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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思想研究 第二章 涅槃思想的展開▪P2

  ..續本文上一頁界中的獨存者精神,都無這種無量心解脫境裏的霁月風光。耆那教的海馬茶德羅(Hemacandr)所撰的《瑜伽論》裏,雖然也說到了慈悲喜舍的修習,但那仍是借自佛教的⑨。而其意義卻又未深如佛教,僅僅竊取佛教的名相,給他的教義上作一新的發揮修持律法的解釋。例如耆那教有一最大的特徵是持戒的思想,在持戒中又以戒殺爲最重要,戒殺,這本是慈愛的精神,一種悲憫同情的發露;可是,耆那教對持奉戒殺的真正動機,卻又不在慈悲。他只是基於自我一種畏罪的思想,在耆那教的教旨裏認爲殺生乃是所有罪惡中的最大的罪惡。殺一衆生的生命,就必定要墮於地獄苦海,由畏怖將墮於苦海的果報,於是就主張徹底的不殺。這與佛教的同體大悲,無緣大慈的思想,簡直是截然天壤之別。佛陀的大悲心,純由於悟入諸法平等、性無差別的同緣共境而起。故其所謂修持無量慈心,無量悲心者,乃是既無所畏,亦無所求,而出乎一種法爾自然,任運如斯之情。佛陀開示他的弟子們時,並謂,修持慈悲行法,亦即是實踐我們人類應有應住而應樂的一種「牟尼」生活⑩。這生活,從佛陀四十九年的教化中,以及諸大弟子們的日常表現,我們便可看出而獲得證實。尤其到了大乘佛教的菩薩思想,如維摩、勝鬂、文殊、普賢、觀音、勢至等,更無日不是履踐此種牟尼生活。這一悲心的涵度,要如《增一阿含經》卷叁十二所雲:「如來有大慈悲,愍念衆生,逼觀一切,未度者使令得度,不舍一切衆生如母愛子。」(大正二·頁七二五)乃至「愍念一切娟飛蠢動,如母愛子無有差別。」(同經第四十七)此種悲心,是何等偉大!與耆那教的畏罪修慈行悲相較,誠不可同日而語!

  由此無量心解脫的說明,我們當即清楚,在根本佛教時代的涅槃觀,那是多麼積極、高明、超越而又平易,是的,事實上,佛陀所注意的是現實人生的根本問題,此問題即人類的痛苦原因,及如何解決的方法。在佛陀所觀察到的人生的痛苦,其因素認爲都緣由人類自身的貪瞠癡而來。雖然在傳記上說釋迦世尊的出家,乃是因痛感於人生自然現象的生老病死,始舍棄王位而欲求一解脫之道,但我們就仔細地考察大小乘經典的內容,與其說是釋尊只注重人類生老病死的痛苦,勿甯說更是爲了人類心理的惡毒及現實社會的矛盾現象而出世。所謂心理的惡毒者爲何

  便是經上常指稱的衆生煩惱的根本:貪瞠癡叁毒。由於人類心理有此貪瞠癡之故,遂構成了這世界的對立現象,及種種不平等的狀況。社會一切的矛盾現象,若尋根探源,亦莫不基於這個共同的根本心理。佛陀致所以察出人類此一共同心理,就曆史學的立場解釋,亦自有其當時社會的原因、背景與影響,此原因概括的說,可以分作兩點:一是宗教學術界的思想,一是社會、政治界的現象。思想的如宗教學派的紛亂歧見;現象的如當時各地社會的黑暗以及婆羅門的階級的歧視製度⑾。由這種情況,使得佛陀不得不往深去追究,探察此種現象産生的原因何在。經追究深思的結果,遂發覺人類的痛苦産生及其矛盾,都在於各各心的顛倒和貪瞠癡縛。欲解決此痛苦與矛盾,亦即必須首求解除我人自心的顛倒和毒素心理的纏縛。解除此纏縛的方法,便如前所述乃是佛陀初轉*輪的四谛、十二因緣。從這一解脫的目的與因素來看根本佛教的涅槃,也就可全然明了,其意義究竟何在呢

  原來所謂涅槃,乃即是解除叁毒之當體境界,並非超越現實的存在,另有一他方的如梵天似的樂土。叁毒,乃緣衆生的顛倒心理産生,既由心理産生,要解除它,當然亦就必須要從心理下手,此所以釋迦世尊回異各家,獨提出一心解脫之法。我們懂得這個理由,相信對心解脫的意義,也必將更深一層地領會。就以無量心解脫看,慈悲喜舍四法,可說無不是針對貪瞠癡之心理現象而施。不僅如此,即空、無相、無願等心之解脫,亦莫不是爲對治衆生的顛倒心理所設。最顯明者,就如《雜阿含經》卷二十六所說:「是故比丘離貪欲者,心解脫:離無明者,慧解脫。若彼比丘離貪欲心解脫,得身作證,離無明慧解脫,是名比丘斷愛縛結慢無間等,究竟苦邊。」 (大正二·頁一九O)心解脫爲離貪欲,慧解脫爲離無明,無明亦即癡,這裏雖分心解脫與慧解脫,實則仍是同一解脫,只就其所發之用不同,而分別立名。

  從這一則經文看,又當更具體的了知解脫的目的,乃在「斷愛縛結慢無間等,究竟苦邊」 ,斷此苦邊,便是涅槃。苦,在佛教來說,意義極廣,它並不單是一般觀念中的相對的苦樂之苦,一般人所謂苦,多只是就外在的感受而言,如生離死別、戰爭災禍、處罰勞役、欺侮壓迫等,這都是外在的感受,由境而生。佛教對此亦嘗诠解爲「諸受皆苦」之苦。受,包括了所有感覺界的苦感,但此種苦感尚不能全盡佛教所言的苦義,就上引雜含解脫所盡的「究竟苦邊」之苦,便不止限於感覺界的諸受皆苦之苦,而是反回自身,概括了內在的苦因、苦根,潛在的根本煩惱、及微細的愚昧暗鈍心理。此所謂苦,自是較一般觀念中的相對苦樂之苦,(或倫理學上的非幸福之苦的苦) ,要深邃而特別徹底的多。或者亦可說,此「究竟苦邊」之苦,爲一切諸受皆苦之苦的根本總因。其根本者何

  即衆生界的顛倒心理,貪欲,亦解爲渴愛⑿,渴愛便是縛結,縛結即苦。此苦乃深深地刻在各自的心之根底,或潛在的主觀意識。此苦不除,則人亦就永遠無法獲得真正安谧恬靜的境界。佛陀把握了這點,於是便倡出了這樣一條內在的解脫之道。從自我意識的牢結裏解放出來,那才是徹底地由根拔起,把痛苦和束縛解除。故乃謂「渴愛之滅,是心解脫」⒀。渴愛,是自私的、煩惱的,但以四無量心對治,卻正好是對症下藥,而轉爲至公至大的無我寬懷。同時亦證到了解脫自在的心境(無貪欲、無私心始可名爲自在) ,此心境便是涅槃。

  在這,不妨再把四谛、十二因緣作一概說,以便對根本佛教的解脫重點,來更深一層的了解。四谛,這是一個對存在與超越的兩個世界的規則範疇,以佛教的術語言之,也就是泛說一切世間爲出世間的因果聖谛。在上面已用過一般術語的「現實」與「理想」的範疇作其區別。十二因緣,則是特別作以解剖個體的人生。此二者在根源上都深切地關系到心解脫的意義,從貪欲邊說,苦谛之因,即是渴愛;解此苦因,便是滅道。而十二因緣的無明、行、識,又莫不是「究竟苦邊」的基本要素。由此要素構成的人生,而人類並固執其爲一實有的生命,這在佛陀看來,則指其毫無意義,個體存在的人生,只不過是因緣聚合所成的假相。就哲學的用語說,也不過是一種物體存在的自然生命。僅是此種自然生命,並不能表現出若何價值。但假如能否定精神上固執的實我,不循自然生命的泛濫而起貪欲(追逐物欲) ,則就可於存在體的自然生命的當下,獲得一超越存在個體的絕對生命,此生命便可將無價值的自然生命的物體,而轉變爲一道德、智慧、無限光輝的價值生命。這轉變的過程,亦可喻其是爲「沙裏的淘金」;經過不斷的洗鏈淘汰工夫,才可將沙粒變成純金。關於這點,我們如果需要找一證明,那自然又最好是仍以釋尊的本身爲例,將他修道前的悉達多身,和菩提樹下證道(此道亦即涅槃)後的釋迦佛身作一對比。便立可明白此轉變的意義及其價值了。

  由以上所述,我們對根本佛教的涅槃觀,就可作這樣一個認識了;釋尊的涅槃思想,乃在就現實人生、衆生痛苦的根源處找尋解決,找尋一安放身心的所在。不求神,不禱天,撇開所有不符實事的(亦即不符諸法實相的)異端邪說,只就以人的本身爲發掘理境的中心問題。當然,此亦即把人從平凡轉到超越,由超越再到完成。以佛教的術語言之,亦即由凡夫到四果,由四果再到佛地。在超越的生命中,如以當時涅槃的通義解釋,亦同樣含有形而上學的意義在內,如所謂不生不滅,絕對如如的境界。在釋尊的看法是,所謂生死,所謂憂悲苦惱等等,莫非是無明、貪欲造作的形迹、顛倒心理的影相。只要無明破,貪欲便可除,生死便可脫,憂悲苦惱等亦可解。這自不用去求天禱神,或任何外在的攀望。蓋無明與貪欲不破,即使是往生了梵天,亦同樣無法解除憂悲生死苦惱的縛結,獲大自在;此所以佛陀曾經告誡弟子,即使生天,待其天福享盡,亦仍將難免五衰苦相現前⒁。在另一面看,佛陀的涅槃觀,亦可說同樣含著有宇宙論的意義,但此宇宙論卻不是外道們所稱本體意(人格神的本體、或實在形式的本體) ,而是諸法共同的法性。佛陀由觀察諸行無常,爲諸法無我之故,於是悟到了各各自性的本空寂滅,此寂滅便是不生不滅的涅槃之體。破貪欲、除無明,也就在求自心之解放出來,契入這寂滅之體。由有此體,故衆生與一切萬法始共一寂靜本體之相,此寂靜本體之相,因其屬諸法之共性,故亦可名其爲宇宙之相,就此一點說,故也可謂佛陀的涅槃觀,含有宇宙論的本義。無相心解脫,空心解脫,不時不動心解脫等等,在其究極意義上,亦無不相契於此萬法虛靈明淨的「法爾體性」;慧解脫則正爲親見(證)此寂靜之相。因這種意義的關系,表面看來,也又可以說佛陀的涅槃觀與印度傳統的和諸學派的涅槃意義相同,然它真實的內容及方法則大異。至後在原始佛教中亦多保持了此一盤的意義和精神,及到部派佛教⒂才淪於言說紛紛的诤議。固然,原始佛教中亦留下一些值得诤議的問題,致才有部派佛教的産生。至待大乘佛教出世,才真正地發揮了佛陀的涅槃思想和解脫精神。此在後面當次第述之。

  第二節 原始佛教的涅槃

  原始佛教的經典中,有關涅槃的思想,不出於有余涅槃和無余涅槃。此二種涅槃,在佛教涅槃思想的發展過程中,所占的分量最重要,從原始佛教至部派佛教,整個佛教的思想,可謂都是以此二種涅槃作爲中心。部派佛教裏種種涅槃觀的歧見,亦均是由這二種涅槃而生。故有余和無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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