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祖道信,六十年不倒單禅功極深,住在破頭山,山裏有一種松老人對四祖很是仰慕,並要從他出家,四說:“你現在老了,出家無用,必欲出家,可俟再世。”多年後,有一天四祖去黃梅縣的路上,遇到一小兒。
祖問小兒何姓,小兒說:“性即有,非常性。”又問何姓,小兒說:“是佛性!”又問:“你沒姓嗎?”小兒說:“性空故。”因此,四祖以聖看小兒,知小兒爲是種松老人轉世。原來那老人,離開四後,不久就去世了;他死時在一條河邊上,向一位洗衣服的處女“借宿”。那位女子不知她的用意,便說“要問父母。”老人請求說:“您答應一聲便可。”處女糊裏糊塗地答應了,老人死後就投胎於處女。數月後,女子的父母看出她的身子有異,就亦糊裏糊塗地把她趕出了家門。於是乞討爲生,生了小孩,這便是四祖所遇的小兒。四祖了知這小兒的來曆之後,請他的母親讓他出家。他的母親因感於行乞和生活的不便,所以就很慷慨地許他出家了。四祖給小兒剃度,取法名爲弘忍。待其長成時,付與衣法,傳法偈說:“花種有生性,因地花生生,大緣與性合,當生生不生。”四祖的肉身仍在破頭山上。四祖另有一個門人叫法融,住在牛頭山,有伏虎狼之功,世稱其禅爲牛頭禅。
*五祖弘忍,住黃梅縣東山即五祖山,立東山禅風,座下常有數百人,因其爲達摩正統,所求法者多去黃梅。五常勸人誦《金剛經》。廣東新州賣柴養母的盧慧能,因聽人誦“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一句,忽有領悟,遂安其母,至黃梅參五祖。五祖問他從何處來,來此何事?他說:“從嶺南來,唯求作佛。”五說:“嶺南人無佛性。”他說:“人有南北,佛性豈然!”五觀他是個利根人,便讓他去米廠工作。某年八月正是秋高氣爽,准備秋收之時,所以五祖叫門下學人,各作一首表現心得的偈子,得旨者便傳衣法。不久禅院的牆壁上先後出現兩首偈子。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對於前者,五祖的批論是:“後代依此修行,亦得勝果。”對於後者,則說:“亦未見性!”但讓後者的作者慧能叁更到丈室受衣法。叁更時,慧能見了五祖,五祖爲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一句,慧能則大徹大悟的說:“何期自性本來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不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五祖付衣法偈說:“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複無種,無性亦無生。”並讓六祖傳法莫傳衣。
*六祖慧能因聞“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一句而大悟,他的教學內容皆收在《六祖壇經》之中。他的第一個學生應是慧明(後改爲道明),慧明向六祖求法,六祖則教以“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麽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一日印宗法師請問:“黃梅付囑如何指授?”六祖則說:“指授即無,唯論見性,不論禅定解脫。”
六祖教人念南無摩诃般若波羅密多,直提即心是佛悟心成佛的宗旨。唐中宗的內供奉薛簡,一日問六說:“京城禅德皆雲:欲得會道,必須坐禅。師意如何?”六祖說:“道在心悟,豈在坐耶?仁者明心要,但一切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淨心,湛然常寂,妙用恒沙!”一日六祖對懷讓說:“只此不染汙,諸佛之所護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谶汝足下出馬駒,蹋煞天下人”後來懷讓居南嶽,世稱南嶽懷讓,其門下果真出了一位馬祖道一。
一日,六祖告衆說:“達摩禅宗,自此周遍沙界。”於衆中說付法偈:“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萌,頓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明頓悟自心即成菩提的宗旨。時得法者叁十叁人,傑出者有青原行思和南嶽懷讓二位。青原門下有石頭希遷。相傳《六祖壇經》爲法海禅師記錄。法海初見六祖時,問如何是即心即佛,祖說:“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成一切相即心,離一切相即佛。”此語與《金剛經》中之無相和心無所住說同。
南嶽以磨磚作鏡引導道一修行,並爲說法要:“心地含諸種,遇澤悉皆萌,叁昧花無相,何壞複成。”道一於言下悟道。因他俗姓馬,所稱他馬祖道一。馬祖在江西大弘禅宗,有一百叁十九位得法弟子。他的付法偈爲:“心地隨時說,菩提亦只甯,事理俱無礙,當生即不生。”其弟子中以百丈懷海爲上首。
百丈懷海示大衆雲:“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空常,不拘名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語義簡中肯。還值得一提的便是百丈立清規的事。百丈以前僧衆依律寺而住,寺中別設禅院以供參禅。到了馬祖才開荒山,另建叢林,但是尚無一定規矩。百丈始立清規,有人問爲甚麽不用菩薩戒規?百丈說:“吾所宗不局大小,非異大小乘。當博約折中,設於製範。”百丈所立的清規,確實簡要,符合中國的國情,寺主稱長老,住處叫方丈,是方圓一丈的房子,內設一張床,坐臥而已。不立佛殿,以表“當代爲尊。”特重法堂的設立,長老說法,兩序雁行立聽。自馬祖建叢林,百丈立清規以後,禅衆有“如法依處”,禅宗遂卓焉興立。
禅宗六祖以前,禅法上尊重師承,並在傳法方面較爲單一,這也可從他們的傳法偈中,看出相承法印之相繼性。請你會悟如下的師承法偈:
達摩祖師說:“吾本來此土,傳法度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二祖慧可說:“本來緣有地,因地種花生,本來無有種,花亦不曾生。”
叁祖僧燦說:“花種雖因地,從地種花生,若無人下種,花地盡無生。”
四祖道信說:“花種有生性,因地花生生,大緣與性合,當生生不生。”
五祖弘忍說:“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複無種,無性亦無生。”
六祖慧能說:“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萌,頓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
中國唐未時代,祖庭頂盛,禅德踵興,皆以活言句奇動作,逗機接人,或以棒或喝,立令行者情斷眼明,所以用不著一切經教,免落知解而塞自悟之門,亦不立長坐禅定之功課,無有一法可常情,以免執有定法。此爲中國禅宗盛時之獨特宗風。
以後學人根鈍,開參話頭之方便,教人離心意識參。話頭本質亦爲活言句,即此一話頭便直送成佛。自明代多參“念佛是誰?”,至今禅堂仍以“念佛是誰”一句而普應群機,於不知不覺中,待機緣成熟某時頓悟。然念佛是誰爲話頭參禅方便,微失禅宗活潑的祖風。因師傳漸失,禅法乃成爲修淨之方便,有成就者難爲人知了。現代的禅師少得可憐,依修而有指導性著述者,在中國大陸也僅有正果法師的《禅宗大意》和《止觀研究講義》流通於世。
怪言怪事
在中國禅的曆史上,有許多令人尋思的怪言怪行,這是印度禅中難以尋見的。略舉如下:
*馬祖論射與石鞏
*丹霞天然—燒佛
*隱峰飛錫—倒立而逝
*龐蘊居士一家四人甘貧樂道。龐作詩爲“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團栾頭,共說無生法。”一日龐說:“難難,十石油麻樹上攤。”龐婆則說:“易易,百草頭上西來意。”女兒靈照應聲說:“也不易,也不難,來吃飯困來眠。”
*太守李翺問道,藥山則有:“何得貴耳賤目?”“雲在青天水在瓶”等語。道吾問藥山:“大悲千手眼,那個是正眼?”藥山曰:“如無燈時,摸得枕頭。”-通身是眼。
*黃檗做虎:百丈問黃檗何處來?檗說:“大雄山下采菌子來”。百問:“見大蟲麽?”黃檗作虎叫。黃檗打唐武宗:武宗爲沙彌時,見黃檗禮佛,就問:“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要禮拜作麽?”黃檗突打他一掌說:“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作如是禮。”沙彌說:“是則是,只是太粗。”黃又給一掌說:“這是甚麽地方,說粗說細。”後唐武宗封他爲“斷際禅師。”保唐無住所傳的的禅廣說無念,“無念即戒定慧具足。”
*“道因聲故起”爲印度的大天說所,但用聲引人入聖悟道者數中國的禅師爲妙,如臨濟義玄的四喝:“有時一喝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金毛師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這些有用於截斷學生的意識,引發學者的悟入,是非常有效的。【未完待續】
刊載于《澳門佛教》2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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