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明妄想所蒙蔽,才造成種種因業,受生死輪回的痛苦。所以《華嚴經》指出:「無一衆生而不具有如來智慧」,只是由于「妄想執著」而不能證見。因此宗密現身說法,告知一切有情衆生,本來是具有無上佛智,所以必須以佛的行爲來規範自己,使人心與佛心相契合,這樣就能尋回迷失的覺性,進入圓通無礙的妙境。他要衆生了解,只要能息妄歸真,認識到真心才是衍生一切的根源,只有做到這個地步,才算得是掌握住能窮究人生一切存在的真谛。
《原人論》第四節爲<會通本末>。宗密在前叁節中,用判教形式,將儒、道外教及佛教中的大、小乘等宗派,一一加以批評,最終歸結到一乘顯性教爲最高真理。但他並不是完全否定其他教派,而是在評判其缺點後,用一乘顯性教加以包容,所以說「會前所斥,同歸一源,皆爲正義」。這是他寫作《原人論》的本旨,也是他後期思想成熟的表現。
宗密對教內外各宗派,既是「節節斥之」;在評判後根據不同層次,逐步做「本末會通」工作。他首先闡述一乘顯性教的基本教義,承認人生的本源是「唯一真靈性」,這種最初存在的真靈之性,是「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不變不易」的真心。由于衆生對此「不自覺知」,故真心被「隱覆」而不能顯現,稱之爲「如來藏」,有「生滅心相」的能力,而大乘破相教卻要「破此已生滅諸相」,因此破相教一方面受到宗密的批評,同時表明破相教實爲一乘顯性教所包容和會通。
對大乘法相教認爲阿賴耶識是最初存在的本源。從宗密看來,阿賴耶識只是不生不滅的真心與如來藏「生滅妄想」相結合的産物,所以「此識有覺、不覺二義」。如果是覺識,就不會去發動生起外境;如果是不覺,那麼阿賴耶識就會起心動念,宗密指出是「依不覺故,最初動念,名爲業相」。正是由于沒有覺悟,因而起動出本是空無的妄念,並對此妄念加以執著。這就使阿賴耶識「轉成能見之識,及所見境界相現」,即變現出外境和人自身。據此宗密認爲:法相教的阿賴耶識,也是由一乘顯性教會通而來,只是由于對真心覺悟不夠,才使如來藏出現「生滅心相」的緣故。
對小乘教的會通,是沿著大乘法相教阿賴耶識的變現而來。阿賴耶識生起外境,而衆生「又不覺此境從自心妄現,執爲定有,名爲法執」。小乘教義就是將外境中種種事物,沒有覺悟到是自心妄念所現,而執著爲有,稱之爲法執。由于這種執著,産生了外部存在與我自身的不同,所謂「遂見自他之殊,便成我執」。小乘教主張,空法我有,以身與心識爲人的的本源,從一乘顯性教的會通本末來說,小乘教比法相教更低一個層次。
小乘教之下爲人天教。人天教以業爲人生之源。由于「執我相故,貪愛順情諸境,欲以潤我;瞋嫌違情諸境,恐相損惱」。這種對我的執著,當我處順境時就産生貪愛,處逆境時就覺得瞋嫌,加上「愚癡之情,輾轉增長」,由此促使人們造作種種善惡之業,並受到相應的果報,造惡業的轉生于地獄,或成爲餓鬼、畜生;造善業的則轉生人道。一乘顯性教對人天教,是在比小乘教又再低一個層次上會通。
最後是會通儒、道。宗密既批評儒、道的迷執、又是以本教會通末教,承認儒、道思想的合理性,以達到叁教圓融。儒、道以元氣、自然、天命、大道爲人源,宗密對此逐一加以剖析。
宗密緣著人天教造業的思路,衆生如能造善業,「心神乘此善業,運于中陰,入母胎中,禀受氣質」到「十月滿足,生來名人」。這是承認由于禀受父母氣質,經過十月懷胎而成人,這就融合了以氣爲人之源的儒、道氣化論思想。
宗密還從業報論出發「謂前生敬慢爲因,今感貴賤之果」。所以或有出現「無惡自禍,無善自福,不仁而壽,不殺而夭」等現象,都是由于「前生滿業已定,故今世不同所作」,這種因果報應是「自然而然」,即必然會自然發生的。他認爲儒、道那些外學的人,由于「不知前世」,只看到眼前而講是一種「自然」,那就無法解釋受報的原因。只有承認業報論這個前提,儒、道的自然論是可以接受和會通的。
同樣從業報論出發,宗密認爲有的人少年時修善,老年時反而造惡,也有少時造惡而老年修善的,所以到今世有的人「少小富貴而樂,老大貧賤而苦,或少貧苦老富貴」。外教學者不知這是業報,而認爲是「由于時運」,亦即是歸結爲天命。宗密認爲如承認因果報應這個前提,天命論也可在融合之列。
最後對儒、道的大道生成論,宗密用阿賴耶識的變現原理來加以會通。他承認有「混一之元氣」與「真一之靈心」,但認爲「元氣亦從心之所變」,「是阿賴耶相分所攝」,據此,「則心識所變之境乃成二分,一分即與心識和合成人,一分不與心識和合,即是天地山河國邑」。這就將儒、道所講的自然大道,成爲阿賴耶識所變現的見分與相分之境,而「元氣」對于「心」則是處在從屬地位。
《原人論》寫到這裏,從本至末,節節會通,而是以本統末,即是以一乘顯性教爲本,以此會通佛門其他各宗並及儒、道外教,最後達到叁教圓融的境界,這就是宗密撰寫《原人論》的本旨。
《原人論》又稱《華嚴原人論》,是屬于華嚴宗的經典。宗密本人,後又被尊爲華嚴宗五祖。但從本文上述,宗密對人生哲理的認識和體驗,即經曆過相當複雜的進程。他從少通儒書,到投身禅宗南宗門下,最後歸宗華嚴,不斷對諸家教義進行探索,以尋求人性的本源及其安身立命之道。由于宗密修習諸家教義時,不是簡單棄舊圖新,而是經過揚棄吸取諸家之長再綜合創新。《原人論》既是他晚年成熟的作品,並不是單純闡述華嚴教義,從會通本末到叁教圓融,在佛教典藉中是占有特殊地位。
《原人論》會通叁教的思想,對宋明理學的形成和儒學哲理化,起到重大影響,對促進佛教中國化和豐富傳統文化的內涵,《原人論》也有很高的學術價值,是寶貴的精神財富。(本書以金陵刻經處印同治十叁年雞圓刻經處本爲底本,並參校頻伽精舍《大藏經》本。爲了閱讀方便,除依原來分章外,又以文義爲之分段。)
《華嚴原人論 題解》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