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察。我们发现太虚、星云大师人间佛教“入世宗教伦理”的人文性至少有下面几点:
1、重现实,完全站在以人为中心的立场设想,以人为本位,充分地享受现实人生,现代的物质文明能使人们的生活更幸福更舒适,人们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矫情不加以接受和运用。这一点对批判保守的佛教徒和佛教的现代化有重大的积极意义。
2、重人格,人之伟大不在于你是百万富翁还是乞丐似的穷光蛋,人的生命高贵在于有崇高的道德和堂堂正正的人格。人有赖自己设立安身立命之所,靠自己力量,自己负责,不靠天不靠地,也不怨天不尤人。
3、重实践,入世宗教伦理贵在亲体力行,不然一切都是空话,自己过着不流庸俗的生活,却又在宣扬什么高尚的道德。这种道德与生活的不一致,是最可恶而遭人痛恨的了。
五、通俗化的文化考察
台湾殷海光在《中国文化展望》一书里谈到现代化的问题,认为现代化至少在两种程序里进行:一是俗世化(sceularization),另是革新。从圣化的社会变迁到一俗世的社会,这一过程叫俗世化……。太虚、星云大师的人间佛教作为一种文化,它的现代化必也有一种由圣化的宗教文化渗透至民间的世俗文化的现象,这一文化转移现象我们称作“通俗化”,我们现在考察这文化现象一方面和上面大量篇幅讨论的“革新”配套,另外也希图从中获取一些文化弘扬的启示。
人间佛教要通俗化,其教义本身的革新、因应时代和众生的需要是第一位的,这应该说是无疑的,没有这个做基础,从有其形骸而失其精神,则仍然不能领导新人心,达到真正的通俗化,为广大的人民群众欢喜接受,乐行不疲。但是除了革新这先决条件外,尚有一些传教的方法和机巧则也是必要而充分的,不可等闲视之。
下面就谈谈太虚、星云大师弘法所运用的一些方法和机巧。
(一)契理机和观机逗教
所谓契理契机,就是“上契诸佛之理,下契众生之机”,而“观机逗教”即对方是什么根器就施予什么教化。它们的共同意思皆是说广大浩瀚的佛法或真理,要使人们欢喜接受,则必须根据人们的“根机”,施予相应的教化,把佛教和他们的实际生活联系起来,说到他们的心坎里,深入其骨髓。比如星云大师对工商界讲话,就会谈服务的意义,工作的神圣;对美容人士则讲心里的美容,人格的庄严;对医学界谈治病当从根拔除,心病还得心药医;对文艺界谈神师与禅诗,佛教与文学等等,无一不是与他们的生活有联系的佛法。应机施教的目的是为了深入人心,而要做到深入人心这一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星云大师的弟子们认为,如果没有将佛法奥义作正确而深刻的体悟,如果没有将世法与出世法作圆融的贯通,就不能将佛法说到众生的切身问题上,尤其更重要的,如果心胸不能时时的涵蕴着无限的慈心悲愿,是不能具有摄受力和感动力的。这也正是星云大师生活佛教在台湾得到推广的重要原因之一。(注释:《星云大师讲演集——出版说明》。)
(二)恒顺众生和方便多门
“恒顺众生”来源于《华严经》中普贤菩萨所发的十大愿心之一,意思是说菩萨要顺着众生的意愿,满足他们的希求,“方便多门”说的是佛教陀为了接引众生契入涅槃妙心而开演八万四千种法门,虽然法门千差万别,但最终目的无非希望众生能证悟自家“清净本性”。
星云大师认为芸芸众生的智慧皆为无明所蔽,而凡夫俗子又都浸淫在七情六欲里,而“我们的七情六俗好比流水,可以灌溉田园,也可能淹没屋舍,而对这一股载舟覆舟的欲流,如果一味加以堵塞,恐怕弄巧成拙,反而泛滥成灾,只有用疏导的办法,引入于沟渠,才能收到水利之益”。这样,星云大师恒顺众生,因应众生的需要,开设了种种方便的法门,将之引导于正途,而不是像旧佛教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加以排斥。譬如一般人所需要的是升官发财、夫唱妇随和儿孙满堂,而旧佛教认为“黄金是毒蛇,金钱是罪恶”、“儿女是讨债鬼”、“爱是苦啊,夫妻是冤家聚头”,把亲情伦理钱财官位说得十分可怕,让一般人裹足生畏,不敢信仰佛教;可是现在星云大师却说:“其实金钱本没有罪恶,如果善于运用,金钱往往是推动各种事业的净财。爱情也不是可怕的东西,只要处理得当,爱情也不失为生命力的泉源……拳头固然会打伤人,但腰酸背痛的时候,拳头也是止痛的良剂。其实拳头本身无善恶,持之行善则善,握之作恶则恶。如何趋善祛恶,系于是否能够巧妙运用。”(注释:《星云大师讲演集》第三册。)
一般说,佛教哲理大都抽象难解,如何以方便的法门,简易的事物道理,新奇微妙的诠释移传给未受教育的乡土百姓或者有知识的文化人士,并影响支配其心灵世界与社会行为,这是每个弘法者普遍关心的主要问题。但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唯有深入民间文化底层,体会乡土百姓和知识分子心灵秩序与心理情绪,方能构架出具体的论说系统,受到民间百姓热情的接纳,投入并发扬宗教的情操。在这方面,应该说太虚、星云大师人间佛教做的还是比较成功的,我们泛泛地还可以举如下例来说明之。
1、一般的人也总希望他们的生活幸福,可总觉得佛教讲究受苦受难,悲悲切切;或者一片愁云惨雾,或者到处虚假空幻,根本没有人生的幸福可言。可是现在你从星云大师生活佛教知道:“佛教里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枯木死灰,每次都正襟危坐,严严肃肃地讲说这世间百孔千疮的苦,佛教是幸福的教,佛教希望人人都能追求到至高无上的安稳快乐。”佛教之所以强调苦,生命的苦,是因为你若不知道苦,就不懂得快乐,也无从真正发心来学道。受苦不是目的,至艰至苦的磨炼是为了至深至久的幸福,伟大的心胸最容易把苦难当作道行,痛苦成为修道的“逆增上缘”,它会洗去人们心灵的尘埃,净化人们的精神境界,使人精进不止,不断升华人格和生命。
2、一般的人也总愿自己的人格刚强,有骨气,可是佛教对什么都讲忍耐或逆来顺受,对那怕罪恶滔天的刽子手都讲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那里有正气,又何谈骨气呢?但星云大师对忍耐作出新注解,“忍耐并不只是平常生活的忍受能力,而是指灾难来临时能够忍受耐烦的自制力”,“佛教里的忍耐不仅要能忍受悖情逆理的误解,把忍耐当作诸佛菩萨教诲,福报修持,在其中肯定自我道德人格,肯定真理正义必水落石出的信念”。(注释:《星云大师讲演集》第三册。)
由此可见,星云大师并不主张一味的忍耐,星云大师的忍耐是有前提的,那忍耐里面首先蕴含着坚强的道德人格和坚贞不屈的崇高信念,它和凡夫俗子的苟且偷生,逆来顺受的奴才并不是没原则区分的。面对巨大的不增和沉重灾难的打击,需要强韧忍耐的意志力和铮铮铁骨,佛教的慈悲是广泛的同情和赤诚的表现,它也需要非凡的无比宽广的心胸和毅力。
僧肇大师说:“道不孤运,弘之在人。”弘道者不仅道的内容要革新,而且运用的方法也要巧妙。然而星云大师通俗弘法不仅止于内容的革新、方法的巧妙,它的“流播四海,深入人心和家喻户晓,还在于它充分利用了现代的科学技术、电讯设备,通过电视、电影新闻媒介等立体式的进军于现代人的生活,那一些慈善机构,文化教育事业也增加了人们对它的亲近感,逐渐澄清一些陈旧的误解”。
我们从上边的叙述里大致可以获得这样一些文化弘扬的深刻启示:
1、弘法在人,人能弘道。在追溯宗教和文化之发展时,我们发现总是与某个强有力的叡智人物相联系的,他能够阐明一个民族或集团之难以言传的热望与欲求,表达出他们的心声和深情,并使他们得到一系列思想的指导和行为规范的制约。一个民族文化慧命的辉煌有赖于每一个时代中创造新传统的伟大人格和一群接受革新观念的创导人物。
2、深入人心。另方面,要想弘法的深入民心,普被到广泛的人群中,则又不能忽视民众的实际生活以及民众的心理秩序和心灵习惯,必须深入民间文化底层。首先,教义或思想本身要革新,不能泥古不化,固循守旧。其次,所追求的理想不能境界过高,华而不实。另外,设定的规范也要合乎人性和人情,和人民的实际生活紧密联系,因材施教,因势利导,总之,一定要掌握民众的心理情绪和行为习惯才能切中要害,行之有效。
3、开放系统。弘法要普遍且深入有效,还必须有一个富于弹性的社会系统,这个系统不仅富于适应力,而且较能收摄这一高度技术化的世界之必要的知识和技巧,这样的系统首先是开放的而不是封闭的。
4、文化的弘扬和传播,经济实力得力最多。这是最让人感慨的一点,我们中国的知识分子几千年来受了
“轻商主义”的毒,羞于谈钱,把钱视为不洁而且有害之物,都不重视钱财的力量,不知道庞大的财力对文化思想的贡献,在某些人的心灵里,文化与金钱总是绝缘的,知识与金钱也成反比例,可我深觉思想的传布有赖于经济的基础,且不说远的,如孔丘之学的畅行,富商子贡的功劳实在很大。又如法国伏尔泰之多财及善理财,于其生活安静与学说之广被,实在也要不少助力。就拿星云大师来说,他的佛法弘兴,若没有“净财”,便难以推动佛教事业。因此,文化和经济是相辅相成的,道德和金钱并不是绝对冲突的,其关键在于取之有道,用之适当,在于有星云大师所说的那份“出世的精神”,对金钱不贪求,不执着,“超脱”、“服务”。
六、简单的比较与评价
在人类思想史上,生活意义的问题一直是最引人注目,最激动人心的问题之一,许多思想家都曾试图解答这个问题,提出了各种各样极其不同的观点和意见。宗教神学家们一般认为人们的生活意义不在现实生活本身,而在生活之外的超现实的彼岸世界,人在尘世的一生只是奔向天国的旅程,除了最后引人进入永恒幸福的坚贞德行外,尘世间就不可能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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