”被馬祖一腳“當胸踏倒”。當下“大悟,起來撫掌,呵呵大笑。雲:大奇,百千叁昧,無量妙義,只向一毛頭上,便識得根原去”。(《景德傳燈錄》卷八<水老和尚傳>)此外,打手勢,走動,禮拜,豎起或放下拂子,畫圖形,擺弄物件等,都可以用來傳遞信息,表示禅旨、悟境。

  喝,即大聲喊叫。百丈懷海“謂衆曰: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再蒙馬大師一喝,直得叁日耳聾眼黑。”(《景德傳燈錄》卷六<懷海傳>)

  打。“僧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便打,乃雲:我若不打汝,諸方笑我也。”(《景德傳燈錄》<馬祖傳>)打人有時用木棒。趙州從谂是普願弟子,一日問:“道非物外,物外非道,如何是物外道?”普願拿棒便打,“趙州捉住棒雲:已後莫錯打人去。”(《景德傳燈錄》卷八<普願傳>)棒打與喝合稱爲“棒喝”。(注14)

  上述方法本來是取自現實的日常生活,禅宗將這些做法用到師徒之間傳授禅法,傳遞某種信息,彼此交流參禅心得和悟境,充實了以正面言教爲主的傳統佛教的傳授模式和交流方式,從而使禅宗叢林生活帶有一種吸引世人注意的粗犷氣息和朝氣。然而,後來由于一些禅僧離開禅宗的本來宗旨,片面強調不用語言文字,盛行模仿乃至效颦的形式主義,動辄棒喝交馳,拳腳相加,致使禅風日漸庸俗和敗落。

  馬祖在貞元四年(788年)二月去世,年八十。生前選擇建昌西南的石門山(後稱寶峰山,在今江西靖安縣)作爲自己的葬地。在洪州刺史李兼的支援下,由弟子和信徒將馬祖遺體送到此地火化,建塔。此地後建泐潭寺。國子祭酒包佶撰寫碑文,太常博士權德輿(759-818)撰塔銘。權德輿在“安史之亂”期間隨父權臯徙居洪州避難,貞元初年(780年)曾在李兼門下擔任判官。(《舊唐書》卷一四八<權德輿傳>)唐憲宗元和(806-820)年間追谥馬祖以“大寂禅師”之號,賜塔額曰“大莊嚴”。

  馬祖的禅系稱洪州宗。《祖堂集》卷十四<馬祖傳>說馬祖“親承弟子總八十八人出現于世,及隱道者莫知其數”;“說法住世四十余年,玄徒千有余衆”。按照這種說法,馬祖正式聚徒傳法的時間應在進入天寶(742-755年)年間以後。《景德傳燈錄》<馬祖傳>說馬祖的“入室弟子一百叁十九人,各爲一方宗主,轉化無窮”。著名弟子有懷海、智藏、普願、慧海、鎬英、志賢、懷恽、大義、惟寬、道通、隱峰、齊峰等。在《道一禅師塔銘》中也將後來被作爲石頭希遷嗣法弟子之一的道悟列爲馬祖的弟子。在居士中以龐蘊(龐居士)最有名。

  注 釋:

  (1)馬祖傳,載《祖堂集》卷十四;《宋高僧傳》卷十(《大正藏》卷50第766頁);《景德傳燈錄》卷六(《大正藏》卷51第245-246頁)、《四家語錄》卷一<馬祖錄>。

  (2)主要見《舊唐書》的<代宗紀>、<德宗紀>和卷一一<路嗣恭傳>、卷一四六<杜亞傳>、<鮑防傳>、卷一四八<權德輿傳>等。

  (3)《大正藏》卷50第773頁下。

  (4)《宋高僧傳》卷十一<天然傳>(《大正藏》卷50第773頁)、卷十<道悟傳>(《大正藏》卷50第769頁);《景德傳燈錄》卷八和《宋高僧傳》卷二一<隱峰傳>(分別見《大正藏》卷51第259頁和卷50第847頁)。

  (5)文載河北《禅》編輯部1996年第叁期《禅》。本文某些今古地名對照參考了此文。但此文在一些馬祖遺迹的年代斷定上有值得再加斟酌的地方。

  (6)日本鈴木哲雄《唐五代禅宗史》(山喜房佛書林1985年出版)後編第一章第二節所附的資料摘錄了曆代禅宗祖師有關“即心是佛”的語錄,便于參考。

  (7)《大正藏》卷51第246頁上。

  (8)《景德傳燈錄》卷二八,載《大正藏》卷51第440頁。

  (9)《大正藏》卷51第246頁上。

  (10)以上引自《景德傳燈錄》卷七<自在傳>和<法常傳>,分別載《大正藏》卷51第253頁中、第254頁下。“梅子熟也”之句,《祖堂集》卷十<大梅傳>、《宋高僧傳》卷十一<法常傳>,皆載爲馬祖弟子鹽官齊安之語。

  (11)《大正藏》卷51第440頁。

  (12)《景德傳燈錄》<馬祖語錄>,載《大正藏》卷51第440頁。

  (13)詳見任繼愈主編《中國佛教史》第叁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年出版)第一章第二節、第二章第叁節。

  (14)以上引文載《大正藏》卷51第263頁中、246頁上中、262頁下、249頁下、246頁中、258頁中。《龐居士語錄》,用藍吉富編《禅宗全書》第39冊所載本,此是影印日本江戶時期承應二年(1653年)據明崇祯丁醜歲(1637年)泉州刻本的覆印本。

  

  

《馬祖和洪州宗》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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