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身忘失佛法,平居未能以大悲方便,攝引化導,複何怨人!”“田租的爛包袱丟掉,僧衆省吃儉用,勤耕苦作,量固日少,質將日精,亦未始非佛教前途之福。但負責與農民交涉之青年,在感情上多不無屈辱或威脅之感,弟尚盡力勖以發慚愧之心,發歡喜之心,作酬債想,作報恩想。無此見地,無此氣魄,即不能作新中國佛教的主人翁。”“現在只痛恨自己過去的工作離開人民太遠了,一切懲罰,是應擔當承受的。”明真法師這樣反求諸己的態度,使讀他信的人,都深受感動,所以我認爲只有用這樣的態度,才能解決當前紊亂如絲的佛教問題,才能爭取佛教光明的前途。其余不是詢問佛教有無前途和辦法,就是訴說苦情,而且又大都不甚具體,使作答之時,感覺非常困難。所以有幾處一直到現在還未複信,這是要深致歉意並請格外原諒的。現在我想就有無前途說起。
當北京市僧尼學習班開學之初,學員們都擔心佛教的前途,要我解答。我說第一等人蓦直行去,不問前途;第二等人,認識時務,爭取前途;第叁等人徘徊歧路,斷送前途。爲什麼不問前途呢
因爲佛教假定不是真理的話,你問他有無前途做什麼呢
如果佛教是真理,真理是打不倒的,要你問什麼前途呢
所以要問佛教有無前途,固然表示他對于佛教的關心,但也可見他對于佛教並未具足信心。知道了這個道理,再從時務上面去求透徹的認識,因勢利導,勇猛精進,前途是可以爭取得到的。則所謂前途,不是佛教本身的前途,而是我們佛教徒如何站穩佛教立場的前途。有一次我在戲曲改進局和黃芝崗先生談起這個問題,他說,譬如一條魚,在甲池裏生長的,就只能吃甲池裏的水,甲池填沒了把它放到乙池裏去,就不能不吃乙池裏的水,佛教也是這樣,過去在封建社會裏生長了那麼久。被封建階級利用了那麼久,事實具在,不必加以諱飾。現在進入新民主主義社會了,也就非加緊改進不可。如果還夢想再吃甲池裏的水,那只是自取滅亡。反之,如果甘心情願吃乙池裏的水,自然沒有問題,這就有前途了,何況佛教本來是適宜于在民主的土地上生長的呢。再拿燈做此喻,佛經上也常見日月燈明佛或燈光佛的名號,可見“燈”在佛教裏面是非常被重視的。現在的問題是佛教徒打算把這盞燈放在什麼地方。放在人家的頭上呢
還是放在腳下
或者冷清清地閃爍在陰濕的牆角落裏
就要看佛教徒們如何放法了,這是需要勇猛精進,竭力爭取的。黃芝崗先生這番話,我以爲值得我們佛教徒仔細玩味的,幸勿以河漢視之。所謂徘徊歧路,就是在乙池裏而夢想再吃甲池裏的水的癡魚,他有無前途,不必再加解釋。
“辦法”是跟著前途來的,但並不是同一個項目。前途是目的,是可由之道,辦法則是到達這個目的的,走這條必由之道的方法與步驟。北宋年余我自信爲佛教前途芟除了若幹荊棘。至于辦法,則不是我和趙樸初居士兩個人的事,我們不能替大家作主張。基督教革新的辦法,乃是我們很好的榜樣。他們先由發起人草擬了一個改進的辦法,經過各地基督教會的主要負責人反複討論,取得同意後,印發全國基督教徒征求簽名。據9月22日《新華社》發表的消息,簽名者已達一千五百余人。他們的征求簽名通啓如下:
敬啓者,國內基督教同道,經過數月協商,將發表一個對外宣言,現在征求各地同道簽名,此事關系基督教前途甚大,希望國內同道,能廣泛的參加。除已個別通函征求外,我們很盼望你能代爲征求本地基督教領袖的簽名,以免有所遺漏。(下略)
又他們在通啓後面附加一段說明道:
中國基督教在新中國建設中努力的途徑,是我中華教會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曆史性文件。他表示了全國基督教開明領袖領導全國信徒徹底擁護《共同綱領》的政治立場,與促成自治、自養、自傳的中華教會的決心。他表示了在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資本的新民主主義革命中,基督徒是全國人民的一部分。他的意義與影響,無論就中華教會來說,就人民的新中國來說,就全世界來說,都是廣大而深遠的。有人以爲文件發表後,就沒有別的事了,事實上文件發表只是我們工作的開始。當前的最大工作是怎樣在廣大的信徒中間宣傳解釋文件的意義,使他能得到千萬平信徒的影響擁護,同時我們各教會可以因平信徒對建立中華教會認識的提高而進一步討論達到自立自養的具體計劃。這是極艱巨的工作,但只要我們能堅定信仰,能倚靠信徒,能熱誠禱告,教會自立自養的目標一定可以達到。惟有達到了自治自養自傳的目標,我們才是真正把主的教會建立在磐石上面。這個工作不但艱巨,並且嚴重,迫不及待,要忽視它,或只說不做就是罪惡。在今日這不僅不應當,也是不可能的。
《詩經》上說,他山之石,可以攻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基督教界的一切作法,都是值得我們取法的,“辦法”應從這裏面産生出來。
至于訴說苦情,當然是應該同情與援助的,我也曾分別反映上去。如湖南南嶽上封寺的事件,經報告內務部、文化部後,政務院發出保存古文物的指示當中,特別提出爲例。河南開封相國寺的事件,經函請河南省各界人民代表會議佛教代表淨嚴法師就近處理後,淨嚴法師于6月17日及7月25日先後向河南省人民代表會議協商委員會提出報告。茲據來信,河南省人民代表會議協商委員會于八月二日函複淨嚴法師,略謂該會已向河南省人民政府建議兩點;一、迅速由有關部門派員到相國寺了解情況,如佛像確有藝術價值,且尚未損毀者,應即妥爲保存。二、通知各級人民政府,機關團體,並布告各界人民注意保護名勝古迹,不得損壞。又如山東濟南,安徽石弓山,江蘇六合等地毀寺逐僧的事件,也都據實報告內務部請予查究。據內務部副部長陳其瑷先生對我說,他們見到了這許多報告,心裏非常難過,希望多了解具體情況,以便糾正。不過各地佛教同仁寄來的報告,很多不明不白,甚至連日期地點都沒有,只是空空洞洞的訴苦,有時還大發牢騷。又如甘肅靈臺縣某寺住持,他和人家打了一場架,說是人家欺侮他,要我“依法轉呈甘肅省政府及靈臺縣政府保護。。這實在使我太爲難了!
全國佛教同仁們!我們認清楚了前途,用合理的辦法,和反求諸己的態度,處理一切有關佛教的問題,自然頭頭足道,困難冰消;否則片面釣訴苦,無理的叫囂,非惟于事無補,恐怕反要增加困難。所以“合理”的原則有二:一、不違背政府的政策,二、不違反佛教的立場。這是我在目前要想向全國佛教同人進的言。如有錯誤,還請指教。
1950年中秋節于北京極樂庵之九蓮居
(原載《現代佛學》1950年第1卷第1、2期)
《一年來工作的自白》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