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言詞簡約,論義古奧,不有天親之注,吉藏之疏,無能窺其幽玄,然學者猶以爲難懂,今重釋之,使人煥然而解。釋義全依嘉祥,述而不作,言而有據。
一、 作者、注者和譯者
作者
《百論》作者,是提婆菩薩。提婆,南天竺人,婆羅門種族,或雲是師子國(今斯裏蘭卡)人。佛滅度後八百年中出世,約在公元叁世紀。梵語提婆,此翻爲天。羅什存其梵語,直稱提婆,玄奘翻成漢文,名爲聖天,因其有聖人智德,所以稱爲聖天。提婆生性剛毅,很有忍力,曾入一天祠廟中,見大自在天像,怒目視人,提婆道:“聞聽你很有靈驗,我今取你眼目,看能如何?”說罷遂登梯摘下神眼。于是外道徒衆喧嘩,共相責難,提婆遂將一目還彼天神,因少一目,人稱加那提婆,意思是少目天。又有一說:“提婆生相魁麗,二目清秀。嘗出乞食,有一女人,于提婆眼,生愛染心,每隨逐之。提婆便出眼與之。女人驚怖,但見不淨,無可愛處,因而發菩提心。所以提婆,因度衆生,失去一目。提婆是龍樹菩薩的上首弟子,學識淵博,才辯絕倫。未出家前,名聲便傳布五印,諸國仰推。後聞龍樹大名,頗不以爲然,從遠方來找龍樹辯論。龍樹風範,懔然肅物,提婆既見,本欲辯難,忽睹尊顔,便忘言杜口,即爲龍樹威德折伏,遂執弟子禮,願從出家學道,于是中觀妙義,瀉瓶以傳,龍樹學說,大得發揚。
提婆菩薩不但智慧明達深遠,而且神口機辯尤爲難繼。曾以大破外道,興隆佛教,最負盛名。龍樹原住南天竺國,弘揚佛教。時中天竺摩竭陀國,波吒厘城,僧才隕落,異學轉盛,邀佛教僧衆辯論,僧衆不敵,敗于外道,製諸僧衆不得鳴犍椎集衆,已經有十二年。提婆聞之,白龍樹言:波吒厘城,諸學人等,負屈外道,不打犍椎,十二年了,敢請前去,摧邪見山,然正法炬!龍樹贊許。提婆既至波吒厘城,求宿寺中,于晨朝時大鳴犍椎,由是引起與外道的辯論。九十六師一時雲集,爲顯自宗,各持所計。提婆聽其先立,隨義析破,立無不破,難無不通,終獲全勝,恢複了佛法的聲望。
後來,南天竺有一國王,信用邪道,沙門釋子一不得見,提婆欲弘佛法,摧彼外道,轉化彼王,以善方便,取得彼王的信任。自言:“我是智人,善于辯論,欲于王前一求試驗。”王便許可,爲建論座,召八方論士,鹹皆來集。提婆升座立叁寶義:一切聖中佛最殊勝,若于諸法佛法無比,救世福田僧衆第一。若有能屈我此言,當斬首以謝。諸異道等,亦各立誓:若我屈者,以當斬道相謝!提婆語言:我所修法,仁活萬物,若不如我者。當剃爾發,爲佛弟子,不傷汝命。于是各建名理,立無方論,而與交辯,智淺者一言便屈,智深者多至兩口,辭理俱窮,即爲下發。如是王家日日送來衣缽,以備外道出家易服之需。終竟叁月,度人百萬,諸方論士,所有英傑,一時都盡,佛法由此大興。而後提婆退居閑林,整理辯論經過紀要,成《百論》二十品,又造《四百論》以破諸見。所以提婆以破外道著稱。山此威德遠揚,名蓋當世,盛傳古今。
注者
《百論》是提婆與外道當面一問一答辯論的結果,是同比較有知識的異學交鋒的紀實,直截了當,言簡義赅,其理趣和言詞,不是一般人能了解的,何況又經提婆刪繁存要,論文就更難解了,要是沒有古人的注釋,我們是很難讀懂的。注者有兩種:一是在印度,專釋提婆本論,二是在中國,兼解翻譯的注文。今所說的注者,是指古印度的注釋。
古疏相傳雲:注《百論》非止一人,總有十多家。有二人注釋最爲流行,一是婆薮盤陀、二是僧佉斯那。梵語婆薮盤陀,漢文譯爲天親。玄奘音譯筏稣盤豆,漢譯世親。他是唯識宗的大師,又是注《百論》最著名的人。世親正宗唯識,兼弘《中》、《百》。自古已來,曆史上有這樣一種現象,就是中觀學者多批破唯識宗義,唯識學者多兼弘《中》、《百》教理。舉例:如無著釋《中觀》,有《順中論》的著作,尊龍樹爲阿阇黎;世親有此《百論》注解,發揚提婆奧義;護法有《廣百論》的詳解;安慧有《中觀論》疏釋,如此等等。返觀中觀派學者,與唯識諸論作注釋者,一時還舉不出一個例子來。這是什麼原故?可能是因爲兩家立宗的重點不同。唯識宗立義偏重在衆生分上的世俗谛,中觀宗立義偏重于般若觀照的勝義谛。若以中觀宗的第一義谛的觀點,看待世俗谛中的一切,皆是虛幻不實,無有自性,若認爲世谛緣起法實有自性,那就衆生的偏計所執,必須破斥。叁論宗一向主破,原因就在于此。若依唯識宗的世俗谛來說:衆生分上的染淨因果及依他起差別諸法,固然是名言安立,皆假施設,但就世俗谛中,有假有實,須要善于分別曉了,不能都看成如龜毛兔角加以否定。至于對勝義谛的教理,同樣的高推的,不能置疑,所以必須兼弘。兩家的偏重點既有不同,見解就不能統一,但也有一致的地方。
譯者
《百論》的譯者是東晉末年姚秦時期的鸠摩羅什。羅什祖籍天竺,出生丘茲,于弘始叁年(401)十二月至長安。次年秦王姚興爲他組織譯場翻譯叁藏。羅什來華最初釋譯的是《摩诃般若》,接著就翻《智度論》。《百論》是在翻《大品》、《智論》時期間譯的。羅什初譯,方言未善,文理有不足之處,始弘六年,于草堂寺,考校詳定,二次重譯。故僧肇序雲:“先雖親譯,而方言未融,至令思尋者躊躇于謬文,標位者乖迕于歸致,……弘始六年,歲次壽星,集理味沙門,與什考校正本,陶練複疏,務存論旨,宗致盡爾,無間然矣。”重譯後肇公稱贊說:“理致淵玄,統群藉之要,文旨宛約,究製作之美。”言巧意善,是作者和譯者的妙筆傳神。
二、釋論名題
提婆菩薩所造《百論》不止一部,今所知者有叁;一是《經百論》、二是《四百論》、叁是《字百論》。又有《法百論》、《辯百論》、《廣百百論》的名稱,此叁皆是《四百論》的部分別名,詳在後說。今此《百論》名《經百論》。因爲此論稱“修妒路”故。本傳雲:提婆“《百論經》二十品,又造《四百論》以破邪見。”《付法因緣傳》也說是提婆造《百論經》,就是羅什所譯的《百論》。唐代玄奘、文軌等稱此論爲《經百論》。十卷《慈恩傳》中也有《經百論》的名稱。《百論》的立名,因有一百偈頌故名,全論二十品,每品皆有五偈,共一百偈,故名《百論》。羅什翻譯時,以爲後十品無前邊此土,只翻前十品,仍用原品,稱爲《百論》。所以稱爲《百論經》或《經百論》者,“經”之梵名“修妒路”,一作“修多羅”。修妒路者,就是直說散文長行,例如十二部經中的第一,就叫修多羅,就是指的散文長行。《百論》雖說有一百個偈頌,但並不是四言、五言、七言等爲一句的四句偈,而是直說散文的長行,就名“修妒路”,就是經。所以這部論名《經百論》或《百論經》。原來偈頌有兩種:一是通頌,二是別頌。別頌是四言、五言、七言等成爲一句,以四句而成一偈者,名爲別頌,另一種:莫問偈頌和長行,滿叁十二字即爲一頌,這是古代印度人的數經法,名爲通頌。《百論》的偈頌即屬于通頌。例如《般若經》,有十萬頌《般若》、有二萬五千頌《般若》和八千頌《般若》。這叁部《般若經》,實際都是散文,並無一個四句偈頌,而通常卻稱之爲十萬頌、八千頌等《般若》,就是約通偈而言。
又“修妒路”者,譯爲“契經”,契經的意思,是上契諸佛的正理,下契衆生的根機。提婆的《百論》就是這樣,上契佛理,下合機緣,故名爲經。《百論論》的製作,不同于《中論》和《四百論》,《中論》、《四百論》是論主爲匡正佛法,發揚正理,潛居靜室,探取外情,破病申經,是有構思有預計而造的論,此則不然。《百論》是提婆面對異學,運用善巧智慧,臨時隨時應變,折破邪計。正如《叁論玄義》所說:“提婆菩薩震論鼓于王庭,九十六師一時雲集,各建名理,立無方論。提婆面折邪師,後還閑林,撰集當時之言,以爲《百論》。”可見提婆的《百論》並不是先有預計撰寫的著作,而是臨時機智,對緣斥病而成的論著。猶如佛陀說法,有問必答,隨便機設教;提婆《百論》有類似之處,所以後人有所仿效,稱提婆論爲《百論經》。
提婆另一名著,《四百論》,其得名也是因有四百個偈頌名《四百論》。全論有十六品,每品二十五頌,共計四百頌。玄奘所譯的《廣百論》八品,二百頌,就是《四百頌》的後半部。玄奘所以只譯後半部,名《法百論》是講布施持戒,苫空無常無等一般修行次弟法門的;後八品二百頌名《辯百論》,是辯析諸法皆空勝義谛甚深理論的。這是護法論師注釋時分的。藏文中有完整的《四百論》,並有月稱的注釋。月稱論師在注釋中批評了護法,批評他不應當把一部論分爲兩半,所以月稱自己注釋了全論。玄奘所譯的《廣百論釋論》十卷,是護法所釋,可見護法爲了只解《四百論》的後一半,所以才把一論分成兩部,並另立名題。玄奘譯時,見《辯百論》之名,與羅什譯的《經百論》內容意義大同,《經百論》是同外道辯論的結果,尚未以“辯”字命名,護法所立的《辨百論》之名,相比之下,“辨”字的意義,並不比《經百論》突出,可是它的偈頌卻比《經百論》多一半,所以玄奘便改名爲《廣百論》。玄奘及其門下並未言及《廣百論》的來曆,似乎玄奘的弟子們,不知它是《四百論》的後半部,所以對《廣百論》名題有不同的解釋。唐代文軌法師,是玄奘門下,親承奘師音旨,著《廣百論疏》,《大正藏》中僅殘存初卷,其疏雲:
“提婆造論,凡在百部,皆名“百論”,並以百聖依隨而行,無越此路。此言“百論”,爲欲顯多,非謂數唯有百,其猶百王不易,百味食等。然此“百論”之上,並置別名,如舊《百論》(按:即羅什所譯),名《經百論》,以長行直說名修妒路故,故彼論雲修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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