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的問題甚至還有愈加惡化的趨勢。但是僅看到這一點就足以令人欣慰了:樸老生前一直倡導的“人間佛教”理念,已經普遍爲佛教界四衆接受,也爲絕大多數在家衆所認同。佛教的發展必須應時對機,這是中國佛教發展史自身所證明了的。樸老倡導人間佛教的努力本身就是中國社會的現代性的要求,也是中國大陸佛教界適應這種現代性的結果。樸老個人的政治經曆與宗教體驗,都爲人間佛教理念在大陸的展開與實現提供了一個模範。中國大陸佛教的恢複、弘揚與發展都與他畢生的尤其是80年代及以後的實踐努力是分不開的。
(2)佛光山的人間佛教實踐
在海峽的對岸,從上一世紀80年代以來,臺灣的佛教界,尤其是幾個重要的僧伽團體及她們的宗教領袖,也都一本太虛、印順等現代佛教思想家們一脈相承的人間佛教理念,一步步踏實從身邊做起,真正實踐了在現實社會中的人乘菩薩行。限于篇幅和我的了解,在此僅對佛光山教團的實行人間佛教的創造性活動作一極不完善的總結描述。
如果說在太虛老和印公那裏,“人間佛教”的還主要是基于佛法判教體系的理論闡述,如果說“人間佛教”理念所以受到早期思想家們的重視,主要是因爲世難時艱的近現代中國的政治環境與社會現實。那麼對于星雲法師爲領袖的佛光山教團,由于處在一個迥異的社會環境中,面對解嚴過後的臺灣政治現實,又適逢這一時期臺灣經濟的騰飛,相對寬松的政治環境與充裕的經濟環境,使人間佛教獲得了最良好的發展之機。當然,星雲法師經常說的一句話是“非道弘人,乃人弘道”。這句話集中地突現了佛光人在實踐現代化的“人間佛教”的道路上的大心大願及不懈的努力。佛光山的佛教事業的發展,是有目其睹的事,究其原委,這種弘大的局面得益于星雲法師對于當代佛教生存的世界的和臺灣的環境的清醒認識,得益于法師對于世界經濟和政治發展潮流的認識。這種認識當中既有圓融的透徹了佛法大義的成份,更有善巧的隨緣應機的智慧流露。當然,說到底是因爲佛光人對于人間佛教的內涵及當今社會的現代性有著深刻而准確的把握。
什麼是人間佛教?其經說根據在哪裏?回答這個問題時,星雲法師關于五乘共法的論述看起來直承太虛與印公,雖然他的興趣明顯已經不在判教上面,雖然他並不違背“由人乘修行入手,進趣菩薩行果爲勝”的理路。但法師不愧是當代的宗教實踐家,面對的是普通世間人群,他更多的情況下是用直白而無需繁瑣論證的表述“人間佛教不是佛光山自創,人間佛教的理念來自佛陀,因爲佛陀出生在人間,修行在人間,成道在人間,度化衆生在人間,一切以人間爲主。”他的人間佛教理念不僅是以往五乘佛教的共性的集中,也是過去與現代的融和與對接“人間佛教,是要把最原始的佛陀時代到現代的佛教融和起來,統攝起來”(同前所引)。法師不只一次說過人間佛教是以人爲本的佛教,“在人間社會,無法離群索居,因此一切的修持都應以“人”爲本。要重視別人的存在,重視別人的需求,重視別人的苦樂,重視別人的安危。太虛大師曾說“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現實”。人道圓滿,佛道庶幾也就能夠成就了。”這裏法師肯定的是現世現生的人生和人格養習。
人間佛教應該往哪裏努力?應該向人世的需要用心用力。這樣的佛教形態,與其說是觀念的、理論的,不如說是行動的、務實的、做事的。星雲法師說“在今後的工業時代裏的佛教,一定要從入世重于出世做起……(中略)……把佛教的慧命,從寄生在寺院上而轉移到事業上”這裏已經涉及了對于佛教社會使命的重申以及對傳統脫離或偏離人世人佛教的批判。作爲一個宗教家,法師是這樣譴責忽視社會責任感的佛教僧人或者僧伽的:“你閉關,憑什麼別人就得爲你提供衣食住行呢?你住山,爲什麼別人就要設法爲你張羅生活必需呢?像世間的企業還要經常提出營運報告給股東、董事,即使是非營利性事業也要定期開出帳目報告給社會大衆以爲征信,比丘或寺院納受十方信施,也應當向十方大衆報告他的成績。”因此,人間佛教是爲社會大衆才存在的,她應該考慮的是社會大衆的需要。因此佛教的現在並不單純是“慧業”,而是“佛化的人間事業”。
佛化的人間佛教事業,其重于實踐、重于實際,因此,佛化事業其以爲“現實重于玄談、大衆重于個人、社會重于山林、利他重于自利。凡一切有助于增進幸福人生的教法,都是人間佛教。”“現代化的佛教事業,應包括工廠、農場、保險、銀行、公司,所謂工農商貿”只要是有益于人世的社會的,只要是符合現代社會中人的生存需要的,都可以是人間佛教的內容。星雲法師在《人間佛教的藍圖》中將人生及與社會相關的生活領域概分爲二十個,涉及了人的從物質到精神需求的一切方面。他認爲人間佛教就是要滿足並提升這些人生領域的質量。所有這些又都聯系到人間佛教的根本目的與宗旨:一切爲了現世的人。佛光山的人間佛教在現代化佛教的建設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其中有很多是開創性的具有劃時代意義的。
人生佛教從來包含了思想及實踐兩部分,但到上一世紀80年代爲止,她還基本上停留在理論上或議論中,停留在號召中間成爲一面旗幟。但從那以後,星雲法師的佛光山在闡揚人間佛教;聖嚴法師創辦的法鼓山自也在過去十余年中將“提升人的品質,建設人間淨土”這一理念推向人世;證嚴法師的慈濟功德會也不遺余力地推出“預約人間淨土”的運動。而在我們大陸地區,在趙樸老傾力推動下,佛教界也正在逐步地接受並化爲實際行動,步伐也許不快,但正在引起僧俗大衆的重視,並越來越尤其成爲年輕一代的諸山大德們佛教改革理念和標准。總說起來,雖然人間佛教的實際施行,離理想目標尚有很大差距,在思想理論上也還有需要完善與成熟的重大空間。但隨著現代化的經濟與政治發展,無論海峽的哪一邊,都能感受到中國佛教不得不改革的呼喊。有了既成的佛化人間事業作爲參照與模範,相信人間佛教的理想終將一步步地成爲現實。現代性既是人間佛教的催産素,也將是人間佛教的強大動力。
人間佛教應該更加契合現代性
毫無疑問,人間佛教的價值取向是正確的,積極服務人世與社會這是不可含糊,也無須回避的基本點。但除了這一方向性的趨勢,在具體的實踐上還有許許多值得討論的東西。究竟人間淨上應爲何種社會性質?任何宗教入世,它應該如何保持其依恃的神聖性與現在從事的世俗事務之間的張力平衡?就佛教言,她如何令人信服地說明,她所追求的超越性解脫目標同當代她支援的人間利生事業的關系?人間淨土在根本的佛教理論上是可能的嗎?其實行的方法和標准能否明確地列出?在現實社會中,在世間,所有現代化帶來的政治、經濟、倫理等問題,佛教又應以何種態度來看待來處理?這裏我們要防止兩種態度和傾向:一種是從傳統的原教旨的立場出發,凡事指責在先,挑剔在先,批評多于建議。表面上是衛道是做佛法幹城,其骨子裏是不肯放棄既得利益。另外一種態度,則是空口白話,只有一套空疏和大而無當的議論。從佛教經典中從先聖大德那裏揀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來敷衍。這些人大都是支援“人間佛教”的,但永遠停留在口頭上。他們其實仍然關心的是自己的一片自留地,並不在乎人間佛教的成敗如何。
我們想受現代性驅使而發動的人間佛教運動,應該保持對以下幾個方面的關注:
(1)人間佛教應進一步契合現代社會的價值觀,肯定人類公認的價值謀求;
(2)人間佛教應堅持服務于世俗社會而保持宗教根本價值觀;
(3)人間佛教應兼顧理性主義與宗教神聖性;
(4)人間佛教應處理好與政治之間的關系;
(5)人間佛教應堅持多元主義態度,參加世界的宗教對話和世界倫理建設。
以上這些,從臺灣佛教界現在的“人間佛教”弘化實踐中都可以看到很好的實證例子。例如,我們看佛光山星雲法師的人間佛教弘化活動,可以看到在對傳統教義解說時,他已經是在不違佛心的原則下,作非常具現代含義方便解釋。星雲法師對于像“愛”、“福壽”這些觀念的說明都非常有創造性。
其次後現代社會的宗教若要關懷人生就要重新進入社會,自然她也就脫離不了社會中的政治。首先她要再思考的,就是工業化初期形成的世俗化標准化之一,即所謂“政教分離”。但實際上,政治與宗教的分離關系遠不是像我們以前理解的那樣。以美國社會而言,二百多年來的政治實踐證明他們並未解決政教分離的問題。那怕對憲法第一修正案的解釋,從最高法院那裏開始就是含糊其辭的。宗教是社會的宗教,是社會中生活的人的精神追求。從這個意義上,怎麼能夠把她從政治生活中剔除出去呢?當佛教重新回到人間,她也要再次審視政治現實,也要面對現代國家的政策法規。如果政治只是社會中各個利益集團的利益協調過程,佛教也是一個社會群體,也有她有俗世利益,怎麼能夠將她撇在一邊呢。從臺灣社會來看,佛光山的人間佛教推展活動已經遇見了應對政治的問題,因此佛光山對于宗教立法的呼聲是最高的(就佛教界而言)。從星雲法師的言談中,我們可以看到人間佛教所面臨的當務之急。佛光人對于現代佛教的政治身已經有了很深的思考。這些都是人間佛教在不能不解決的。當然,法師關于佛教團體政治身份的議論是否准確,可以討論;法師關于佛教關心社會政治的根據論述也還只是停留在常情常理上,簡言之,作爲人間佛教一大生力軍的佛光山教團,我們希望能夠更加理性化地科學地說明佛教與現代政治的關系。這對于整個現代中國佛教的發展是有極大意義的。
今天的佛教從其所處的政治現實出發,已經深切地感受到要透過立法、透過教會組織這樣的管道行動;在具體的問題上,要能夠借政治訴願和再訴願,以持續不斷地努力來維護教團的、宗教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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