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 在《清淨道論》以前,沒有任何可依據的文獻記載結生識是緣起的開端,接著産生新的有,並在果報之後隨著煩惱招感來世。這樣清楚的文字證據是在一千五百年前,只有在《清淨道論》中,才出現叁世輪回和結生識的記載。
如果你要《清淨道論》之前的證據,則應該到第叁次結集會議上去找。那時某些所謂「假的僧人」被命令離開僧團,而那些「真的僧人」則不必,在篩選過程中,僧人被要求表達對佛法的觀念。如果有任何僧人不是「分別論者」【譯注二】,未把生命分析爲緣生法、蘊、界、六入,而像漁夫之子嗏帝比丘一樣,認爲有個輪回生死的主體,那麼他就會被視爲「非分別論者」,而因抱持常見的邪見,被逐出僧團。
也就是說,在第叁次結集時,那些認爲有個主體的僧人被去除僧籍,只留下那些不這樣認爲的僧人。我們由此可知,常見始于二千二百多年前的第叁次結集,那時有許多人僞裝成佛教僧人,他們認爲有個主體或自我,這個事實本身就足以被視爲是導致佛教教團以自我來诠釋緣起的根本關鍵。雖然這些僧人被逐出僧團,但很可能仍然有些人(僧團中或僧團外都有)相信有個自我,並以此教導別人。
總之,我很想說明,在佛曆叁百年第叁次結集之前,基本教義還保持純正。但從那之後,佛法漸漸傾向主體、自我的觀念,而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錯誤的佛法就從當時開始傳播,如各位所知,佛教最後從印度消失了。然而爲什麼耆那教【譯注叁】,或更適合稱爲塞那教(Saina),卻沒有從印度消失?那是因爲它的原始教義從未被改變過。
佛教的基本教義從主張「無我」轉變到有「我」時,佛教便消失了,自我的觀念進入佛教當下,佛教隨即自然而然地從印度消失。這就是緣起被錯解的現象,而文獻證據則是由《清淨道論》開始。以上我所要說的是,緣起的诠釋在何時開始違背佛陀本懷。
【譯注二】「分別論者」是指錫蘭上座部的大寺派。
【譯注叁】耆那教(Jaina)印度裸體的苦行主義者。
解釋錯誤的原因
非惡意地錯誤解釋緣起是由于缺乏智慧的無明所造成的,並不像有些人如獅子身中蟲一樣故意咬噬佛教。會解釋錯誤是因爲只懂日常用語,而不懂法的語言,當我們對勝義谛的理解能力逐漸消失,只能了解世俗谛,而依著世俗谛來闡明緣起,常見便出現了。因此,我們必須清楚地分辨法的語言和日常用語,尤其重要的是所謂的「人」和名色這兩個名詞。
如果我們說的是日常用語,即一般人使用的語言,則我們每個人都稱呼自己是個「人」,如果我們使用法的語言,就不說是「人」,而說名色或身心。無論你稱呼它是「人」或名色,並沒有實質的差別。但原來的問題仍然存在:「人」或名色,它多久生滅一次?它如何生滅?
[名色的生滅]
如果你問這兩個問題,有叁個不同層次的答案可以回答:
一、名色在每一剎那間生滅。但這種解釋幾乎沒有人知道或想知道,甚至認爲不需要知道。我們的名色、身心在每一剎那間生滅,這是使用阿毗達磨的解釋。心生起後就相續地在有分心(bhavanga-citta)之間生、住、滅,而一個生、住、滅的流轉,就稱爲一剎那,它比一眨眼的時間還快。根據這個意思,名色或「人」在每一剎那間生滅,其速度快得無法以嘴巴計算。【譯注四】
名色或「人」在一剎那間生滅,這種解釋和電流的高頻率解釋類似。當電流通過一個連續不斷的電路,就産生電擊,這些電擊可能在一分鍾內即有上千個,迅速到無法辨識的程度,就因爲它們發生地這麼快速,使得燈泡發光而不見閃爍。一念間也是如此快速,當它們迅速而緊密地連續發生,我們就無法感覺它的生滅。我們必須依據詳密的心理分析,才能了解名色或「人」其實是在每一念間緊密、連續、迅速地生滅,比電流還要快速。但是這種生滅和緣起沒有關系,緣起並非指這種生滅。
每一念的生滅只是單純機械化的心理過程,這是多余且繁瑣的阿毗達磨知識,與緣起無關。阿毗達磨用來表示生的這個字不是緣起中的生(jati),而是生起(uppada)──意思爲「生」或「導致存在」,其流程是生起(uppada)、滯留(thiti)、壞滅(bhanga),或生、住、滅。生起(uppada)和生(jati)相似而不相同。以上是名色或「人」的一種解釋:迅速且緊密連續著的生、住、滅。
二、另一種說法是一般人的解釋,就是名色從母親的子宮出生,在棺材中滅去,它存在的狀態可以是八十年或一百年那麼長。在這八十年或一百年裏,只有一次生滅,即一次生死。根據這第二個有關生滅的解釋,「生」和「死」這兩個字,在八十年或一百年的時空裏,只用過一次。依這種日常用語的解釋,名色或「人」在生死之間,存在八十至一百年。依據繁瑣的阿毗達磨語言解釋,一個人的生和死,迅速到無法計算,但敼`用語所說的生和死卻長達八十到一百年,讓人等不及去算它,算一次生,要等到一百年後,才算一次死。阿毗達磨語言和日常用語反應出兩種極端的見解。
叁、現在另有中道的解釋方式,它是以我們此刻所關切的緣起語義加以解釋。生和死,在緣起語義中,表示某一個受的産生,而後接著愛、取、有、生,這種生滅是來得及計算且可清楚觀察到的。當我們心念産生「我」的意識,就産生了一個有和一個生,它是可以計算的,如果有個人很精進,他可在某一天觀察、記錄有多少個「我」的産生,然後在第二天和第叁天,重複去觀察和記錄。這種生滅的解釋不是迅速到無法計算,也不是僅僅從母親的子宮生出來,而後在棺材中死去,這是以「我、我所有」來解釋名色或「人」的生滅,而每一次「我、我所有」的感覺都由無明所造作。
這種名色是由無明所造作。無明蘊釀了對「我、我所有」的執著,最後導致苦的生起,這就是一個生和一個死,這種名色的生滅就像前面提到的例子,是大家可以在周遭環境中觀察到的。依這樣的解釋,一天之內就會有許多的生和死。所以,請明白緣起語言的生和死這兩個字,有個特別的意思──即「我」的生和死。不要將這個解釋和阿毗達磨語言的繁瑣解釋,或從母親子宮中出生是「生」,進入棺材是「死」的日常用語解釋混淆了,如果對這叁種語言混淆不清,就無法確實了解緣起的意義。緣起應以中道的方式解釋,它並非迅速緊連到無法計算,也不是分散(或分開)到一生中只有一次生和一次死。緣起是指每一次執著于「我」的生和滅,此外,是要讓我們了解這種生和滅是緣生法,只是相互依存的自然現象,「此生故彼生,此滅故彼滅」。
任何一個所謂的「人」,都只是在某一時間內、某種情況下的緣生法,不要讓它成爲一個自我、主體、梵我或任何類似的東西。它只是一個輾轉相依的自然現象,發生、然後消逝。如果你要稱它爲「人」也可以,或稱它爲名色、身心,它們都一起發生,只是個緣生法,由于無明、愛、取,使「我」的意識生起,就造了一個「人」。我們必須殺死這種「人」,除滅這種「人」,果真如此苦便結束了。因爲這種「人」是苦的根源,佛陀教導緣起是爲了要防護我們生出這種「人」,能夠防護也就不苦了。這就是緣起語言中所謂的生和死。
[物質的生滅]
另外還有一種關于生和滅的解釋,那純粹是一種物質的生滅,我們不認爲它有思想或感受,就好像野草的生和滅,這種生滅是另一種情況,它與無明或取無關,不要把它和緣起混淆了。野草有生命,有生也有滅,但與無明、愛、取完全無關,野草的生滅是另一種的生和滅,不要把這些不同的解釋混淆在一起。如果我們知道「人」(即緣起的語言所謂的名色)的生和滅,那就夠了,我們知道這些不同的意義,是爲了要能夠辨別它們。但一定要確信,原始巴利經文中佛陀講述的緣起並沒有被分爲叁世,而是日常生活中的事情,一天中可能發生好多次。
現在不可能說出誰是第一位以貫通叁世解釋緣起的人,或何時開始有這樣的解釋,雖然最早的文獻記載于《清淨道論》,但可確定的是,在此書之前貫通叁世的緣起說就已經存在了。如果你想更詳細地知道這種教法,去打開那些教導緣起的佛學院所使用的書籍以及《清淨道論》,你就會發現延續叁世的緣起解釋。一般人所教導的緣起是:無明和行是過去因,即前世的因;識、名色、六入、觸和受是今世的果;愛、取、業有(kamma-bhava)是今世的因;最後,生有(uppatti—bhava)以及生、老死就是來生的果,這樣便形成了叁世。
再複習一次,我們看到十二支被切割如下:前兩支被列爲前世,接著在中間的八支被判屬今生,最後一或兩支則是來世的果,這一系列延續叁世。有叁個連接點被稱爲「連結」(sandhi):其中一個是介于前世和今世的生之間;另一個是在這一生的中間,介于因和果之間;最後一個連結今世和來世的生。然而奇怪的是,這個說法使用「遙遠的時間」(attha)這個字來連結叁世,所以便産生了遙遠的過去世、遙遠的現在世和遙遠的未來世。但這不符合巴利經文,因爲巴利經文從未把現在稱爲「遙遠的時間」,只有過去和未來有「遙遠的時間」的記載,即指遙遠的前世、遙遠的來世,但若指稱「現在」就不用attha這個詞。然而現今,人們將attha直譯成「時間」,用來表示過去、現在和未來叁世。
這十二支是以惑、業、異熟來區分。無明是過去的惑,行是過去的業;識、名色、六入、觸和受是現今的業報,愛和取是今世的惑,業有是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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