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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鏡錄 卷叁十四▪P5

  ..續本文上一頁這裏將有關見解都予以集錄,以闡明《宗鏡錄》的本意。

  第七、「認爲認體異」。認爲佛法和世法,一一都有名稱和理體兩個方面。舉例說吧。世間稱之爲「大」的,不過四種事物。比如《大智度論》說:「地、水、火、風是四種事物的名稱,堅、濕、暖、動是四種事物的理體。」

  現在姑且以水爲例,假設有人要問:「聽說有一事物,將它沈澱了就清澈,攙雜了就混濁;將它堵塞了就靜止,開通了就流動;它能灌溉萬物,洗滌一切汙穢。這是什麼?」這是就水的功能和意義上所作的提問。回答說:「是水。」這是就名稱所作的回答。愚昧的人得了這名稱就以爲有了答案;智慧的人則應時而問道:「什麼是水?」這是求取它的理體。回答是:「濕便是水。」這是嚴格限於理體而說。佛法也是如此。

  假設人有發問:「經常聽到佛經上說,有一事物,迷妄時便汙染,覺悟時便清淨;放棄了就是凡人,修習了就成聖者;能生起世間、出世間一切事物。這是什麼?」這是就心的功能和意義上所作的提問。回答說:「是心。」這是就名稱所作的回答。愚昧的人得了這名稱就以爲已經認識,智慧的人則應進而問道:「什麼是心?」這是求取它的理體。回答是:「「知」就是心。」這是指心的理體。「知即是心」這句話最爲親切、確當,其他各種說法都疏遠不切。

  空宗和相宗,是爲了那些初學者以及根機淺的人而設,恐怕他們隨順文字、産生執著,所以只標舉名詞概念而作否定表述,只廣泛地就心的意義和作用而加以演釋其道理。性宗則是爲那些久學者以及上等根機的人而設,讓他們忘卻文字、認識理體,所以往往用一個字直接顯示。達摩說:「以一個字而直接顯示,這一個字就是「知」字;若說到「即心是佛」,已經是四句了。」倘若領會沒有錯誤,親自觀照靈知心性,才能於理體上表現作用,從而無不通達。

  第八、「二谛叁谛異」。空宗只說二谛,性宗則攝受一切性相以及自體,總共說叁谛。以因緣答合而生起「色」等各類事物爲俗谛;以因緣和合沒有獨立自體、一切事物本質是空爲真谛;又以真心之體既非空又非色,既難爲空又能爲色爲中道第一義谛。

  第九、「叁性空有異」。空宗說有,指遍計所執、依他起;說無,指圓成實。性宗則以上述叁者具有空、有的意義;「遍計所執」爲情有而理無,「依他起」爲相有而性無,「圓成實」則情無而理有。

  第十、「佛德空有異」。空宗說佛以空爲性德,沒有別的,這叫做菩提智慧。性宗認爲,所有佛的自體,都具有常樂我淨四德、十身、十智以及無盡相好。心性本來具備,不必等待機緣而有。

  綜上所述,空宗與性宗十個方面的差別曆然分明,它們都各行其是,互不統一。所以,必須首先就叁種佛教來印證叁宗禅心,然後達到禅、教共無,佛、心同滅。同滅則念念都是佛,無一念而不是佛心;共無則句句都是禅,無一句而不是禅教。這樣,聽說「泯絕無寄」,便自然知道那是破「我」的情執;聽說「息妄修心」,便自然知道那是斷「我」的煩惱馀習。妄執疑情破除則真性顯示,這樣,泯絕便是顯性之宗;煩惱馀習斷盡則佛道成就,這樣,修心便是成佛之行。

  頓悟與漸修相互彰顯,空與有互爲成就。倘若能作這樣的圓融通達認識,那麼,爲他人而說,無非是良方;聽他人說,則無非是妙藥。藥與病的關系,只是在執著還是通達之間。所以古代高僧說,若是執著文字,那麼文字都是瘡疣;若是能於文字上融通,那麼句句都是妙藥。

  上述所論,乃是在既依教家又依禅門的基礎上,加以攝略和會,揭示了宗旨的本末,剖析了思想上的差異,比較了頓、漸的異同,進行了真、妄的和合;展開了遮、表的回互,褒貶了權、實的淺深。這真可算得上收卷教理之海的波瀾,澄徹於掌中;拈聚法義之天的星象,燦然於眼前。由此而頓時消除一切疑惑,豁然而悟得妙旨。

  倘若於心外另立境界,戰爭也就因此而觸發;倘若於識上變「我」變「人」,勝負也就由此而開始。於是人們便建立「空」而破除「有」,或尊重「有」而非毀「空」;崇奉「教」而诋毀「禅」,或推崇「禅」而排斥「教」。從而,僅、實兩條道路,常爲障礙的原因;性、相兩個派系,永作怨雠的見解。所有這些,都是因爲智慧之燈火焰弱小,心性之鏡光色不明,因而畢竟無法進入清淨之門,踏上真實成佛大道。

  原典

  問:悟此「心」已,如何修之?還依初「說相教」中,令坐禅不?

  答:若惛沈厚重,難可策發;掉舉猛利,不可抑伏;貪瞋熾盛,觸境難製者,即用前教中種種方便,隨病調伏。若煩惱微薄,慧解明利,即依本宗,「一行叁昧」(注釋:又名「一相一昧」。指以法界爲觀想對象,並以法界爲唯一行相的禅定。《文殊般若經》:「法界一相,系緣法界,是名一行叁昧。」至《大乘起信論》而有所發揮。北宗禅神秀禅師曾倡導一行叁昧,但由於偏重於坐禅安心而受南宗禅慧能一系的批判。惠能主張「於一切處行、住、坐、臥、常行一直心」,便是一行叁昧,不必坐禅,也不必故意去限製認識活動。)。

  如《起信論》雲:「若修止者,住於靜處,端身正意,不依氣息形色,乃至唯心,無外境界。」《法句經》偈雲:「若學諸叁昧,是勸非是禅;心隨境界流,雲何名爲定?」即不起滅定,現行坐之威儀;不於叁界,現攀緣之身意。然此教中,以一真心性,對染、淨諸法,全揀全收。全揀者,如上所說,但克體直指靈知,即是心性,馀皆虛妄。故雲,非識非心,非境非智,乃至非性非相,非佛非衆生,離「四句」(注釋:「四句」,指有、無、亦有亦無、非有非無。離四句,就是要超離這四種說法,體驗涅槃境界。《叁論玄義》:「若論涅槃,體絕百非,理超四句。」)絕百非也。

  全收者,染淨諸法,無不是心。心迷故,妄起惑業,乃至四生、六道,雜穢國土;心悟故,從體起用,四等(注釋:指慈、悲、喜、舍四無量心。就所緣之境而稱之爲「無量」,就能起之心而稱之爲「等」。)、六度,乃至四辯(注釋:即「四無礙解」。指菩薩說法所使用的智辯。就意業而言稱爲「解」、「智」,就口業而言稱爲「辯」。它們是:法無礙、義無礙、辭無礙、樂說無礙。)、六通(注釋:又名「六神通」。指叁乘聖者所獲得的六種神通。它們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盡通。),妙身、淨刹,無所不現。既是此心現諸法,故示法全即真心。如人夢所現事,事事皆人;如金作器,器器皆金;如鏡現影,影影皆鏡。故《華嚴經》雲:「如一切法即心,自性成就慧身,不由他悟。」

  《起信論》雲:「叁界虛僞,唯心所作;離心則無,六塵境界。乃至一切分別,皆分別自心。心不見心,無相可得。」故雲,一切法如鏡中像。《楞伽經》雲:「「寂滅」者,名爲一心;「一心」者,名如來藏,能遍興造一切趣生,造善造惡,受苦受樂;果與因俱。」故知一切無非心也。

  全揀門攝前第二「破相教」,全收門攝前第一「說相教」。將前望此,此則迥異於前;將此望前,前則全同於此。深必該淺,淺不至深。深者直顯出真心之體,方於中揀一切,收一切也。如是收、揀自在,性、相無礙,方能於一切悉無所住。唯此名爲了義。

  上之叁教,攝盡一代經論之所宗。叁義全殊,一法無別。就叁義中,第一、第二,「空」、「有」相對;第叁、第一,「性」、「相」相對,皆迢然易見。唯第二、第叁,「破相」與「顯性」相對,講者禅者,俱迷爲同;是一宗一教,皆以破相便爲真性。

  故今廣辯空宗(注釋:佛教學說的一個派別。因以空理爲宗旨,宣傳「一切皆空」的思想。小乘的成實宗,大乘中觀學派以及中國的叁論宗等屬於這一派別。與稱爲「相宗」的法相唯識宗等相對。)、性宗(注釋:又名「法性宗」。佛教學說的一個派別。主張以真如(或「法性」、「佛性」)爲世界的本源,重在顯示真性空寂之理。與法相唯識宗等「相宗」相對。有以華嚴宗、天臺宗爲性宗,也有以中觀學派、叁論宗爲性宗。),有其十異。空宗唯破相,性宗唯顯性;權、實有異,遮、表全殊。不可以遮诠遣蕩、排情破執之言,爲表诠直示、建立顯宗之教;又不可以逗機誘引、一期權漸之說,爲最後全提、見性真實之門。 

  如上判教分宗,言約殊絕。初則曆然不濫,後則一味融通,可釋群機,能歸《宗鏡》。

  十異者,一、「法義真俗異」者,空宗未顯真性,但以一切差別之相爲「法」;「法」是俗谛。照此諸法無爲無相、無生無滅爲「義」;「義」是真谛。性宗以一真之性爲「法」,空、有等種種差別爲「義」。經雲:「無量義者,從一法生。」《華嚴經》雲:「「法」者,知自性;「義」者,知生滅。」

  二、「心性二名異」者,空宗一向目諸法本原爲「性」,性宗多目諸示本原爲「心」。《起信論》雲:「一切諸法,從本已來,唯是一心。」良由所說本性,不但空寂,而乃自然常知,故應目爲「心」。

  叁、「性字二體異」者,空宗以諸法無性爲「性」,性宗以虛明常住不空之體爲「性」。性字雖同而體異也。  

  四、「真智真知異」者,空宗以分別爲「知」,無分別爲「智」;「智」深「知」淺。性宗以能證聖理之妙慧爲「智」,以該於理智、通於凡聖之真性爲「知」;「知」通「智」局。《華嚴經》雲:「真如照明爲「性」。」《起信論》雲:「真如自體,真實識「知」。」

  五、「有我無我異」者,空宗以「有我」爲妄,「無我」爲真;性宗以「無我」爲妄,「有我」爲真。故《涅槃經》雲:「「無我」者,名爲生死;「我」者,名爲如來。」

  六、「遮诠表诠異」者,「遮」謂遣其所非,「表」謂顯其所是;又「遮」者揀卻諸馀,「表」者直示當體。如諸經所說「真如妙性」,每雲不生不滅,不垢不淨,無因無果,無相無爲;非凡非聖,非性非相等,皆是遮诠,遣非蕩迹,絕想祛情。

  若雲知見覺照,靈鑒光明;朗朗昭昭,堂堂寂寂等,皆是表诠。若無知見等體,顯何法爲性?說何法不生不滅等,必須認得現今了然而知,即是我之心性,方說此「知」不生不滅等。如說監,雲「不淡」是遮,雲「鹹」是表;說水,雲「不乾」是遮,雲「濕」是表。空宗但遮,性宗有遮有表。

  今時人皆謂遮言爲深,表言爲淺,故唯重「非心非佛」,「無爲無相」,乃至「一切不可得」之言。良由只以遮非之詞爲妙,不欲親自證認法體,故如此也。又若實識我心,不同虛空,性自神解,非從他悟,豈藉緣生。若不對機隨世語言,於自性上尚無表示真實之詞,焉有遮非方便之說?

  如今實未親證見性之人,但效依通,情傳意解,唯取言語中妙以遮非泯絕之文,而爲極則。以未見谛故,不居實地,一向托空,隨言所轉。近來尤盛,莫可遏之。若不因上代稱賢多聞廣學,深入教海,妙達禅宗,何能微細指陳,始終和會,顯出一靈之性,剔開萬法之原?是以具錄要文,同明《宗鏡》。

  七、「認名認體異」者,謂佛法世法,一一皆有名、體。且如世間稱「大」,不過四物。如《智論》雲:「地、水、火、風是四物名,堅、濕、暖、動是四物體。」

  今且說水,設有人問:「每聞澄之即清,混之即濁;堰之即止,決之即流;而能溉灌萬物,洗滌群穢。此是何物?」舉功能、義用而問之。答雲:「是水。」舉名答也。愚者認名謂已解,智者應更問雲:「何者是水?」征其體也。答雲:「濕即是水。」克體指也。佛法亦爾。

  設有人問:「每聞諸經雲,迷之即垢,悟之即淨;縱之即凡,修之即聖;能生世、出世間一切諸法。此是何物?」此舉功能、義用問也。答雲:「是心。」舉名答也。愚者認名便爲已識,智者應更問:「何者是心?」征其體也。答:「「知」即是心。」指其體也。此一言最親最的,馀字馀說皆疏。

  空宗、相宗(注釋:也名「法相宗」,又名「法相唯識宗」。此宗系繼承印度瑜伽行派學說,將萬法的生起歸結爲阿賴耶識,以阿賴耶識爲一切染淨、因果的根本。因注重事物名相的分析,所以名「法相宗」;又因主張「唯識無境」、「萬法唯識」,所以又名「唯識宗」。),爲 對初學及淺機,恐隨言生執,故但標名而遮其非,唯廣義用而引其意。性宗爲對久學及上根,令忘言認體,故一言直示。達摩雲:「指一言以直示,即是「知」字一言;若言「即心是佛」,此乃四句矣。」若領解不謬,親照錄知之性,方於體上照察義用,故無不通矣。

  八、「二谛叁谛異」者,空宗唯二谛,性宗攝一切性相及自體,總爲叁谛。以緣起色等諸法爲俗谛;緣起無自性、諸法即空爲真谛;一真心體,非空非色,能空能色,爲中道第一義谛。

  九、「叁性空有異」。空宗說有,即遍計、依他;空,即圓成。性宗即叁法皆具空、有之義;「遍計」即情有理無,「依他」即相有性無,「圓成」即情無理有。

  十、「佛德空有異」。空宗說佛以空爲德,無有少法,是名菩提。性宗一切諸佛自體,皆有常樂我淨、十身(注釋:指佛所具的十身。它們是:菩提身、願身、化身、力持身、相好莊嚴身、威勢身、意生身、福德身、法身、智身。)、十智(注釋:指大乘所說如來所具的十種智慧。它們是:叁世智、佛法智、法界無礙智、

  法界無邊智、充滿一切世界智、普照一切世間智、住持一切世界智、知一切衆生智、知一切法智、知無邊諸佛智。)、相好(注釋:佛陀生來不凡俗,具有神異容貌,其顯著的爲「相」。其微細的爲「好」。就化身而言,有叁十二相、八十種好;就報身而言,則有八萬四千乃至無量的「相」和「好」。)無盡。性自本來,不待機緣。

  十異曆然,二門奂矣,故須先約叁種佛教,證叁宗禅心,然後禅、教雙亡,佛、心俱寂。俱寂即念念皆佛,無一念而佛心;雙亡即句句皆禅,無一句而非禅教。如此則自然聞「泯絕無寄」之說,知是破「我」執情;聞「息妄修心」之言,知是斷「我」習氣。執情破而真性顯,即泯絕是顯性之宗;習氣盡而佛道成,即修心是成佛之行。

  頓漸互顯,空有相成。若能如是圓通,則爲他人說,無非妙方;聞他人說,無非妙藥。藥之與病,只在執之與通。故先德雲,執則字字瘡疣,通則文文妙藥。

  如上依教依宗,攝略和會,挑扶宗旨之本末,開析法義之差殊,校量頓、漸之異同,融即真、妄之和合;對會遮、表之回互,褒貶僅、實之淺深。可謂卷教海之波瀾,湛然掌內;蔟義天之星象,奂若目前。同頓釋群疑,豁然妙旨。

  若心外立法立境,起戰爭之端兒;識上變「我」變「人」,爲勝負之由漸。遂乃立「空」破「有」,賓「有」非「空」;崇「教」毀「禅」,宗「禅」斥「教」。權、實兩道,常爲障礙之因;性、相二宗,永作怨雠之見。皆爲智燈焰短,心鏡光昏,終不能入無淨之戰,履一實之道矣。

  

  

《宗鏡錄 卷叁十四》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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