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同一時刻、面對共同的感知對象,就會有對感知材料進行分析、整理和判斷的意識産生出來。同樣道理,以耳朵、鼻子、舌頭、身體以及聽覺可及之聲音、嗅覺可及之香氣、味覺可及之味道、觸覺可及之細滑冷暖等作爲條件,就會産生出耳識——聽覺活動,鼻識——嗅覺活動,舌識——味覺活動,身識——觸覺活動,同以上感覺活動一起,伴隨著諸種感覺活動,在同一時刻、面對同一感知對象,就有對感知材料進行分析、整理和判斷的意識活動産生出來。
廣慧!如果感知活動發生時,只有視覺功能的展開,那麼此時就只有一個能分析、整理、判斷的意識與這個視覺功能一起展開,如果感知活動發生的時候,不僅僅只有視覺的展開,而且其他諸種感覺活動也同時展開著,那麼此時仍然只有一個能分析、整理、判斷的意識與諸種感覺活動同時展開。
廣慧!生命現象中精神活動的這種展開是比較難理解的,打個比方說,這就奸像是一片巨大的水流,在此湍急的流水中,如果有引發一個浪花的外部條件存在,那麼就會有一個浪花從平整的水體中飛濺而出,如果有引發兩個浪花乃至多個浪花的條件存在著,那麼就會有兩個浪花乃至多個浪花從水體中飛濺出來,可是,不管浪花是多是少,也不管每一個浪花是生起還是消失,那整個一片巨大的水流始終延續著,作爲一個整體,它穩定地存在著,絕不會有間斷,也絕不會有終結。再比方說,這就好像有一個擦得很幹淨的鏡面,如果有産生一個影像的條件存在,此時鏡面上就會呈現出一個影像來,如果有産生兩個乃至多個影像的條件存在著,那麼鏡面上就會呈現出兩個乃至多個影像,這絕不是說鏡面直接變成了影像,不管鏡面上的影像是産生還是消失,鏡面本身則既無産生、又無消失可言。
廣慧!你應當知道,統攝生命一切活動的深層心識就像是那湍急的水流,也像是能映現萬像的鏡面,它是生命現象一切展開活動的依據,它的存在乃使其他顯在心識表層的現實活動成爲可能。當使視覺活動發生現實作用的內外條件成熟時,這時就會依據深層心識引發出視覺活動來,當使五種感覺功能發生現實作用的內外條件成熟時,就會有五種感覺活動同時展開出來!
原典
廣慧!阿陀那識爲依止、爲建立①故,六識身②轉,謂眼識耳鼻舌身意識。此中有識,眼及色爲緣,生眼識,與眼識俱隨行,同時、同境、有分別意識轉;有識,耳鼻舌身及聲香味觸爲緣,生耳鼻舌身識,與耳鼻舌身識俱隨行,同時、同境、有分別意識轉。
廣慧!若于爾時一眼識轉,即于此時唯有一分別意識,與眼識同所行轉;若于爾時二叁四五諸識身轉,即于此時唯有一分別意識,與五識身同所行轉。
廣慧!譬如大瀑水流,若有一浪生緣現前,唯一浪轉;若二若多浪生緣現前,有多浪轉,然此瀑水自類恒流,無斷無盡。又如善淨鏡面,若有一影生緣現前,唯一影起;若二若多影生緣現前,有多影起,非此鏡面轉變爲影,亦無受用滅盡可得。③
如是,廣慧!由似瀑流阿陀那識爲依止爲建立故,若于爾時有一眼識生緣現前,即于此時一眼識轉;若于爾時乃至有五識身生緣現前,即于此時五識身轉。
注釋
①爲建立:即以深層心識爲基礎,在深層心識的統攝下,由深層心識中的生命潛能引發出六種顯在心識的現實活動。
②身:即“衆”、“類”之義。
③廣慧!譬如大瀑水流……亦無受用滅盡可得:遁倫曾記述古代注釋家對本段中兩個譬喻的不同看法,他說:“喻中略引二喻,有何差別?有古德說,鏡面譬,譬心真如門;水浪喻,喻心生滅門。今奘法師雲:西方諸師釋二喻所說同,但欲令明了本義,故須二喻。”中國古德曾在兩個譬喻間作出區分,認爲“鏡面”比況心識的本來狀況、本體;“水浪”比況心識的現實狀況、現象,玄奘大師認爲這種诠釋是錯誤的,它完全不符合印度佛教的解釋傳統,因爲《解深密經》及其所肇開的唯識學 ,從頭至尾都在闡說深層心識與表層心識之間的發生關系,這裹並沒有設定“本體”心識的存在,深層心識、表層心識都是生命活動進行的形式,它們之間的關系是潛在與顯在的關系,而不是本體與現象的關系,因此,古德“心真如門”的解說曲解了唯識學的本義。
譯文
廣慧!正如前面所說的,如果菩薩們根據因果作用的道理來觀察心靈世界的結構,他已認識到,精神活動的一切展開都被深層心識統攝著,由于深層心識的統攝功能,一切表層心識的現實運作才有了可能,到此地步,可以說菩薩對精神活動的結構已經極其透徹的理解,然而,那些與真理相應的覺者們,並不承認到此地步就可以把他 叫做徹底理解了精神奧秘的修行人。
廣慧!如果那些菩薩在修行生活裏,確確實實地再也不執著于深層心識的統攝作用,不執著于那個統攝心識的存在,不執著于藏識的作用,也不執著于藏識的存在,不執著于深層心識引發表層心識的作用,也不執著于這個心識活動展開的依據者之存在,也不執著于深層心識貯藏生命活動潛能的作用,不執著于視覺的作用,也不執著于視覺功能的存在,不執著于聽覺的作用,也不執著于聽覺功能的存在,不執著于嗅覺作用,也不執著于嗅覺功能的存在,不執著于味覺的作用,也不執著于味覺功能的存在,不執著于觸覺的作用,也不執著于觸覺功能的存在,不執著于意識的作用,也不執著于意識功能的存在,到此地步,修行人就已經徹底認識了真理。那與真理相應的覺者,根據菩薩在修學上的這種進步,就說他們已經透徹領會了精神世界的奧秘,我就是根據這一點才成立一類菩薩,說這類菩薩已經完全洞徹了心靈世界的奧妙。
當時佛陀想把以上教法中的道理用極爲簡略的語言概括起來,以便于一般人記憶和掌握,就說了下面這個偈頌。他說:
那統攝生命活動的深層心識幽微難睹,它貯存著生命活動的一切潛能,它自身雖然變動不居,卻又持續穩定,維持著生命現象的同一,就像那湍急的水流,雖然浪花四濺,但卻從無間斷。對于一般衆生,我不敢把精神結構中的這一層次直接揭示出來,因爲他們將會執著于深層心識的存在,把它看成生命內部的自我和主宰。
原典
廣慧!如是菩薩雖由法住智爲依止爲建立故,于心意識秘密善巧,然諸如來不齊于此施設彼爲于心意識一切秘密善巧菩薩。
廣慧!若諸菩薩于內各別如實不見阿陀那,不見阿陀那識,不見阿賴耶,不見阿賴耶識,不見積集,不見心,不見眼、色及眼識,不見耳、聲及耳識,不見鼻、香及鼻識,不見舌、味及舌識,不見身、觸及身識,不見意、法及意識,是名勝義善巧菩薩,如來施設彼爲勝義善巧菩薩①。廣慧!齊此名爲于心意識一切秘密善巧菩薩,如來齊此施設彼爲于心意識一切秘密善巧菩薩。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頌曰:
阿陀那識甚深細,我于凡愚不開演;
一切種子如瀑流,恐彼分別執爲我②
注釋
①如來施設彼爲勝義善巧菩薩:遁倫解釋這段話極爲透徹,他說:“若諸菩薩于內各別如實不見阿陀那者,不見用也,不見阿陀那識者,不見體也,余句例之。即證真如不見諸法,是名勝義善巧菩薩如來建立。”“用”指心識的現實活動,“體”指心識自身的體質,這意思是說,菩薩在研究精神結構時,如果一方面不執著于心識的現實活動,另一方面也不執著于心識自身體質的實體存在,那麼他就確實完全看見了存在的真實本性,他對于精神結構的奧秘就已經完全洞徹了。相反,如果一個修行人雖然了解了生命現象中顯在心識的作用,了解到生命深層結構中的潛在心識之存在,知道這個潛在心識事實上以肉眼看不見的方式自始至終都在發生著作用但他卻未能通過切實修學突破對種種精神活動的實體執著,這就表明,他尚未能徹底洞徹存在的真實本性,他對精神結構的奧秘也尚未能徹底通達。
②分別執爲我:“我”是自我、主體:主宰之義,對“自我主體”的虛妄執著有兩種情況,其一是俱生的我執,即與生俱來的自我偏見;其二是後天的我執,即通過後天生活培育出來的自我偏見。由于後天的自我執著主要是通過分別計較的第六意識 産生出來的,因此它又被稱作“分別我執”。《解深密經》中佛陀爲剖析人類精神生活的奧秘,點明了生命結構中深層心識的存在。如果一般人在聽到這個教法後,沒有很好地領會成立深層心識的依據和用意,把它當作生命內部的主宰自我牢牢地執著著,這樣佛陀點示的深層心識反而成了一般人聽聞教法後培養出來的一種自我偏見之依據。又,菩提留支所譯的《深密解脫經》中,上面這個偈頌是這樣翻譯的:“諸種阿陀那,能生于諸法,我說水鏡喻,不爲愚人說。”魏譯較爲明快地提示了深層心識與一切存在現象之間的發生關系。
《解深密經譯注 心意識相品第叁》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