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的人都知道恭敬佛,所以稱爲「世尊」。「菩薩摩诃薩」就是發無上菩提心的人,這個人他一定是發願,願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他現在還沒成佛,但是他發願他要成佛。成佛的時候「若不供養諸佛、不具足善根、不得真知識」,這是叁種善法;「供養諸佛」是一種善法,「具足善根」是一種善法,「得真知識」這是一種善法,這是叁種因。由這叁種因「當得薩婆若」,「薩婆若」翻到中國話就是「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就是得無上菩提,就是成佛的意思。現在把這件事反過來說;「若不供養諸佛」,說這位大菩薩他「不供養諸佛」、也「不具足善根」、也「不得真知識」,他能不能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呢?這話是這麼意思。
這件事,我們通常說:我們要供養諸佛、我們具足善根、得真知識,才可以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嘛,現在反過來說;這個須菩提尊者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呢?這個分兩個意思解釋這段文。
《摩诃般若波羅蜜經》這部經,最擅長于說一切法空的,一切法都是空無所有的。在空無所有上看:供養諸佛、不供養諸佛,具足善根、不具足善根,得真知識、不得真知識,是無差別的。所以你供養諸佛、具足善根、得真知識、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在畢竟空上看是無差別的,那我們就不要供養諸佛、也不具足善根、也不得真知識,我們也可以成佛嗎?所以提出這麼個問題,提出這樣的問題。
但是在《大智度論》龍樹菩薩解釋這一段文呢,可是特別地有一個意思,特別地說出一件意思。說是有一個比丘去乞食;佛在世的時候、佛滅度後的佛教國家,當然中國不在內。中國,這個比丘去乞食的這件事,好像一直行不通這件事。那麼比丘家家地乞食,沒有乞到食,沒有人給他飲食,他就是空缽就走回來了。走回來了,看見一只狗臥在那裏,這個比丘就說:我家家乞食都得不到飲食,你臥在這裏能得到飲食嗎?龍樹菩薩說出這麼個故事來,說出這麼件事來。那這件事也影射這一段文的意思。說我們供養諸佛、具足善根、得真知識,有可能還不能得聖道;你「不供養諸佛、不具足善根、不得真知識」,你坐在那裏閉上眼睛,你能得無上菩提、能得聖道嗎?我認爲有這樣的味道;龍樹菩薩這段話裏頭有這個味道。但是我這麼說,我說的不是太明白,我不知道你們各位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菩薩摩诃薩若不供養諸佛、不具足善根、不得真知識,當得薩婆若不?」能不能得薩婆若呢?能不能成佛呢?但是在這裏說「當得薩婆若」這句話裏頭,這裏面還有一個意思,裏面有一點差別義。
我們從經論上說的道次第上來看,這個地方有一點事情的,有什麼事情呢?我們先說聲聞乘的道次第,就是小乘佛教的道次第。小乘佛教的道次第,他們開始用功修學聖道的時候,就是所謂主要是修止觀這件事,他們在奢摩他的用功裏面再加上一個毗缽舍那的觀,這個觀、觀什麼呢?就是修這個我空觀,觀這個我不可得、沒有我可得,就是在色受想行識這裏、在眼耳鼻舌身意這裏面沒有我,要這樣子思惟觀察。思惟觀察也有兩個差別:一個是散亂心的思惟觀察,一個是在禅定裏面思惟觀察,這兩個還是不一樣的。
我再多說幾句。我們漢文佛教,今天的情形……其實也很久以來也就有這個情形,不修止觀的、不修止觀,我們就念阿彌陀佛就好了,就是這樣子。現在忽然間說到修止觀呢,也就是好像有一點不正常。但是我們若是讀經論呢,這是正常的,不修止觀反倒是不正常,應該是這麼說。
其中有什麼事情呢?就是在印度的哲學界,應該說是哲學界,就是有大智慧的人,應該這麼說。當然這個話說起來也是有一點奇怪。就是印度的哲學界,他們有不平常的思想,就是在我們這個老病死的身體,這個身體一定是要敗壞的,當然我們不學習佛法的人根本也不想這個問題;就是不願意想這個問題,是知道有這麼一回事,但是不願意想。但是印度人有那麼一部分人,是很注意地觀察這個問題,觀察什麼問題呢?就是這個身體一定要老病死、結束了,但是我沒有死,還有一個我還在、常存不滅的,還有一個我常存不滅,印度人有這個思想;有一部分的印度人有這樣的思想。我們中國人想過這件事嗎?我看孔夫子也沒有明白地說這件事,孔夫子沒有講這件事;子路問死,孔夫子說:未知生、焉知死?這句話答複了也等于沒答複,就是還是不太明白怎麼回事。但是印度人明白地說出這件事,這個身體是要死的,但是我還常存不滅的。這個身體不是我,另外有個我,我是常存不滅的。我們中國人對這個問題有注意嗎?你可能也沒有特別注意這個事情。但是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的時候,我們彼此間的思想上的溝通的時候、說話的時候,「我」,常會用這個字的。「我」吃飯沒有?「我」這件事做沒做?也常會用這個字。但是我們很多人並沒有想:究竟什麼是「我」?我們多數沒有想這個問題。
但是佛法裏面呢……,我說我個人的事情。我出家了以後,我在佛學院裏面學習佛法,學習佛法的時候,經論上就會講這個「我」;一個我煩惱、一個愛煩惱,愛煩惱、見煩惱。見煩惱就是「我」煩惱,「我」是個煩惱。我說:我也沒有感覺有我、沒有我這個問題嘛!究竟什麼是「我」呢?不明白,很久不明白這件事。到後來呢,多少有那麼一點開一點竅,我們的「我」是很大的,我們的「我」遍一切時、一切處一直都是「我」,一直是有「我」的;一直是有我、執著我是執著得很厲害的呀!我們平常的時候,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你年紀愈大了,你事業愈有成就的時候,你這個「我」愈大,「我」是愈大的、愈來是愈大。雖然並沒有對這個「我」究竟是怎麼回事,沒有深入地觀察,但是「我」的執著是很厲害的、很厲害的。
所以佛的大智慧看「我」的這個煩惱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一定要消滅這個煩惱。所以小乘佛法也是釋迦佛說的、大乘佛法也是佛說的;佛不管你是小乘佛教徒、你是大乘佛法的學者,你要修學聖道的時候,先要斷「我」的煩惱,斷這個「我」的煩惱、所以修無我觀,觀察「我」是沒有的,這個身體裏面沒有「我」。當然,印度人是說:這個身體死了,我還繼續存在;存在的時候,我可能是到天上去了,我可能再來到人間,也可能跑到叁惡道去,這樣子的。但是現在佛說:沒有我,就會又更有很多問題,會引發出來更多的問題,還有這樣子。那麼佛法裏面說:那就是業力。我們在生的時候我執著有我,有很多的煩惱、有很多的行動,造成了很多的業力;由這個業力帶你到天上去,或者是再來人間,或者到叁惡道去受果報,這個業力結束了,這果報也就結束了,那麼又可能到別的地方去,就這麼流轉,相續不斷地流轉,是這樣。不是我,而是業力,業力使令我們這樣子,那麼解決這個問題。
現在我是說,解釋這個「當得薩婆若不?」我現在這話就從這句話來的。這句話就是,是凡不管你是小乘佛教的學者,是大乘佛教的學者,你在修學聖道的時候,一定要作如是觀:「我不可得」,修這個我空觀,要觀察我不可得,要作如是觀的。當然,大乘佛教又加上一個法空觀。譬如說:色受想行識……。我們用佛法的話說,印度的外道執著有我;那樣說呢,就是色、受、想、行、識、我,就是六個,六個法;或者眼耳鼻舌身意是六個,再加個我,就是七個。現在佛法說,觀察「我」沒有,只有色受想行識、只有眼耳鼻舌身意,另外「我」沒有,這樣子。但是,還是有色受想行識,有眼耳鼻舌身意。那麼佛又告訴我們,色受想行識也是空的,眼耳鼻舌身意也是空的;就是我也是空的,法也是空的,修這兩種觀。小乘佛法只修我空觀,不修法空觀;那麼我沒有了,還有色受想行識,還有眼耳鼻舌身意,小乘佛法的修行是這樣子。當然,色受想行識、眼耳鼻舌身意的存在,和我們不信佛法的人的說法不一樣,那個想法還是不一樣的。他觀察這個眼耳鼻舌身意、色受想行識,是苦、是空、是無常的,還這樣子觀的;那麼加上個我空觀,就是四念處了。大乘佛法呢,加上一個法空觀;就是我空觀、法空觀。
這樣用功的時候,成功了的時候,就是見到第一義谛了,見到第一義空,見到這裏。那麼這個時候,這個人是聖人,不是凡夫了。我們愛著這個眼耳鼻舌身意、愛著色聲香味觸法,在這裏流轉生死;這個得聖道的人,他沒有這個愛,也沒有這個見了,這個時候他是:不住色生心,不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個時候心是清淨的,心是寂靜的,心裏面不動亂了。這個時候這個道次第到此是一個段落,到這兒是一個段落。
這個段落,這時候得到的這個智慧,這我空的智慧、法空的智慧,是不是「薩婆若」?不是,還不是「薩婆若」。「薩婆若」就是到了這個程度以後,天臺宗的話叫做「從空出假」。觀察一切,我也是空、法也是空,那麼證悟了空的道理之後,從空又出來,還是有眼耳鼻舌身意、還是有色受想行識的、也有一切衆生、也有菩薩、也有佛、也有阿羅漢,都是有;從這個空無所有,出來還是有,但是這時候的有是如幻有,不是像我們執著的真實有,和那個不同。在這裏繼續地要親近十方諸佛,這時候,這個人不是凡夫、是聖人,他可以在這個世界見佛聞法,也可以到他方世界去見佛聞法,還繼續要學習的,要學習佛法的。那麼他有大悲心,也從佛的世界又回到衆生的世界廣度衆生,這叫做「從空出假」。
這個時候就是……剛才說「大、多、勝」有無量無邊的功德,他這個時候有無我的智慧,有法空的智慧,用這樣的智慧加上大悲心、行六波羅蜜廣度衆生,所以這時候有清淨無漏的功德。這樣子要叁大阿僧祇劫,或者說無量阿僧祇劫廣度衆生,而後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那個時候的智慧叫做「薩婆若」,就是一切種智,就成佛了。這時候的一切種智就是兩種智慧:一個是諸法我空、法空的智慧,另外還有一個是世俗谛的智慧,加起來是名爲「薩婆若」,是名爲「一切種智」。
《摩诃般若波羅蜜經講記 種善根品 1 (2002年于臺中法印學苑)》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