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分別智和色聲香味觸法、和一切法接觸的時候,和我們凡夫有什麼不同呢?和凡夫不一樣。
聖人他這個心與一切法接觸的時候,大概地說有兩個相貌,他知道這一切法都是如幻如化的,他不執著是真實的,都是如夢中境、如水中月,像夢裏面的境界。我們對于一切法,這都是假的,我們也不知道這個假怎麼講法。佛菩薩告訴我們,如夢中境,夢裏面的境界是假的,最明顯的一件事,譬如做夢的時候,有人請我吃飯,我吃得很香,吃得很飽;但是醒了以後,我肚子還是空的。我們拿這件事來思惟,專精思惟,這就是一個思惟的資料,你就思惟,思惟我做夢的時候,吃飯吃得很飽;一醒了呢,沒有飽,肚子是空的。這裏面我們就知道,做夢的時候的那個飽,是我們的執著,實在是沒有那麼一回事,是假的,是沒有的。所以兩個相貌:一個是假的、是虛妄的,一個是沒有這件事;一個空、一個假,這是兩個相貌。
聖人雖然也能夠見聞覺知,也和我們凡夫也談話、也辦事,可以來往,但是他的心情,和我們心情不一樣,他認爲這都是如夢中境,都是假的。譬如說,我做善業,得善的果報,做惡業,得惡的果報;在聖人來看,都是假的,就像夢中的境界似的。我做夢的時候,被人打了,有人拿棒子打我,很苦,等我醒了夢了,沒有這麼回事;我做夢的時候,有人對我很好,我心裏很快樂,醒了夢也沒有那麼回事。夢中的境界,有苦有樂,都是假的。我們從這個夢中的境界來比量,知道聖人他遇見一切境界的時候,和我們不一樣,他不執著是真實的,都是假的、都是空的,沒有這麼一回事,這是兩個相貌。
那麼,我們凡夫心裏面遇見什麼境界都是真的,都執著是真的,就是不知道是空的、不知道是假的。所以,現在說我們凡夫執著,怎麼執著呢?你不知道是假的、不知道是空的,這就是執著,就是這麼回事。
聖人知道是空的、知道是假的,所以心裏面也不愛、也不恨。可愛的境界是假的、是空的;可恨的境界也是空的、也是假的,所以也不愛、也不恨。《瑜伽師地論》上贊歎這個聖人,他不入定的時候,他和一切法接觸的時候,「住最上舍」,這個「舍」,棄舍的舍,最殊勝的舍,最高上,最上的舍。我們凡夫,我不高興這件事,我把它丟掉了,我不高興這杯子,我丟掉它,叫做舍。聖人的舍不是這個舍,他接觸一切境界的時候,都不執著,所以「無著」這個字,在《瑜伽師地論》上解釋,又是個「舍」的意思。同樣的意思用不同樣的字來表示,使令我們有可能會容易明白一點。不執著是什麼意思呢?就是你心裏面和境界「舍」。譬如說,我們手上有膠,一碰什麼都是沾的;若手裏沒有膠,也是接觸了,但是沒有粘上去。就是他那個心與一切法接觸的時候,他不粘,隨時可以分開。我們凡夫不是,和境界接觸的時候,不是愛、就是恨,也有可能是個不愛不恨的中庸的境界,但是不管怎麼都是有執著,都是粘了。
所以,我們從這裏知道,怎麼叫做「執著」呢?就是認爲是真實的,不知道是假的、不知道是空的,認爲是真實有,這叫做執著。我們有這樣的執著,我們就會愛、也會恨;由內心有愛、有恨的時候,就會表現種種的行動,我可能做善事、也可能做惡事。由愛可能做善事、也可能做惡事;由恨也可能做善事、也可能做惡事。就是愛、恨是煩惱,發出來行動就是業力了,有了煩惱、有了業力,就要得果報了,我們凡夫就是這樣子,是這麼一種境界。
現在說「若不住色中」,就是你也不愛、也不恨,好的境界也不愛、不好的境界也不恨,也不執著是真實有的,因爲都是虛妄的,都是空無所有的,心裏面寂靜住,心裏面不動,沒有這些分別,叫「不住色中」。這「不住色中」是什麼意思?就是這個意思。就是知道一切法,我的這一念分別心,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接觸這個色聲香味觸法的時候,也不愛、也不恨,也不執著是真實有的,因爲都是假的,都是空的,心裏面明靜住,寂靜住,這叫「不住色中」,「不住色中」是這樣意思。但是你爲什麼能夠這樣呢?就是「習行般若波羅蜜」,你要不斷地觀察,這個「習」就是數數地、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觀察這一切法是因緣有的,是畢竟空的,是假的,你時常老是這樣觀,老是這樣想,然後慢慢地、慢慢地,你就決定,哦!一切法是空的、是假的。決定它是空的、是假的,你心裏面就不愛、也不恨,就不執著了。
說是你觀察一次就好了,爲什麼要數數地、不斷地、重複地觀察呢?爲什麼要這樣子呢?這個問題應該你們問我,現在我問你們,爲什麼要數數地重複呢?這有個道理。譬如說是一棵大的樹,小孩子拿一個刀,拿一個大刀來砍,來砍這個樹,說我不用刀,我用電鋸,電鋸也是一樣,你不能一剎那就把這樹鋸斷了,也是要經過時間的,經過或者是十五分鍾,或者叁十分鍾,或者六十分鍾,把這個大樹鋸倒了。我們的分別心執著一切法是真實的,不知道是虛妄的這個執著心,比樹還大,很大很大的;我們要修奢摩他,奢摩他成功了,在奢摩他裏面,觀這個色受想行識是假的、是空的,不斷這麼觀,就是像用鋸鋸樹似的,所以你要不斷地重複才可以。說你怕重複,怕重複,這件事不能成功的。
你要一直地觀,觀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一直這樣觀。觀,你不可以只觀空,也還要觀假,就是因緣所生法都是假的,都是畢竟空的;畢竟空的,還是假的。這個畢竟空,就是無色受想行識可得了;這個假,就是我們因爲這個而去起惑業苦的流轉這種境界。一切法都是畢竟空,但是也有虛妄相,虛妄的色受想行識,我們看這個境界,都是明明白白有這些境界,但是境界都是假的,我們在這境界上起惑、造業、受苦,都是假的,那就是緣起法了。雖然是假的,你造了善惡業,就受善惡果報;受善惡果報,還都是假的。
所以,這個聖人,他們得了無生法忍,逐漸地這個道力越來越深,這些惑業苦的這些境界,在他來說,猶如虛空一樣,有就是沒有,他心裏面不動。但是在我們凡夫沒有得無生法忍的時候可不同,有的時候,快樂的時候,就發狂了;若是苦惱的時候,也發狂了,不得了,受不了,很苦。這就看出來,就是我們受苦也好、受樂也好,都是執著來的,因執著而有這些事情,你若不執著,就沒有這些事。
現在是「若不住色中,爲習行般若波羅蜜」,爲什麼你現在在這個可愛的色上不愛,在可憎惡的色上也不恨,心裏面不執著,爲什麼呢?「爲習行般若波羅蜜」,因爲你不斷地,肯放下世間上的五欲,能拿出來你的精神和時間來坐禅,在止觀裏面,在奢摩他裏面,觀察色受想行識是假的、是空的,常常這樣觀;你觀成功了,他自然就是「不住色中」,自然就是這樣子。
「若不住受想行識中,爲習行般若波羅蜜」:這個「受想行識」,就是我們的識,受想行識這四個字,四個法而是以識爲主的。識裏面有前五識,又加上第六意識,識面對一切法的時候,色也在內,不只是色,還有其他很複雜的一切事情,就有受、有想、有行的這些反應,都是從識反應出來的。這個識面對一切境界的時候,就有受想行的這種反應。
面對境界的時候,說是人家歡喜色,歡喜這青黃赤白、長短方圓的各式各樣的色,因爲有「受」的關系,就是這裏面有樂,有樂受,其實不只這個,有樂受、也有苦受、也有不苦不樂受,這叁種受裏面,就歡喜這個樂受。歡喜樂受的時候,就是要接觸,你不接觸沒有受,就要接觸,所以受那個地方有個觸,有個接觸的。
受,這是一回事。另外還有「想」,就是你的識,與一切法接觸的時候,心裏面會想,想他的事情,什麼因緣有這件事?這件事有了以後,又會對我好呢?是對我不好?是對你好呢?是對別人好?就是各式各樣的差別,就是上下古今,一切一切都在想裏面思惟。受是人的感情上的事情,想是理智上的事情。這個理智上的事情,有的人只是重視受,他不重視知識,但是現時代的科學的進步有點變化,你歡喜樂受,你非要有知識不可;你沒有知識,你很難拿到你歡喜的受,是不容易的。所以現時代的衆生要多讀書,才能夠想;古代的情形,農業社會比較簡單,我不需要讀很多書,我會種田就可以了,但是今天可不是了。但是這裏面是有這個情形,受是感情上的事情,想是理智上的事情。但是不管是怎麼樣,讀書多的人,他的思想多,他心裏面的知識多;讀書少的人,他的知識少,知識不是那麼多。
這個「行」,就是你若想要去貪圖這個樂受,你一定要有行動去取得,那個樂受不會自然地來的,你一定要采取行動才可以。
這個「想」,你想要有知識、有智慧,你也要采取行動的,不然是沒有這回事,不會自然地來了,你的知識就來了,沒有這回事。
所以,受也會有行、想也會有行,所以行也包括受、也包括想;其實想裏面也是有受的,受裏面也是有想的,心裏面的活動是很複雜的事情。但是不管是受、是想、是行,都是以識爲主的,沒有識,那有受想行呢?識是主,它是個王;受想行是個臣。王、臣,過去時代的帝王,他還有一些幫助他做事的人就是臣;現在這裏呢,你的一念心是王,受想行這些事情,都是幫助你這心王做事的,和你的心王合作,做種種事情的。這都屬于心理上的事情。色是屬于物質上、屬于生理上的事情,這些事情。
觀色,你認爲它是虛妄的,是不真實的,是畢竟空的,你觀察受想行識亦複如是,它也是假的,不真實的,也是畢竟空的,你若這樣子,「爲習行般若波羅蜜」,你就不執著這個受想行識了,對這個不執著,也都是虛妄的,都是不真實的。
這個「色中」,在我們日常生活中,色也是占了很重要的成份的,重要的地位,但是受想行識也是很重要,也是很重要。尤其是現在的人,你不管是做那一行,都要有專業知識,這專業知識的情形,頭腦好的人,有智慧的人,越發明、越精致,但是事情的變化,也會造成你想不到的困難,還要繼續不斷地學習,繼續不斷地去研究,繼續不斷地研究,所以受想行識這幾個字是無窮無盡的,裏面的事情。這樣子看呢,也都是假的、都是空的。
在佛法裏面,這件事,當然非佛教徒感覺到,佛教有什麼用?都是迷信嘛!有什麼用?看那個出家人或者是在家居士信佛的人,在那兒坐,坐老半天,坐在那裏幹什麼?他不知道這個事情。但是我們佛教徒如果你不深入地學習佛法,心情上也可能會有這個問題,有什麼問題?你嘴巴皮講那麼多都沒有用,你天天要吃飯,吃飯就要去工作,才能有飯吃,也會有這個問題。但是佛教的問題,這裏面還真是有變化。
我們是欲界的人,我現在說話說得又離題了,我們是欲界的人,要吃飯;沒有飯吃,這個生命不能生存。欲界天上的人,他們也要有飲食,但是他們的飲食比我們好一點;他們的飲食,用我們人間的話來說,就完全是營養,沒有渣質。我們人間的人要排泄,你飲食怎麼好,你要排泄,有這個問題;天上的人沒有這個問題,不需要排泄,就是他們的房子,造的房子,不需要有廁所,不需要有這件事,天上的人就是和我們人間有點不同了。但是你若到了色界天,又一回事,不需要有飲食。所以,我們若是努力地學禅定,修學禅定成功了以後,你到了色界天以後,不需要有飲食這件事情,他就是常常入定,就等于有飲食了。
我們人間的人,爲了吃飯這件事,會衍生出來很多的問題,很多的問題。人間有各式各樣的欲,色聲香味觸這五欲,人間有這麼多的欲,得到了禅以後,這五種欲都沒有了,他到了色界天以上,那壽命又長、身體也特別健康,也不老、也不病,有這種事情。所以和我們人間的這個事情、和我們人的思想不同,這是我們一般人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個不吃飯,就可以生存,在我們人來說,這件事是很稀奇。在佛法上講,你禅定修成功了,我們人間的人修禅定成功了,但是你這個身體是欲界的身體,還是要吃飯,不吃飯也還不行。但是這個身體結束了,到了色界天,那個身體就是不需要吃飯也可以;但是他還有死亡的問題,壽命雖然長,到了時候,這個生命也要結束的,要死了,所以,這也是一個遺憾的事情。
但是你若修學般若波羅蜜的時候,你的禅定是無漏禅以後,就沒有死的問題,就是沒有生老病死的問題,所有的問題通通都解決了。就不像人間這麼苦,天上的境界雖然好,也還有死亡的問題。但是聖道若修好了以後,棄舍了我們這個臭皮囊,得到了法性身,不可思議境界!所以從佛法的道理上看,不可以說佛教是迷信的,不可以,這是人應該走的最好的一條道路,大光明路,光明的一條道路。
所以,你想要出家是值得的,把社會上所有的欲都棄舍了,來出家,這件事是值得的。因爲你若說是舍不得,舍不得,就是在這個境界裏流轉,老是這樣苦,你不能解脫。如果是出了家修學佛法成功了,永久地安樂自在,你看那有多好。所以這上面說:「若不住色中,爲習行般若波羅蜜;若不住受想行識中,爲習行般若波羅蜜」。
所以我們社會上的事情,一方面是物質上的事情,對我們有影響,再就是這一切思想、這一切的知識,求生存的這一切的知識,也有問題,也是有問題。但現在佛教釋迦牟尼佛告訴我們:不住色,還要不要住在受想行識中,其實也是,你也要放下,「爲習行般若波羅蜜」,因爲你學習了般若波羅蜜,觀察這一切法都是假的,都是畢竟空的,你就能夠放下一切,就成功了,就可以得聖道了。
《摩诃般若波羅蜜經講記 經耳聞持品 8》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