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鐐。
第二個結是疑慮。它是使人猶疑不決的因素,甚至它使人懷疑佛門的修行,是否真的能導致解脫和自由,或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達到最高境界;它也使人懷疑修行是否真的對人有益,或佛陀是否真的存在、是否真的覺悟、是否真正成功地從痛苦中解脫,而得到解放,或是懷疑佛陀的教法和修行法,是否真的能使人擺脫痛苦,以及懷疑僧侶們,是否真的能夠修得解脫之道而遠離痛苦。
這些疑慮的根源,是無知。在水裏活著的魚,如果聽到關于陸地生活的事情,一定不會相信那是真的,最多只肯相信一部分。我們在五欲的享受裏沈溺太久了,因而對它已習慣,就好像魚之習慣于水,而難以相信或想像陸地的生活。因此,如果有人向我們提到“超官感”或“超世”境界,我們往往不能明白,即使有一部分聽懂了,也還會感到猶疑。
第叁個結是迷信(SILABBATAPRAMASA)。有些人不但誤解了某種儀式或傳統習俗的真正目的,且毫不知情的妄執著,最顯明的例子,是對巫術的迷信,其中,甚至不乏佛教徒。他們誤把希望寄托在巫術,期待著不可思議的邪力或魔力來庇護他們。當然那是缺乏理性的信仰。其次,奉行律(五戒等等)或執持美德的真正目的,是消除欲望和培養美好的人格,但是如果我們以爲受了戒,並且嚴格的遵守戒律,能使我們來世重生于天界爲天人的話,那就無異于把受戒修行當作一種迷信,而違反了佛教的宗旨。佛教徒的持戒,是爲了消除身、口、意的造作惡業,進而將叁業之淨化,作爲發展智慧和正定的根據,其目的絕非重生于天堂。在某些佛教國家裏,往往由于教徒的誤解,而影響了佛教的純正性,其所表現的行爲,是很愚蠢的—例如跪著誠心誠意的拜一棵大樹—這就是迷信。
當一個人能夠完全舍棄“自我”的信念、疑慮和迷信,即是修到了第一果—“須陀洹”。其實人要擺脫“自我”的妄執、迷和不正確的疑慮、自己正在妄執著「自我”,以及自己的某些信念是荒膠的迷信。已經擺脫了這叁樣錯誤觀念或信仰的人,被稱爲“入溪流者”,意即涉入那流往涅槃之溪的人。他所修到的是直向涅槃而奔流的“小溪”。這條溪是直往涅槃而流的,好似一條河的水正流入大海。雖然它必須要花一段時間才能到達目的地,但是一顆已開始流入溪口的心,必定會成功的達至涅槃。
在超世境界的第二階段,那“入溪流”的人,已斬斷了將衆生系于輪回的十結中之首要叁結,即身見結、疑結和戒禁取結;他能夠減少一些欲望,直到心境能再向上升華,並跟五欲只稀少的牽涉。修到這階段的修行人,死後生到天界,做一世天上的人,然後再重生到我們這個世界來一次,就再也不來欲界受生死了。二果梵語“斯陀含”,又稱“一來”。
在第叁階段,妄執完全消失,沒有一絲遺迹留下。第一果位的“預流”者和第二果位的“一來”者,還未能徹底斬斷那一絲的感官欲念,但第叁果位的“阿那舍”(或稱“不還”者)已能成功的完全斬斷它。修到此第叁果位的人,不必再來人間受生死,因此稱爲“不還”。不還即是斬斷了感官之惡念(第四結嗔結)和欲念(第五結欲貪結)的境界。
第六個結(即色貪結),是貪愛光明形色的一種欲望。前叁種果位的人,還不能放棄光明形色和禅悅,只有在最後的階段,即阿羅漢果位,才能成功的舍棄禅悅。深厚的禅悅,有一種能使人迷醉的感覺,可形容爲涅槃之前的情況,雖然它跟涅槃尚有差異,但多多少少有相同之味。當一個人完全的入定時,欲望是靜止的,但並沒有完全“蒸發”掉,一旦定力退化衰弱,欲望還會再浮現。然而,只要是欲望處于靜止之情況,心即是空的、清晰和自由的,因此,這情況也可能成爲一種執著的對象。
第七個結是一種稀薄的欲想—想獲得以無形相專注物體所激發的一種禅悅。這跟第六結有相似之處,但還比它較爲稀薄和清晰。集中精神來專注無形相(ARUPA-RAGA)—例如空、空性—會激起極令人迷醉的禅悅,這比專注有形相之物體所産生的效應更深奧,但結果是使人開始執著這境界。佛稱第七結爲無色貪結。
第八個結(慢結),是用“高等”或“下等”這類觀念來束縛人類。它使人以自己的身份來跟別人的身份相比,而激起自大或自卑感。它令人這樣想:“我沒有像他那樣的好”或“我跟他同樣的好”,要不就是“我比他好得多”。只要是這種想法還余留在心境,真正的安甯是不會實現的。
第九個結(掉舉結)是紛亂,就是精神動蕩不安,不能集中專注,缺乏安甯和冷靜。當某些令人感興趣的東西出現于眼前,這種情緒的波動會發生。
第十,即最後的一結,是無知或無明結,這包括了各種還未提到的欲望。“無知”是指一種缺乏知識的情況;而在此所提到的“知識”,就是真正的、正確的知識。世上沒有人能夠全無一點知識而生存的有意義,但是如果那知識是假的,它的價值也就等于零。那擁有假知識的人,會相對的擁有令他痛苦的問題。有許多人患著持久性或慢性的無知或假知識之病。無知使人錯以爲痛苦即是快樂,也使人不能了別真正激發痛苦的原因,以致于他們斷續的錯怪那些鬼、靈魂、神甚至上帝,誤把自己的痛苦,當做是這些鬼、靈魂、神—或上帝帶給他們的壞運或責罰。佛陀把無知放在十結的最後一結。一個成了阿羅漢的人,即是已經斬斷十結而證入涅槃境界的人。
涅槃,是一種不能以任何方法來描述的特殊狀況或境界。它是世俗境況的反面,也就是說,它在每一方面都與世俗境界相反。涅槃不創造,也不被創造,因爲它是所有創造的終止。涅槃是完整的自由境界,不受地獄之火焚燒,不受折磨,系縛,降伏,也不成爲奴隸。涅槃不受空間和時間的控製,它是佛教的目的地,也是實行佛法的最後佳果。
在本書的前幾章,我們已經按步的解釋佛教之宗旨。我們把它以一種含有實用性的組織製度展示,並指明它是爲了揭發萬物本質而創的一門無上知識。實際上,萬事萬物是無常、無自我性,並能使人痛苦的,但是人仍舊被它們吸引著,盲目地追求、爭取和妄執著。這瘋狂般的爭取和妄執,只是因爲我們的無知曲解了事實。佛教的修行是以戒律、定心和智慧爲基礎,亦即斬斷妄執的工具。我們妄執的是五蘊,如果我們能把緣起性空的真理弄個一清二楚,我們會自動的放棄妄執。我們所應該做的,就是過著那正確適當的生活(SAMMA VIHAREYYUMA),以使我們的生活,時時刻刻都充滿了快樂。這種正確的生活,能抑製思想,不讓它分散,使精神能專注而讓智慧浮現。隨著智慧的浮現,我們會醒悟而想掙紮、放松、擺脫,最後進入完整的涅槃大道。如果我們想快速的獲得成績或結果,那麼我們可以借用“毗缽舍那”禅定修行法,以協助洞察世間諸法實相,以此方法,我們必能斬斷束縛我們的鐵鏈,獲得自由的大解放。
這一段很短的譯說,從開始到結尾,不但包括了正確的理則,且包含了實際的行持。整個譯說是以涅槃爲終點,就如佛陀所說的:“萬佛以涅槃爲極樂。”因此,我們真的應該修習佛法,要不然,我們如何自稱佛教徒呢?
後記
在守雨期間,盡量想把書翻譯好,
不料又患了重疾,故不得不入醫院治療。
出院後,聽覺已失去了一大半,不禁深深體會到人生的無常。
佛陀是真的看透了人生,
他不隱瞞的把世間真相告訴我們,
而他本身在覺悟後,對萬事萬物所采取的態度,是冷靜和清醒的。
他要我們以清醒的頭腦和冷靜的態度,
好好地活著,不爲世間一切事物忽喜忽憂。
他並不主張悲觀和消極,也不鼓勵積極和樂觀。
病愈後的我,
曾爲那失去的聽覺感到悶悶不樂,
但一反省到佛陀教導,
頓然醒悟到人生無常之理,
心也就因此安定下來,不再爲這件事而傷腦筋了。
把書譯完之後,心裏明白自己並未翻譯得很好,但是,我相信心懷大量的請讀者,
會原諒一個缺乏充足的學問和經驗的出家人。
佛法給了我很正確的啓示—人生是一種嘗試,
嘗試從一切不滿意或痛苦的狀況中超脫出來。
我自己也正在努力地嘗試著,
但我並不期望成功,或預測可能有的失敗。
我只是盡一個出家人的責任,去嘗試體會和領悟生命的真谛。
今天我還活著,
那麼,我就應該好好的利用今天,
認清自己,認清這個五花八門的世界;
昨天已過去了,而明天又是那樣不可期。
因此,我必須把握著那屬于“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因爲處于“現在”之後,是已逝去的過去
而擺在“現在”之前的,是難于斷定的未來。
佛陀並不贊同任何人妄執著過去、現在和未來,
他只要我們依著佛法的觀點,謹慎而自然的與萬物一同生存著。
讀者們,
你是否把握了“現在”?抑或埋藏自我于“過去”?
或者只爲了未來而活著、計劃著?
在泰南膠林小荒寺譯完這本書的那一夜,
南中國海的季候風,
吹來了一場大雨,
我依窗而坐,仿佛聽到了東北省的寒風,正在呼嘯著、猛刮著。
我想起了東北那寂靜的小村莊。
那充滿了蟲鳴和冷露的寒夜,也想起了那雲霧蒙蒙的普龍山
和山上那屬于遠古的荒野,
我又仿佛看到了那座自己曾住過的陋寺小茅舍,
我開始覺得告別南方膠林的時刻已到了!
東北省的荒野,正等待著我重入它的懷抱裏。
別了,老橡樹!別了,碧綠的稻田!別了!小荒寺!
比丘 喇達納傩陀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九日
《佛法真實的面貌 (佛使比丘著)》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