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是往世之業所致,時候一到,遂得報應,這乃是個人的小事。更大的事乃是,佛法不久當遭劫難,我等究竟當往何方,以避此難?」當時只聽見空中有聲音說:「若欲修定,可往武當、南嶽,此乃入道之山。」遂于齊武平初年,離開嵩陽,率領徒衆南下,效前賢棲隱了。
起先到了光州,正好碰上南方發生戰亂,前方道路堵塞,只好暫時到大蘇山落足。幾年之間,投奔大蘇山去向他求學者是成千上萬。此地適是齊、陳交界處,乃是兵家必爭之地,因此,很快就發生戰事,佛法因而受到很大的破壞,有些僧侶們紛紛離散,但也有一些佛門精英,輕生而重法,以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之精神,冒著生命危險,來到此地,遂使山林如市。慧思爲他們提供飲食,又向他們傳授禅法,並以四方之所布施,寫金字《般若經》二十七卷及金字《法華經》等,並配以琉璃寶函,極是富麗莊嚴。其功德殊勝,使大衆大發菩提之心,又宣講這二部經典,即刻依序構思,隨文造盡,無非是一些深遠之理。後來又令江陵學士智顗代講金經。當智顗講到「一心具萬行」處,智顗有所疑惑,慧思就爲之解釋道:「你之所疑者,乃是《大品經》之次第意,不是《法華經》之圓頓義。我過去結夏中曾爲此問題苦苦思索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才在一天夜裏突然領悟了這一點,我既然以身證實了,就不應該有所疑問。」智顗即向他請教《法華》行法,以叁七日爲一期,行道誦經,或行或立或坐,思惟谛觀實相中道之理,其間的境界是很難加以記載或口述的。又問他所證是否即是十地?慧思曰:「非也。我只是十信鐵輪位耳。」後來驗之以事,他解行高明,根識清淨,其修行階位等于初依,了知秘密教法。又如仁王,發心實踐十善,以慈悲爲懷,遠離苦海,僅據其謙遜之言,恐難窺其實際,所以其真事迹不詳。
後來大蘇山屢有烽警之災,僧侶棲遑不安,遂率領四十余僧徑奔南嶽。其時即陳光大二年(公元五六八年)六月二十二日。一到該山,就對徒衆們說:「我約在此山居住十年,此後必定外出遠遊。」又說:「我在前世曾經到過此處。」遊曆到衡陽後,發現一個甚好處所,林泉清澈,見者悅心,慧思又說:「此乃古寺遺址,我過去曾在此處住過。」後來依他所說的進行挖掘,果然發現房殿地基以及僧人所用之器皿等。再往岩下走時,慧思又說:「我曾經在此坐禅,賊人砍了我的頭,因此命終,但身體卻遺留在此。」大家一齊尋找,果然發現有一堆枯骨,再往下找,又發現頭蓋骨等。慧思遂于此地建塔,以作紀念。他所說之事,屢屢應驗,事迹大體類此。
陳朝一代修習心學者,莫不皈宗慧思,他經常講授大乘經論,神悟非凡,故門徒日盛,聲譽日隆。但當時有些異道心懷嫉妒,便向陳主進讒言,曰:「慧思乃北地僧人,受齊國之派遣,住于南嶽。」陳主遂敕二使前往南嶽。才到山腰,就有二虎咆哮,二使大驚而退。過了幾天後重新進山。其時有一只小蜂來螫慧思之前額,之後又有一只大蜂飛來,把那只小蜂螫死,銜著小蜂從慧思面前飛過。陳主詳盡的盤問,慧思毫不介意。後來,那兩個誣陷慧思的人,一個暴死,一個被狂犬咬死。此正應了二使至山時二蜂所顯示之征兆。因他屢有靈應,故後來陳主迎他住錫棲玄寺。
慧思曾經去過瓦官寺。那一天下著大雨,道路泥濘,他卻遇雨不濕,履泥不沾。僧正慧嵩與諸學徒在路上遇到他,看到這種情形,驚歎地說:「此神人也,不然何能如此!」因之朝野矚目,道俗欽仰。大都督吳明徹十分敬重他,贈之以犀枕。別將夏侯孝威,在前往寺院禮敬時,在路上就想:吳大都督送他犀枕,我如何才能見到此犀枕呢?到了慧思之住所後,剛要向慧思行禮致敬,慧思便對夏侯孝威說:「大施主欲見犀枕,我可以帶你去觀看。」又有一次,夏侯孝威忽然聽有聲音對他說:「請盡速灑掃庭院,聖人馬上就要來了。」果真過了不久,慧思就到了。夏侯孝威對他極是崇敬,遇人就說。因此不管王公顯貴,抑或平民百姓,對他都十分崇敬不敢長留意思,人船供應到江邊送別。慧思說:「寄住南嶽已十年,年滿應當別去了。」
後來,慧思返回山舍,每一年陳朝皇帝都頻頻遣使慰勞,供養豐積,榮盛莫加。他說法非常,神異難測,常現形大小,或突然藏身,或異香奇色,祥瑞頻頻。臨終時,從山頂上下到半山道場,大集門人,連日說法,諄諄教誨,聞者都十分感動。他告訴衆人曰:「若有十人不惜身命,常修法華叁昧(法華忏)、般舟叁昧、念佛叁昧、方等忏悔,常坐苦行者,一切所需,由我供給。若無如此之人,我即遠去。」因苦行之事,甚是不易,竟然無人答應。因而屏衆斂念,泯然命盡。小僧靈辯,見慧思已經氣絕,咆啕大哭,慧思遂睜開眼睛說:「你是惡魔!我將離去了,有很多聖人都迎接我。至于我後世之受生處,不須亂猜,以免妨礙、擾亂于我。癡人出去!」說完之後,又攝心靜坐。至入寂時,衆人皆聞異香滿屋,頭頂暖和,身體柔軟,顔色如常。其時即陳太建九年(公元五七七年)六月二十二日。驗之于以往他所說的,只在南嶽注十年,正相符契。世壽六十四。
在當時,江東一帶的佛教界宏重義門,對于禅法,並不太重視,也沒有多少人在修習。自從慧思南渡之後,倡止觀並重,定慧雙修,晝談義理,夜便觀想。這一作風對後來禅宗南北二宗都産生了深刻的影響。而慧思其人身相莊嚴,頂有肉髻,見者無不傾伏、皈信。他又善識人心,思深鑒照,讷于言過,方便誨引,奉菩薩戒,行大慈悲。甚至于不穿皮革之類服飾,而由其門人製作粗布衲衣。天氣冷了,則以艾納禦寒。
自從佛法東漸中土後,凡六百年,只有南嶽慧思之慈行最是可敬可崇。我曾親自參加傳譯,經常翻閱佛經,查詢法衣所用之原材料,均沒有以蠶絲製作法衣的。可見,慧思約束貪著,無由放縱。獨斷不以損生之皮革爲法衣之材料,乃是高遵聖訓。不放縱貪附的俗情,也不主觀斷事。此外,慧思凡所著作,皆口授成章,無所刪改。曾撰《四十二字門》兩卷,《無诤行門》兩卷,《釋論玄》、《隨自意》、《安樂行》、《次第禅要》、《叁智觀門》等五部各一卷。這些都流傳于世。
原典
釋慧思,俗姓李氏,武津(1)人也。少以弘恕慈育知名,闾裏稱言,頌逸恒問。嘗夢梵僧勸令出俗,駭悟斯瑞,辭親入道。所投之寺非是練若(2),數感神僧訓令齋戎,奉持守素梵行清慎。及禀具足,道志彌隆,逈棲幽靜,常坐綜業,日惟一食,不受別供,周旋迎送,都皆杜絕。誦《法華》等經叁十余卷,數年之間千遍便滿。所止庵舍,野人所焚,遂顯疠疾,求誠乞忏,仍即許焉。既受草室,持經如故,其人不久所患平複。
又,夢梵僧數百,形服瓖異,上座命曰:「汝先受戒律儀非勝,安能開發于正道也?既遇清衆(3),宜更翻壇祈請師僧叁十二人,加羯磨法(4)具足成就。」後忽驚寤,方知夢受。自斯已後,勤務更深,克念翹專,無棄昏曉,坐誦相尋,用爲恒業。由此苦行,得見叁生所行道事。
又,夢彌勒、彌陀,說法開悟,故造二像,並同供養。又,夢隨從彌勒與諸眷屬,同會龍華(5)。心自惟曰:我于釋迦末法,受持《法華》,今值慈尊,感傷悲泣。豁然覺悟,轉複精進,靈瑞重沓,瓶水常滿,供事嚴備,若有天童侍衛之者。因讀《妙勝定經》,歎禅功德,便爾發心修尋定支。
時禅師慧文,聚徒數百,衆法清肅,道俗高尚。乃往歸依,從受正法。性樂苦節,營僧爲業,冬夏供養,不憚勞苦,晝夜攝心,理事籌度。訖此兩時未有所證,又于來夏束身長坐,系念在前。始叁七日,發少靜觀,見一生來善惡業相,因此驚嗟,倍複勇猛。遂動八觸(6),發本初禅。自此禅障忽起,四肢緩弱不勝行步,身不隨心。即自觀家,我今病者,皆從業生,業由心起,本無外境。反見心源,業非可得,身如雲影,相有體空。如是觀已,顛倒想滅,心性清淨,所苦消除。又發空定,心境廓然。夏竟受歲(7),慨無所獲,自傷昏沈,生爲空過,深懷慚愧。放身倚壁,背未至間,霍爾開悟。法華叁昧(8),大乘法門,一念明達;十六特勝(9),背舍陰入,便自通徹,不由他悟。後往鑒、最等師,述己所證,皆蒙隨喜。
研練逾久,前觀轉增,名行遠聞,四方欽德,學徒日盛,機悟寔繁。乃以大、小乘中定慧等法,敷揚引喻,用攝自他。衆雜精粗,是非由起。怨嫉鸩毒,毒所不傷;異道興謀,謀不爲害。乃顧徒屬曰:「大聖在世不免流言,況吾無德,豈逃此責?責是宿作,時來須受,此私事也。然我佛法不久應滅,當往何方,以避此難?」時冥空有聲曰:「若欲修定,可往武當南嶽,此入道山也。」以齊武平之初,背此嵩陽,領徒南逝,高骛(10)前賢(11),以希棲隱。
初,至光州(12),值梁孝元傾覆國亂,前路梗塞,權上大蘇山,數年之間歸徒如市。其地陳齊邊境,兵刃所沖,佛法雲崩,五衆(13)離潰。其中英挺者,皆輕其生,重其法。忽夕死慶朝聞,相從跨險而到者,填聚山林,思供以事資,施以理味。又以道俗福施,造金字《般若》二十七卷、金字《法華》,琉璃寶函,莊嚴炫曜,功德傑異,大發衆心。又請講二經,即而敘構,隨文造盡,莫非幽頤。後命學士江陵智顗,代講金經,至一心具萬行處,顗有疑焉。思爲釋曰:「汝向所疑,此乃《大品》次第意耳,未是《法華》圓頓
旨也。吾昔夏中苦節思此,後夜一念頓發諸法,吾既身證,不勞致疑。」顗即谘受《法華》行法,叁七境界難卒載敘。又谘師位即是十地(14)。思曰:「非也。吾是十信(15)鐵輪位耳。」時以事驗,解行高明,根識清淨,相同初依(16),能知密藏(17)。又如仁王,十善發心,長別苦海,然其謙退言難見實,故本迹叵詳。
後在大蘇,弊于烽警,山侶棲遑不安其地。又將四十余僧徑趣南嶽,即陳光大二年六月二十二日也。即至告曰:「吾寄此山正當十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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