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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印順法師)▪P6

  ..續本文上一頁與實行,真是這樣的不相關嗎?不是的,中國佛教自以爲最上乘,他修的也正是最上乘行呢!遲一些的「秘密大乘佛法」,老實的以菩薩行爲迂緩,而開展即身成佛的「易行乘」,可說是這一思想傾向的最後一著。我從印度佛教思想史中,發見這一大乘思想的逆流──佛德本具(本來是佛等)論,所以斷然的贊同「佛法」與「大乘佛法」的初期行解。叁、佛法本是人間的,容許印度群神的存在,只是爲了減少弘傳的阻力,而印度群神,表示了尊敬與護法的真誠。如作曼荼羅,天神都是門外的守衛者,少數進入門內,成爲外圍分子。「大乘佛法」,由于理想的佛陀多少神化了,天(鬼神)菩薩也出現了,發展到印度的群神,與神教的行爲、儀式,都與佛法融合。這是人間佛教的大障礙,所以民國叁十年,寫了『佛在人間』,明確的說:「佛陀怎樣被升到天上,我們還得照樣歡迎到人間。人間佛教的信仰者,不是人間,就是天上,此外沒有你模棱兩可的余地」!

  從印度佛教的興起,發展,衰落而滅亡,我譬喻爲:「正如人的一生,自童真、少壯而衰老。童真充滿活力,是可稱贊的,但童真而進入壯年,不是更有意義嗎?壯年而不知珍攝,轉眼衰老了。老年經驗多,知識豐富,表示成熟嗎?也可能表示接近死亡」。存在于世間的,都不出「諸行無常」,我以這樣的看法,而推重「佛法」與「初期大乘」的。童真到壯年,一般是生命力強,重事實,極端的成爲唯物論,唯心論是少有的。由壯年而入老年,內心越來越空虛(所以老年的多信神教),思想也接近唯心(唯我、唯神)論。是唯心論者,而更多爲自己著想。爲自己身體的健在著想,長生不老的信行,大抵來自早衰與漸老的。老年更貪著財物,自覺年紀漸老了(「人生不滿百,常有千歲憂」),多爲未來的生活著想,所以孔子說:老年「戒之在得」。印度「後期佛教」與「秘密大乘」,非常契合于老年心態。唯心思想的大發展,是一。觀自身是佛,進而在身體上修風、修脈、修明點,要在大歡喜中即身成佛,是二。後期的中觀派,瑜伽行派,都有圓熟的嚴密思想體系,知識經驗豐富,是叁。我在這樣的抉擇下,推重人間的佛陀,人間的佛教。我初學佛法──叁論與唯識,就感到與現實佛教界的距離。存在于內心的問題,經虛大師思想的啓發,終于在「佛出人間,終不在天上成佛也」,而得到新的啓發。我不是宗派徒裔(也不想作祖師),不是講經論的法師,也不是爲考證而考證、爲研究而研究的學者。我只是本著從教典得來的一項信念,「爲佛法而學」,「爲佛教而學」,希望條理出不違佛法本義,又能適應現代人心的正道,爲佛法的久住世間而盡一分佛弟子的責任!

  我早期的作品,多數是講記,晚年才都是寫出的。講的寫的,只是爲了從教典自身,探求適應現代的佛法,也就是脫落鬼化、神(天)化,回到佛法本義,現實人間的佛法。我明確的討論人間佛教,民國四十年曾講了:『人間佛教緒言』,『從依機設教來說明人間佛教』,『人性』,『人間佛教要略』。在預想中,這只是序論而已。這裏略述『人間佛教要略』的含義。一、「論題核心」,是「人,菩薩,佛──從人而發心修菩薩行,由學菩薩行圓滿而成佛」。從人而發菩薩心,應該認清自己是「具煩惱身」(久修再來者例外),不可裝腔作勢,眩惑神奇。要「悲心增上」,人而進修菩薩行的,正信正見以外,一定要力行十善利他事業,以護法利生。二、「理論原則」是:「法與律合一」。「導之以法,齊之以律」,是「佛法」化世的根本原則。重法而輕律,即使心在入世利他,也只是個人自由主義者。「緣起與空性的統一」:這是「緣起甚深」與「涅槃甚深」的統一,是大乘法,尤其是龍樹論的特色。「自利與利他的統一」:發心利他,不應忽略自己身心的淨化,否則「未能自度,焉能度人」?所以爲了要利益衆生,一定要廣學一切,淨化身心(如發願服務人群,而在學校中努力學習一樣);廣學一切,只是爲了利益衆生。不爲自己利益著想,以悲心而學而行,那所作世間的正業,就是菩薩行。叁、「時代傾向」:現在是「青年時代」,少壯的青年,漸演化爲社會中心,所以要重視青年的佛教。這不是說老人不能學菩薩行,而是說應該重視少壯的歸信。適應少壯的佛教,必然的重于利他。人菩薩行的大乘法,是適應少壯唯一契機的法門。現在是「處世時代」:佛教本來是在人間的,佛與弟子,經常的「遊化人間」。就是住在山林,爲了乞食,每天都要進入村落城邑,與人相接觸而隨緣弘化。修菩薩行的,應該作利益人類的事業,傳播法音,在不離世事,不離衆生的原則下,淨化自己,覺悟自己。現在是「集體(組織)時代」:摩诃迦葉修頭陀行,釋尊曾勸他回僧伽中住;優波離想獨處修行,釋尊要他住在僧中;釋尊自己是「佛在僧數」的。佛法是以集體生活來完成自己,正法久住的,與中國人所說的隱遁,是根本不同的。適應現代,不但出家的僧伽,要更合理(更合于佛意)化,在家弟子學修菩薩行的,也應以健全的組織來從事利他而自利(不是爲個人謀取名位權利)。四、「修持心要」:菩薩行應以信、智、悲爲心要,依此而修有利于他的,一切都是菩薩行。我曾特地寫了一篇『學佛叁要』,叁要是信願(大乘是「願菩提心」),慈悲,(依緣起而勝解空性的)智慧。「有信無智長愚疑,有智無信長邪見」;如信與智增上而悲心不足,就是二乘;如信與慧不足,雖以慈悲心而廣作利生善業,不免是「敗壞菩薩」(修學菩薩而失敗了)。所以在人間而修菩薩行的,此叁德是不可偏廢的!

  八 解脫道與慈悲心行

  虛大師提倡「人生佛教」(我進而稱之爲「人間佛教」),民國四十年以前,中國佛教界接受的程度是微小的;臺灣佛教現在,接受的程度高些。但傳統的佛教界,可能會不願探究,道聽塗說而引起反感;在少數贊同者,也可能忘卻自己,而陷于外向的庸俗化。世間是緣起的,有相對性,副作用,不能免于抗拒或俗化的情形,但到底是越減少越好!

  「人間佛教」是重于人菩薩行的,但對「立本于根本佛教之淳樸」,或者會覺得離奇的。一般稱根本佛教爲小乘,想像爲(出家的)隱遁獨善,缺少慈悲心的,怎麼能作爲「人間佛教」──人菩薩行的根本?不知佛法本來無所謂大小,大乘與小乘,是在佛教發展中形成的;「小乘」是指責對方的名詞。釋尊宏傳的佛法,適應當時的社會風尚,以出家(沙門)弟子爲重心,但也有在家弟子。出家與在家弟子,都是修解脫行的,以解脫爲終極目標。解脫行,是以正確的見解,而引發正確的信願(正思惟──正志)。依身語的正常行爲,正常的經濟生活爲基,而進修以念得定,引發正慧(般若、覺),才能實現解脫。八正道的修行中,正命是在家、出家不同的。出家的以乞求信施而生活,叁衣、缽、坐臥具及少許日用品外,是不許私有經濟的。在家的經濟生活,只要是國法所許可的,佛法所贊同的,都是正當的職業,依此而過著合理的經濟生活。出家的可說是一無所有,財施是不可能的。出家人一方面自己修行,一方面「遊化人間」(除雨季),每天與一般人相見,隨緣以佛法化導他們。佛法否定當時社會的階級製,否定求神能免罪得福,否定火供──護摩,不作占蔔、瞻相、咒術等邪命,而以「知善惡,知因果,知業報,知凡聖」來教化世人。人(人類也這樣)的前途,要自己來決定:前途的光明,要從自己的正見(正確思想),正語、正業、正命──正當的行爲中得來;解脫也是這樣,是如實修行所得到的,釋尊是老師(所以稱爲「本師」)那樣,教導我們而已。所以出家弟子衆,是以慈和嚴肅、樸質清淨的形象,經常的出現于人間,負起啓發、激勵人心,向上向解脫的義務,稱爲「法施」(依現代說,是廣義的社會教育)。在家弟子也要有正見,正行,也有爲人說法的,如質多長者。在家衆多修財物的施予,有悲田,那是慈濟事業;有敬田,如供養父母、尊長、叁寶;有「種植園果故,林樹蔭清涼(這是印度炎熱的好地方),橋船以濟度,造作福德舍,穿井供渴乏,客舍供行旅」的,那是公共福利事業了。佛教有在家出家──四衆弟子,而我國一般人,總以爲佛教就是出家,誤解出世爲脫離人間。不知「出世」是超勝世間,不是隱遁,也不是想遠走他方。佛製比丘「常乞食」,不許在山林中過隱遁的生活,所以我在『佛在人間』中,揭示了(子題)「出家,更接近了人間」,這不是局限于家庭本位者所能理解的。

  人間佛教的人菩薩行,以釋尊時代的佛法爲本,在以原始佛教爲小乘的一般人,也許會覺得離奇的。然佛法的究竟理想是解脫,而解脫心與利他的心行,是並不相礙的。雖受時代的局限,不能充分表達佛的本懷,但決不能說只論解脫,而沒有慈悲利他的。舉例說:佛的在家弟子須達多,好善樂施,被稱爲給孤獨長者。梨師達多弟兄,也是這樣。摩诃男爲了保全同族,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這幾位都是證聖果的,能說修解脫道的沒有道德意識嗎?佛世的出家比丘,身無長物,當然不可能作物質的布施,然如富樓那的甘冒生命的危險,去教化□犷的邊民,能說沒有忘我爲人的悲心嗎?比丘們爲心解脫而精進修行,但每日去乞食,隨緣說法。爲什麼要說法?經中曾不止一次的說到。如釋尊某次去乞食,那位耕田婆羅門,譏嫌釋尊不種田(近于中國理學先生的觀點,出家人是不勞而食)。釋尊對他說:我也種田,爲說以種田爲譬喻的佛法。耕田婆羅門聽了,大爲感動,要供養豐盛的飲食,釋尊不接受,因爲爲人說法,是出于對人的關懷,希望別人能向善、向上、向解脫,而不是自己要得到什麼(物質的利益)。解脫的心行,決不是沒有慈悲心行的。釋尊滅後,佛教在發展中,有的被稱爲小乘,雖是大乘行者故意的貶抑,有些也確乎遠離了佛法的本意。如佛世的質多長者,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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