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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虛、星雲的人間佛教與中國佛教的現代化(張華)▪P6

  ..續本文上一頁。對此,近代西思想界的“怪傑”尼采曾尖銳地批判道:

  這彼岸的世界是無人性的非人性的,是一個無上的空虛。它深藏著,不給人類看見,存在的肚皮如果不用人的身分,便不向人說話……,莫再把頭藏在天物之沙裏,自由地藏著這地上的頭,這創造大地之意義的頭吧!我教人類一個新意志,意識地遵遁著人頭無心地走過的路,肯定這條路是好的,而莫像病人與將死者一樣悄悄地離開了它,病人與將死者蔑視肉體與大地,發明一些天物與贖罪之血點,但是這甜而致死的毒藥,他們還是取自肉體與大地,他們想從不幸中自救,而星球卻太遙遠了,于是他們歎息著:“不幸啊,爲什麼沒有天路使我們可以偷到另一生命裏和另一幸福裏呢?”于是他們發明了一些詭計與血之小飲料,他們自以爲脫離了肉體與大地,這是忘恩的,誰給他們脫離時的痙攣與奇歡呢?還是他們的血體與大地。(注釋:尼采《查拉斯圖拉如是說》“遁世者”。)

  盡管說太虛、星雲大師和尼采的背景迥然有異,他們所走的也不是一條路子,但從上述尼采奇偉詭谲的語言裏,我們發現星雲大師和尼采至少一個共同的趨向,就是要肯定“肉體和大地”,太虛、星雲大師雖然宗教家出身,但他們也比較重視大地的意義和活生生的人,力圖從現實存在的基礎上創建人間的淨土或者超人的國度,太虛、星雲大師人間佛教就是本著這樣的企圖,努力體現這種思想和精神,但是到底結果怎麼樣呢?實際的情形如何呢?上面我們已經梗概浏覽了太虛、星雲大師人間佛教思想內容,現在有必要對其中的思想進行一番冷靜的探索了。總的講,太虛、星雲大師人間佛教以入世事業爲中心,肯定現實人生,主張以超越精神、服務精神對社會作貢獻,這無論對佛教本身的發展,還是對它賴以生存的社會的發展,都是有一定影響和積極意義的。但星雲大師人間佛教倡導追求一種理想人格——佛陀人格,建設一種理想社會——人間淨土,這種理想人格和社會的健康性及現實性如何呢?它們是不是暗示了佛教發展的未來樣子呢?

  (一)“佛陀人格”的廣納融和

  前文已表星雲大師理想人格凝合了出世的精神和入世的性格,既“自在逍遙”又“奉承犧牲”,這裏我們命之曰“佛陀人格”,佛陀人格的這種特點其實是有著深厚的傳統文化背景的,首先,傳統文化“叁教合一”、“叁教同源”由來已久。一般而論,道家所謂得道的真人傾向“自在逍遙”,特立獨行,張揚了個體性人格,而儒家聖人則以天下爲己任,用“奉獻犧牲”救濟蒼生,強調群體性人格。星雲大師則站在佛教的立場,融納了儒道兩家,但又不是簡單的拼湊,他從自家的內心開發出來,不失自家的本色,他經常用出汙泥而不染的蓮花來喻明他的人格,不離開汙泥般的俗世,來自俗世,卻又以它的清潔和芬芳超越于俗世。

  其次,星雲大師內心深處是很欣賞很向往“質本潔來還潔法”,自在逍遙,飄逸潇灑的出世人格和生活的,然而不可否認的是“佛陀人格”道德的色彩濃厚,甚至人格和道德都是不分的,正如前文所述,有道德就有人格,人格即道德,這也與我們傳統文化相契合。傳統文化非常重視道德的生命,它強調的是人必須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通過自我對群體的奉獻,不管你是立德立功還是立言,但是“太上立德,其次立功,更次立言”,如此人的生命方可永保青春,隨大我的不朽而不朽。因此,我們中國人崇拜的聖賢豪傑一般都是那種具有悲憫天下蒼生的胸懷和高尚道德情操的偉大人格,佛教之被中國人接納,原因之一也正是因爲佛陀和菩薩具有這種人格和胸懷。

  (二)“人間淨土”的現實剖析

  莊嚴肅穆的人間淨土相對于死後的天堂藥園,是現世的、現實的,但是所謂人間淨土,實質上是通過宗教道德的重整而達到的一種理想境界。星雲大師在某次演講中這樣欣喜地展望將來的世界,“如果人人部有道德的倫理觀念,宗教的高尚情操,這個社會可以消除罪惡,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大同世界指日可待,有了德化的宗教生活,就能君子不欺暗室,佛子不昧自心,人人都能修福修慧修德,個個以禅能淨能律,……心不起邪念,天堂淨土就在眼前”,從這裏不難看出星雲大師的理想世界。宗教道德作爲一種社會意識形態,我們不否認它有淨化生命,淳樸民心,移風易俗的功能和作用;但從另一方面講,星雲大師向往的人間淨土,呼喚的道業社會,其實也就是當今臺灣社會普遍道德淪喪,道德滑坡的現實反照,星雲大師力圖以宗教道德彌補現代社會的缺陷,拯救現代人心的失落一定意義上,也是在現代西方人本主義思潮和東方文化(儒教)複興的背景上染添的一筆絢爛的色彩。

  (叁)“佛教發展”的未來動向

  星雲大師預示佛教未來的樣子,是一個“大小兼弘,顯密融通”,“人生普濟”的人間佛教的來臨。但佛教作爲宗教,在科技昌明、社會繁榮的條件下,它將來的命運更多的是和世界上其他開通的宗教一樣,會有以下一些共同的轉變:

  1、走出聖地,步入塵世,立足于現實。對新的科學並不采取斷然排斥和否定態度,而是用重新解釋經文的方法加以承認,科學不能解決的領域的上空,宗教的旗幟仍然高高地飄揚著,對現實的社會問題,它們也不再作姿態超然于上,對現代的物質文明也不再矯情不加以利用和享受,它們也要和社會一起負起應有的貴任。

  2、信仰智化,情感淨化,工業文明的社會給予人們不少物質的恩惠,但機械主義使人厭倦生活,拜金主義使人與人的關系冷漠和緊張,于是人們到宗教裏尋求精神的寄托和情感的慰藉,但智力開化和高度文明的社會絕不會再去盲目地崇拜神權,或信仰救世主的來臨。如果說有什麼偶像和教主的話,那麼這個救世主莫非就是自己,“自己”成爲未來的人們崇拜的偶像,他們憑理性的艱苦奮鬥,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幸福,用自己的汗水去灌溉歡樂。

  3、人們似乎並不直接從宗教中搬回生命模式,而是將宗教的某種精神與生活文化融爲一體,于是宗教成爲一種精神文化的形式系統,調節人們精神平衡和行爲取向。

  七、結語

  太虛、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與其說是佛教發展的一種嶄新理論,毋甯說是提供給人們的一種卓越而切實的生活藝術。它教人們要以出世的精神作入世的事業,化高深于平淡,在平凡中孕育永恒的偉大,它講過去,也談未來,但著重現在,它幫人們卸清過去的包袱,展示未來的希望,激勵人們現在的努力,它提醒人們在悽悽惶惶的現實生活中尚有一種更高的存在和甯靜的喜悅,但要靠人們自己的艱苦努力,勤勞樸實和自強不息才能獲得。雖沒多少高深的哲理,卻蘊涵著隽永的智慧。對實現出世和入世的真正平衡,他們的許多說法也多有合情合理之處,因此在生活佛教裏,或許有儀式,有因襲在長期曆史積累起來的附加物,然而不可否認,它的中心事實是人的生活,人的現實而美好的生活,它最爲講究的是人的愉快平衡的心態,以及這種心態收下的自我奮鬥、自我覺醒,不獨善自身,也不隨世浮沈。

  有語曰:未明出世旨,甯歇累生狂。有超出生命界限的生,也有先于死亡的死。然而幾千年來,曾有多少的善男信女在這出世與入世、生與死、空與色、靈與肉的激烈搏鬥中,曆盡了劫難,嘗遍了痛苦,可又有誰知道那一個真正獲得了那希望的果實?那一個獲得了真正的身心平衡呢?我們既不願做深山裏自了的修道者,學院裏清高的思想家,跟群衆生活脫節;可也不願在市井之中,名利場上俗裏俗氣,跌倒滾爬;我們也再不願在靈上肉下的禁欲裏兜圈子,可也不要在肉體享受的放肆裏玩迷藏。十九世紀的英國大詩人勃朗甯曾用美妙的詩句告訴我們:“靈之對肉並不多于肉之對靈。”誠如一位很有風骨的作家說:“這是多麼幸均衡的啓示,真希望這種啓示能使人們靈中有肉,肉有中靈,從此既有靈感,又有肉感,在愛河大化之中俯仰一世,最後人人都美死了。美死了,那該多樂。”然而如何獲取這種靈肉的最大一致,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呢?陸放翁詩句,“欲求靈藥換凡骨,先換天河洗俗情”。然而那脫胎換骨的靈丹妙藥,那洗心革面的天河清水究竟在那裏呢?這自然有待于每一個人于生活實踐中去探索、去體驗。

  主要參考書目

  《星雲大師講深集》第一、二、叁冊,臺灣佛光山佛光出版社。

  《宗教、一種文化現象》,吾淳·馬德鄰、汪曉魯等,上海人民出版社。

  《我們認識的星雲大師》,陸震廷,劉枋主編,臺灣采風出版社。

  《中國社會與宗教》,鄭志明著,臺灣學生書局。

  《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Marx weber著,生活、讀書、新知叁聯書店。

  《禅與中國》,柳田聖山著,毛丹青譯。

  《禅與生活》,鈴木大拙著,劉大悲譯,光明日報出版社。

  《中國文化精神的探索》,李成熊著,臺北黎明文化事業股份公司。

  《中國佛性論》,賴永海著,上海人民出版社。

  《東方宗教與哲學》,J,M肯尼迪著,董平譯。

  《隋唐佛教史稿》,湯用彤著,中華書局。

  《中國佛教史》第一卷,任繼愈主編,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中國文化的展望》上冊,殷海光著,香港文藝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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