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一個洞山禅師,還有一個密山禅師,這兩個禅師結伴出來參學。見到這個龍山禅師,龍山禅師他先說話,說是:此山無路。這個山裏面沒有道路,你們怎麼能夠到這兒來呢?說這麼一句話。那麼洞山禅師說:無路且置。沒有道路這句話先不要說。說:大德!他那兒說是,說和尚。我們通常說和尚。其實,說和尚是不對的。和尚,是親教師,稱爲和尚,我跟你出家,你來教導我修學佛法,我稱你爲和尚。你以前都不認識他,你稱他和尚,是不對的。不過,我們中國佛教就是這樣子,就是有的時候說話,也就是不那麼准,不過這不管。和尚!無路且置。和尚你從什麼地方來的?那麼龍山禅師說:我不從雲水來。這個話就是我也不是從天空飛來的。這句話裏頭有意思啊。無路,這句話有意思的。我們平常的想法,我們的這個思想,我們總是這兒有條路,我們從這裏走。說沒有路,用禅宗的話,這是禅機,其實不是什麼禅機,這就是佛教的教義是這樣意思。色不可得,當然,路就是不可得嘛,就是這樣意思。
他說:我不從雲水來!那麼洞山禅師又問他,說是:和尚,你來到這個山裏面用功,有多少時了?多少時,有多久了,來這山裏面。這龍山禅師說:春秋不涉!這話都是很好的一句話。春天,春夏秋冬。不涉,就是沒有經過春夏秋冬,沒有時間,時間不可得,按佛法的道理是這樣意思。色不可得、受想行識不可得,當然時間不可得。
我們現在這個時間,譬如說有晝夜,就是這樣說月亮繞地球,地球是繞太陽,這裏面就分出來春夏秋冬,也分出來晝夜了,就從這裏安立時間。如果這一切色法都是畢竟空寂了,你怎麼安立時間呢?所以,時間的安立,是世間上的有智慧的人,憑物質現象的差別,來安立時間的。一年安立十二個月,叁十天或叁十一天一個月,十二個月是一年,那麼一天二十四小時。在我們中國以前是十二個時,不是二十四小時,是十二個時。
他說:春秋不涉。你問多少年?時間不可得。用佛法的話來說,春秋不涉就是時間無所有,不可得的。就是這麼一句話。而這個時候,這洞山禅師具足威儀,禮拜,禮拜這個龍山禅師,感覺到龍山禅師是有道德之人,有道之人。有道之人,我們現在說,就是正憶念,明白點說就是有正憶念,就是有止觀的工夫,就是這麼回事兒。我們平常人見面了,說話都說什麼話?你吃飯了嗎?就說些世間上的事情,「你股票漲了沒有?」就說世間上的事情。但是,禅師見面了,不說世間的話,就是說些法語,說這種話。
說到這裏的時候,這個洞山禅師又問他,說:如何是主中賓?怎麼叫做主中賓?主就是主人、賓就是客人,有主人、有客人。怎麼叫做主人?怎麼叫做客人?如何是主中賓?這樣問。
那麼這個時候,這龍山禅師回答:青山覆白雲。青山有白雲遮蓋這個青山,就這樣回答。這樣意思,青山是主人,雲是客人。那麼這道理是什麼呢?山在那裏是不動的,這個雲是來來去去的,主人是不動的,客人是來來去去的,他住幾天就走了嘛,他不常在這裏了。所以,以不常在這裏爲客,常在那不動爲主;但是這還是個譬喻。這個譬喻在正面來說,應該怎麼講呢?
我是個學教的人,就是出了家以後在佛學院讀書的人,不是在禅宗的門下出家的。我不是那個出身。所以我的想法和他們的想法也不是完全一致;但是這種話,學教的人來看是可以解釋的。那麼究竟這個主中賓怎麼講呢?
「青山覆白雲」,我的解釋,青山就是無爲法。無爲法是主,「一切賢聖皆以無爲法而有差別」,是無爲法是非常地重要,是重要的。所以,這個青山是無爲法,是主。這有爲法,當然是說我們凡夫的世界,這些惑業苦,我們有了煩惱,迷惑顛倒,然後造了很多的罪業,然後流轉生死,惑業苦這些有爲法都是客,都是生滅變化,不停止地變化,這是客。無爲法是主,這是這麼一個解釋。如何是主中賓?龍山禅師說:青山覆白雲。這無爲法隱藏在有爲法裏面,隱藏在惑業苦裏,就是這麼個境界。
這個時候,洞山禅師又說了:如何是賓中主?賓中主,這賓中主,就是在賓裏邊也有一個主,就是在有爲法裏邊,也有主、也有客。那麼這個有爲法裏面,誰是主?誰是客呢?如何是賓中主?這就是我們在惑業苦裏面流轉生死,感覺到苦了,然後我們相信學習佛法。學習佛法就是清淨的有爲法。我們學習佛法,學習叁十七道品、我們學習戒定慧,這也是有爲法;但是這屬于清淨的。我們原來的貪瞋癡,這些造種種的罪,這都是染汙的有爲法;學習了佛法以後,是清淨的有爲法。清淨的有爲法也是有爲,也是有爲、也是賓。那麼誰是主?這個誰是主?
那麼這個龍山禅師他回答了:長年不出戶。長年不出戶,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小時、兩小時。我們靜坐的時候,坐一個鍾頭,心裏面沒有妄念,我們姑且說這一小時不出戶,一小時就在這裏不動,沒有從這個門,戶,門戶的戶,出戶,這個戶是什麼?就是眼耳鼻舌身意,是戶,這一個窗戶、那一個窗戶,有六個窗戶,你的心在裏面不動,就是沒出戶。但是,現在我們現在沒得聖道的人,坐一個小時,有時候打妄想,就是出戶了,跑了。若沒打妄想,就坐著不動,就是不出戶;但這裏高過這個境界。
「長年不出戶」,這個長年,不是一小時、兩小時,也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個月、兩個月,是成年的不出戶。出戶,這個戶是什麼?戶是什麼?你們拜過大悲忏了。「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速會無爲舍」:舍,就是房子;我們是用這個做房子,這樣做房子;但是聖人是以無爲爲他的房子,以無爲法就是他居住的地方,是無爲舍。《維摩經》上:有個「畢竟空寂舍」,畢竟空寂就是無爲法,無爲法是個房子,他常住在這個房子裏面不出去。這「長年不出戶」,就是這麼個意思。就是他長年的這樣修道,他這一念清淨心總是與無爲法相應,不離開無爲法,不出戶。你若出去了,出了這個門,離開了無爲法,就是有爲法了,那就是有戲論的境界。
我們讀這禅師語錄,禅師裏也還是這個洞山禅師。洞山禅師他在結夏安居叁個月以後,結束的時候,他在對大衆講開示。他說:各位禅師安居以後就要離開這裏,到東去、西去,各地方去;但是究竟是應該向那裏去呢?萬裏無寸草處去。你到那沒有草的地方去,到那個地方去。也可能這句話從「長年不出戶」這裏來的,可能是這樣。那麼,後來其中有一個禅師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去,又遇見另一個禅師,說:你從什麼地方來呀?我從洞山禅師那裏來。洞山禅師有什麼話說呢?洞山禅師說:『萬裏無寸草處去』,說了這麼一句話。那個禅師問:有誰回答這句話?沒有人回答。應該怎麼回答呢?出門便是草。出門便是草,你從房門出去,外邊就有草了啊!「出門便是草」,這話就是「長年不出戶」啊,就是長年他在正憶念的時候,都是與無爲法相應、與畢竟空寂相應的。如果你有打了妄想的時候,就變成惑業苦了,就有草了啊,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這些我們從這些禅師的他說的這,或者說這叫做隱語、或者說這叫做密語,他不直接告訴你那個道理,他用一個譬喻說這句話。說這句話,我們若不讀經論,你不懂這句話。「出門便是草」,這句話怎麼講?「長年不出戶」這句話怎麼講?你很難明白呀!但是若讀了經論,這句話很明白,就是這麼回事。長年不出戶,就是念念都與第一義谛相應,就這麼回事兒,長年不出戶;但是他不這麼說;說:長年不出戶,這話有點含蓄,一個含蓄的講法。
那麼這個洞山禅師又問他,說:賓主相去幾何?這個問題也不容易回答。這主人和客人,他們中間的距離有多遠呢?賓主相去幾何?相去幾何?有多遠?距離多遠?你怎麼回答這句話?
那麼這個龍山禅師說:長江水上波。這個人的智慧很利呀!立刻就能夠拿到這個譬喻。這個水和波有多遠?他們距離多遠?這是說你這個修止觀的時候,你差一點就是戲論了;你有一點執著,就是出戶了,就有距離了。非要不失掉正念,你才能與第一義谛相應、才與無爲法相應的。這是他答複這個,這麼答。賓主相去幾何?他回答說:長江水上波。這一問一答,完了。
這洞山禅師還要問他,洞山禅師又提出個問題。賓主相見有何言句?這賓主相見的時候,他們說什麼話了?他說的什麼?這也是不容易,你怎麼回答呀?不容易!但是龍山禅師他回答說:清風拂白月。拂,飄拂的拂,提手加一個弗。這個清風吹來的時候,吹這個白的月,白月,就不要有浮雲遮住它,這麼意思。這個清風拂白月,怎麼解釋呢?清風就是般若波羅蜜,這個白月就是你一念的心,你一念明了的心用般若波羅蜜來觀察,不要有貪瞋癡的雲、不要有所執著的這些雲。所以,你常常有般若波羅蜜的觀察,你的一念心上面就沒有戲論、沒有執著。你有執著就是有雲了,有雲就把月都遮住了啊!所以,常要學習般若波羅蜜,來觀察這一念心不可得、觀察一切法不可得,不可得也不可得,令心無所住。就是說這種話,賓主相見說什麼話?就是說這種話。
所以,從古代的禅師,不是後來的,後來的禅師,我認爲,不是太合…不及格。我這話也有過失,說他不及格。但是,古代的禅師他是學過經論的,他從經論上體悟了修學的聖道,所以他會這樣開示,這就是他的正憶念的境界。這些禅師,我認爲真是了不起啊!他不是在人間住,他住那個用茅草搭一個茅蓬,就是那麼一個境界,真是茅草搭的蓬。然後自己種幾個白菜呀、種幾個蕃薯啊,就是自己這樣子維持生活啊,穿的衣服都是很破爛的,就是那麼用功修行,真是一般人受不了這種境界,他能那麼樣用功修行,所以他也是有成就。
所以,「乃至正憶念故」,這個正憶念就是學習了般若波羅蜜多的法門,然後自己這樣修止觀,這叫做「正憶念」。「諸佛出于世間」,你能這樣修行,你成就了般若波羅蜜,當然是要有大悲心,將來就是得無上菩提;你沒有大悲心,那就須陀洹乃至阿羅漢、辟支佛,就是有這個差別。
《摩诃般若波羅蜜經講記 阿難稱譽品 4》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