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華嚴經》中,卻未曾提及。這在《西方合論》中所列的第十淨土就更清晰明白。《法華經》裏所列出的十六王子,裏面雖有阿彌陀佛,但是並未曾定爲唯一的至尊。其中贊歎持經的功德,旁枝地說到極樂淨土,實在是在說明女人往生淨土的因果。《首楞嚴經》中二十五位聖者所證的圓通,文殊菩薩並沒對其分別高下,只說“方便有多門”,又說“順逆皆方便”。但是以修行的快慢不同,在沒有高下差別之中,又未嘗沒有指示和歸向的目標。因此歸結于觀世音菩薩的耳根圓通爲最上,而不推崇贊許大勢至菩薩爲第一。又更加貶斥評論爲:“無常”,爲“生滅”。
而像賢首、清涼等大師,極力地標示小、始、終、頓、圓等五教,這是大家都認爲得體適當的,可是其中卻未嘗評論到淨土。禅宗這個門派,尤其是特別地掃蕩排除淨土法門。例如齊己禅師說:“唯有徑路修行,依舊打之繞。但念阿彌陀佛,念得不濟事。”又說:“如果和以前一樣地舍父逃走,流落他鄉,東撞西磕,苦哉阿彌陀佛!”像這一類的語言,有人以爲是太苛刻,可是難道是毫無原因的嗎?而齊己禅師既然這麼說,想必是有他的道理啊!
所以通達佛法的人一再地說道:“無量阿僧祇劫的辛苦修行,不如于一念間證得無生法忍。”又說:“于當下一念緣起悟入無生,就能超出叁乘權巧方便之學。”何況無論叁乘或一乘,主要就是在說明“無我、無我所”,而今天往生淨土的人,念佛的我爲能生,極樂淨土爲所生,自他能所的分別極爲清楚,生滅的現象極爲明顯,而愛憎取舍的心念又紛亂不止,這些種種的缺失,真是多得無法盡舉。我們看看自古以來弘揚淨土法門的人,必定說:“華開見佛悟無生”,一定要往生淨土見了阿彌陀佛,才能從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或者阿彌陀佛,教誨他一切法無生的道理,這個時候才能開悟,如此似乎是比較曲折遲緩。
再說華嚴世界毗盧性海所現的法界全身,就如同人身有八萬四千毛孔,而東方的藥師佛、西方的阿彌陀佛,各各在其中的一個毛孔,說法度衆生。假如我們抛棄掌握全身的機會,而入于一個小毛孔,這不但是把大海與水泡本末倒置,又像是蒼蠅不投向廣大的虛空,而猛穿窗紙以求出路,這些比喻大概就是在說這種事吧!先前不才我所寫的書信中所說的:“爲適合淨土的人說淨土,爲適合華嚴的人說華嚴。”我自認爲是不違背諸佛的法門,也是爲了尊者您本人的片片真心。而尊者您卻想要牽引我入蓮池苞胎,那就如同古人所說的:“把人捉入迷途中”,以及所謂的抛棄金子而擔取稻草一樣。
尊者您座下的聽者徒衆,從杭州來到蘇州的人,無非津津樂道于九品往生。私下地和他談論,只要一涉及上乘佛法,則駭然心驚、張大眼睛發楞而不知所措,有的更反過來嘲笑上乘佛法,像這種過失,是在弟子們呢?還是在大師您呢?大丈夫的氣勢胸量,應當浩然沖天,以廣度衆生爲急務。既然已經舍俗出世了,也開堂授徒了,也敷座弘法了,不但不具有大丈夫的作爲氣度,反而只有街坊老齋公、老齋婆的行爲舉止,等到突然被伶俐的人問著,被明眼人逼到,不知道是要向虛空北鬥中藏身,還是要向鐵圍山裏藏身呢?佛法大事非同小可,希望尊者您重新審慎思量吧!”
蓮池大師又以書信答覆說:“委屈您賜來的書信之中,玄妙的言詞、高超的辯才,深沈廣博層層無窮,實在是令人欣羨之仰慕之。然而我私自以您關愛我至深,而言詞卻太過浪費周章了,如果您想要弘揚禅宗、貶抑淨土,也不必說很多,何不說:“叁世諸佛,被我一口吞盡。”既然一佛也不立,哪一個更是阿彌陀!又何不說:“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既然寸土都沒有了,何處更有極樂世界!只要用這兩句話,那麼你來信的內容就攝無不盡了。如果我現在要一一回答你,恐怕犯了鬥亂诤論的過失;如果不回答,則此于佛法深義大有關系,終究不可以沈默不語,所以膽敢在此約略地陳述之。
你書信說到不了義經典才談說淨土,而以(普賢行願品)、《大乘起信論》當作談淨土的不了義經。《大乘起信論》暫且不說,(普賢行願品)以一品而統攝八十卷《華嚴經》之全部經義。從古至今,誰敢議論其爲不了義經典。居士您獨推崇《華嚴經》,而卻排斥(行願品),(行願品)是不了義,那麼《華嚴經》也是不了義了!另外,你來信又說《法華經》授記往生極樂淨土的,是女人修持的因果;那麼,龍女成佛,也只是女人的因果嗎?你又說阿彌陀佛只是十六王子之一;那麼毗盧遮那佛也只是二十重華藏世界的第十叁層而已啊!居士您獨尊毗盧遮那,奈何您卻不知毗盧遮那與阿彌陀是平等不二的。
來信又說到《楞嚴經》選取觀世音菩薩耳根圓通,而舍棄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更貶斥之爲無常、生滅。那麼憍陳如尊者體悟“客塵”兩個字,可以說是通達無常而不取無常,並以此契入不生不滅的深義,何以不能入選爲圓通法門呢?果真說:“觀音登科中舉,勢至下第落選。”難道你不曾聽說“龍門點額”之比喻(龍門點額是古代傳說,鯉躍龍門,若越過者魚化爲龍,若不過者則只是龍門點額,依舊爲魚,用以比喻雖是科舉落第的人,未必無有真才實學。),而卻作齊東野人之道聽塗說!
你的來信又說到齊己禅師,將古人勸人念佛的偈頌,逐句的注解其語,古人說:“唯有徑路修行”,則附注說:“依舊打之繞”(依然輪回打轉)。古人說“但念阿彌陀佛”,則附注說“念得不濟事”(念了也無濟于事)。居士您既然通達禅宗之法,爲何不知道這是禅宗祖師當下爲人解除執著、舍棄束縛的方便語,如今你卻把它當作真實不變的教法去體會,而死在語言文句之下呢?若是如此,古人有言:“踏在毗盧頂上行”,如此則不但阿彌陀佛無濟于事,毗盧遮那佛也無濟于事。像這樣子的語言,祖師大德的語錄傳記之中,有百千萬億之多。老朽我四十年前,也曾用這些話來逞口舌之快,用之來自豪自己的文章。後來知道慚愧了,從此再也不敢如此去做,到了現在回想起來,仍然感覺到羞愧臉紅耳根發熱呢!又齊己禅師說:“求生西方的人,猶如舍父逃走,流落他鄉,東撞西磕,苦哉阿彌陀佛!”現在我可以回應他說:“如今卻是如子憶母,還歸本鄉,舍東得西,樂哉阿彌陀佛!”居士您且說說看,這句話和齊己禅師所說的相差多少?
又來信說道:“多劫修行,不如一念得無生法忍。”居士已經證得無生法忍了嗎?如果已得,則不應該以念佛的“我”爲能生,以“淨土”爲所生。何以故,即念佛心即是淨土,誰爲能生?即淨土即是自心,誰爲所生?不見能生、所生而往生淨土,故終日生而未曾生,這才是所謂真正的無生。如果一定要人不可以往生,然後才稱之爲無生,這是斷滅空,不是真正“無生”的旨意啊!來信又認爲以“華開見佛,才能夠體悟無生。”則是曲折遲緩。居士您通達禅宗,難道不知從執迷而得開悟,就如同從睡夢中醒過來,又如同蓮華開放。念佛的人,有現生見性的,是蓮華頓時盛開的。有往生後開悟見性的,是蓮華開于比較久遠之後。衆生的根機有利鈍之別,功行也有勤奮與懶惰之分,因此華開有慢有快,怎麼可以一概以爲曲折緩慢呢?
又來信把華嚴比喻爲人的全身,把西方淨土比喻爲毛孔。往生西方的人如同把全身放入毛孔之中,是大海與水泡本末倒置,像這樣子的大小比喻是沒有錯的。但是,居士您既然通達華嚴宗的思想,怎麼只許以小入大,不許由大入小。況且大小相入,正是華嚴十玄門的一玄啊!舉華藏境界不可說不可說無量無盡的世界,而入于極樂淨土的一朵蓮華中,尚且不能盈滿此蓮華一片葉子中一芥子那麼微小的地方,那麼又何妨把全身投入于一毛孔之中呢?
來信又告訴我這個荒山野僧說,只要問到上乘佛法,就駭然心驚張大眼睛發呆。居士您不是說:“適合華嚴的要告訴他華嚴,適合淨土的開示他淨土法門。”如今這些鈍根之輩,正適合求生淨土,你何不給他適應病症的藥,而強要喧擾吵雜他們呢?你又說道,老朽我既然出世修行開堂授徒,不具有大丈夫的作風謀略,而作老齋公老齋婆的行爲舉止,一旦被伶俐人問到,被明眼人逼迫到,是要向虛空北鬥裏藏身呢?還是要向鐵圍山裏藏身呢?
老朽我從來不敢承擔“出世”之名,自己認爲也沒有什麼“大丈夫”的作風謀略,這些姑且放下不談。而居士您把修行淨土的人,貶斥輕視爲老齋公老齋婆,那麼就如同古人所說,這不是貶斥愚夫愚婦,而是貶斥文殊、普賢、馬鳴、龍樹等大菩薩啊!豈只是文殊、普賢、馬鳴、龍樹,還有慧遠大師、善導大師、天臺智者大師,永明延壽大師等諸菩薩、諸善知識,都是齋公齋婆嗎?劉遺民、白居易、柳宗元、蘇東坡等諸大君子,都是齋公齋婆嗎?就算是齋公齋婆好了,只要是念佛往生者,即得不退轉菩薩之地位,怎麼能夠輕視貶斥呢?況且齋公齋婆,雖然平庸無智低下卑劣,然而卻是很恭敬地遵守戒律規矩,像這樣是正確的,還是愚癡呢?而那些聰明智慧善于言詞辯論的人,喜歡任意狂妄地談論般若,在吃肉吃飽了之後,又來找僧人閑聊禅理的人,真是魔啊!愚人的長處就在于他能安于樸實木讷,我自己曾真心地思惟:我甯願被說是老齋公老齋婆,也不願做老魔民老魔女!
至于所謂的伶俐人、明眼人來問到、逼到,那麼老齋公老齋婆不須高登虛空北鬥,也不必遠赴鐵圍山,就只要在伶俐漢的咽喉處安單居住,在明眼人的眼珠裏敷座而坐,何以故?要教他暫時閉住口頭叁昧,要他回光返照。居士您推尚華嚴而極力的毀謗淨土,老朽我專修淨土而不斷地贊歎華嚴,如果居士你靜下來的時候,暫且試著去思惟一下,此事爲什麼會這樣呢?
又你來信說我勸你求生淨土,就譬如叫你抛棄金子而擔取麻草,是顛倒行事,太過于屈辱居士您了!但是我以爲這樣的比喻尚未親切,現在代爲作一譬喻:
譬如有一農人,拜訪于大富長者的豪門之前,拿出請帖,想…
《淨土聖賢錄易解 (往生比丘第叁之四)》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